九尾身上陡寒, 面上依旧媚态横生:“奴家自然知道, 以神尊的本事若想强抢易如反掌,但是神尊之所以屈尊绛贵,隐忍受辱,不就是怕奴家玉石俱焚,毁了雪霁吗?”
    银川双眸一狭,将她重重甩开,转过身,傲然而去。
    九尾被桌棱被撞得生疼,绣拳一攥,眼底闪过怨毒之色。
    银川啊银川,原来你也有软肋!
    三天后,九尾如约将雪霁拿了出来,银川接过后,轻轻拂了拂放入墟鼎里,抬眸,眼底闪过寒芒。
    九尾身上一紧,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面上却强装镇定,轻笑道:“神尊既已得手,怎的还不走,莫非是舍不得奴家?”
    银川薄唇勾起冷笑,手心聚齐一团凌厉的白光:“做梦!”
    九尾顿时脸色煞白,连连退了几步:“你是神尊,不能言而无信!”
    “是吗?本尊可不曾说过,不杀你。”
    凌厉的目光似刀子剐在九尾身上,她面上一惧,正要逃跑,银川已扭断了她的脖子,随手一扔,离开千狐洞,直奔芒砀山。
    他过来的时候,梨霜正在小憩,他踟蹰片刻,终是没将她吵醒。此次重逢,他能感觉到梨霜虽忘了他,却对他有些抵触。
    未免惹她不快,他决定从长计议。
    于是,他便使了隐身术,守在旁边,望着她恬静的睡颜,银川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在凌虚崖时的场景。
    那时,天寒地冻,她虽冻得哆哆嗦嗦,睡得却很安详,如同此刻一般。
    当时他不懂这是为什么,甚至不由自主地进了她的梦里,看到她和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是如何缠绵悱恻...
    看着他们耳鬓厮磨的情形,他心底没来由地有些发闷,那种感觉令他烦躁不安,便寻了由头将她打发到洞外。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他在那里,他在之处便是她心安之处...
    只可惜...
    银川勾了勾唇角,眼底泛起氤氲的水雾,心口似针密密麻麻的戳着,痛意越用越深。他深吸了口气,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拂着她如玉的脸颊,入手柔软光滑,似莹润的南珠透着几丝浸凉。
    他眸光微恍,好似陷入了一股柔软的春风里,越陷越深。
    似是感觉到异样,梨霜本能地动了动,身上的薄毯随之掉落,沾染了茶渍。他恍过神来,在床上另拿了条给她盖上。
    之后又继续守在旁边,贪恋地呼吸着她的气息,却不敢再有所异动,只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然而,寂静的时光如流淌的溪水,转眼间,梨霜便醒了。
    银川连忙出去,将装雪霁的匣子放在门口,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他转眸望向梨霜,夕阳中,她迎风而立,眉眼间蕴着恬淡的笑意,曼妙娇躯着了件淡碧色衣裙,质地华美,衬得她格外娇俏。
    银川双臂陡紧,眼底暗影浮动。
    这就是沧凌送她的那件吗?
    碧衣鬓影,果然,还是这件更衬它...
    凝着那碧绿倩影,银川胸臆间似潮水漫灌,越发沉郁酸涩。
    矜薄的唇勾起一丝苦涩,攥紧的手颓然跌落,他晃了晃,退了两步,转过身如烟云般散去。
    离开芒砀山后,银川并未回天界,而是去了琼华宫,见他来了,琼华上神眉头一蹙,依旧坐在主位上,眼里满是轻慢:“帝君日理万机,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银川神色淡然:“本尊此来,只为落梵。”
    “呵,帝君两千多年从未踏足琼华宫,小神还以为帝君已将公主忘了呢!”
    银川薄唇微抿,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当年之事,本尊无话可说,但请上神告知落梵的下落。”
    琼华上神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撇头望向别处,满脸冷傲:“后山,瑶华洞。”
    “多谢。”
    银川上下唇一碰,转身走出大殿,纵身朝后山飞去,片刻后,落在瑶华洞前。
    望着紧闭的石门,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深吸了口气,挥开洞门,大步走了进去。
    穿过悠长甬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空旷的洞穴,中央水雾氤氲,粉白荷花亭亭玉立,池中央的玉台上,落梵一袭雪白衣衫静静躺着,面容沉静安详,仿若睡着了,胸口却没有丝毫起伏。
    望着朦胧珠光下,女子皎洁如生的面容,银川抿了抿唇,拖着沉重的脚步到近前,闭上眼眸,用灵力探入她的灵虚界。
    然而,除了那枚灵骨,却一无所谓,至于寒月剑的气息,更是丝毫没有感知道。
    他眉心一锁,倏地睁开眼眸,眸底浮浮沉沉。
    明明剑穗结出的幻影是落梵的模样,为何寒月剑没有过来,是出了差错,还是因为...
