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撒唯沙城堡。
    此处位于渤洲海岸东边,由于毗连大海,而跨越西北方向是沙漠监狱,不仅拥有大量绿植自然景观,军事力量也是当地最强大的存在。
    绕过中央喷泉,能看见主幢门口铺着一张红毯,两