    银川久久矗立着,双手越拢越紧。
    许久,拱手朝落梵行了一礼,抬头时,眸光已复沉静。
    “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我师傅,我都会全力救你。”
    说罢,转过身蓦然离去。
    离开琼华宫后,他径直回了天界,将一应事务料理完毕后,便又回了芒砀山。
    只他并未去梨霜的院子,反而在不远处,邻溪建了栋小院,同样的篱笆围墙,茅草屋舍,院门正对着梨霜的院子。
    当日晌午,梨霜正坐在摇椅上,一边闭着眼睛吃着零嘴,一边悠哉悠哉晒太阳,听到敲门声,她打了个哈欠,连眼皮都没睁一下。
    “有人来了。”
    沧凌正坐在树下,拿着刻刀雕刻着什么,听她这样说,撇撇嘴:“臭丫头,到底是你伺候我呢,还是我伺候你?”
    嘴上说着,却站起来吊儿郎当去开门。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回来,也没有什么动静。
    梨霜觉得不对劲,遂坐起来,刚想发问,却瞥见银川立在门外,手里拿着两坛酒和一个食盒。
    沧凌则拦在门口,同他较劲。
    梨霜怔了怔,下意识站起来:“你们这是...”
    沧凌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拦黄鼠狼呗!”
    梨霜呛得一咳,走到近前,将他的手拉开,无奈道:“好歹也是妖王,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听她这样说,银川眸光乍亮,刚把手伸出去,却见梨霜笑眯眯望过来,很是和善的模样。
    “这位兄台,谢谢你的好意,只我们没亲没故的,不敢劳你破费,这礼还是劳你大驾,拿回去吧!”
    她对银川第一印象本就不好,现下他突然到访,只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三十六计,不见为上。
    见她如此反应,银川喉咙一滞,连忙道:“不破...”
    话没说完,梨霜朝他福了福,笑得礼貌温和,手上却倏地关上院门。
    “砰!”
    利落的声音似巨石撞在银川胸口,又堵又闷。
    门内传来沧凌的声音:“臭丫头,我还以为你当真向着外人呢!”
    紧接着,响起梨霜明朗的笑声:“哪能呢!咱们可是同生共死的交情,至于他嘛,脑子有病,还是离远一点好!”
    第41章 守候
    (何苦困死自己?)
    银川双手一攥, 浑身似被凉水浇透,凉浸如冰。削薄的唇越抿越紧,他弯腰, 将食盒与酒坛放在门口,默然回了小院。
    自此之后,银川便在这里住下了,每日粗茶淡饭, 屋里的陈设也简单朴素至极, 就连他的心腹琅桓仙君过来看了, 也吓了一跳。
    重华宫并不算奢侈,可眼下这小院, 当真是苦寒。
    只银川并不在意这些,每日除了料理些公务, 便是誊写道法心经,亦或用画笔描摹梨霜的模样,每日一幅,短短时日已攒了一匣子。
    雷打不动的是,他每日都会提两坛酒, 和一盒玉芙蓉糕点, 送到梨霜门口。至于为何选这个糕点, 而不是别的,大抵是因为梨霜曾将一盒玉芙蓉糕点塞到他手里。
    只每日他过去的时候,那两样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 每每看到,他只默然地提回院里, 然后倒两盅酒, 和梨霜的画像对酌, 品尝花糕。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可他心里却似被暴雨淹没,弥漫着酸楚与苦涩。
    最后临睡前,会坐在书桌前,借着摇曳的灯火,写了一行行小字。
    “今日送糕点时,听到霜儿的笑声,那么开心,真好...”
    “今日从集镇回来,远远看着霜儿在溪中抓鱼,水珠溅在她脸上,晶莹剔透。”
    “今日下雨,霜儿外出并未带伞,我过去的时候,她居然在山洞里睡着了,真是大大咧咧。”
    “今日...”
    一笔笔事无巨细,将梨霜的一切都记录在案,小到哪怕只是远远看到她的背影。
    几个月后,琅桓照列将天界的公文带过来,到了屋里,却不见人影,最后却在厨房里找到了银川。
    暗淡的天光中,银川在案板上揉捏着一个个面团,时不时往里面包一些馅儿料,看样子似是玉芙蓉花糕。
    望着他颊上星点的面粉,琅桓连忙揉了透眼睛,以确定他没有看错。
    这可是九重天唯一的战神,他尽然下厨了?
    他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素来君子远庖厨,更可况银川帝君?
    琅桓转头望了望远处,那座幽静的小院,无声地叹了叹。
    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吗?
    许久,银川终于将糕点做好,提着食盒从里面出来了。见他出来,琅桓连忙从起身上前,躬身道:“帝君,公文已放在您岸上了,近日西南有大妖作祟,伤了好几位大将,您看...”
    “嗯。”银川淡淡应了一声,举步往院外走去。
    琅桓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拦在前面:“帝君,你已在此幽居半年,不知您还想待多久?”
    银川瞥了他一眼,漠然前行。
    琅桓眉头紧蹙,倏地跪在地上:“帝君,您的心情属下知道,可您是九重天的战神,你幽居在此,天帝对此颇有异议,几次在朝会上提到此事,长久下去,只怕对您不利呀!”
    “况且壁月仙子的事,并非一朝一夕便可达成,帝君你神通广大,随时都可以下来,何苦把自己困死在这里?您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连低等仙侍都远远不如啊!”说到最后,他已是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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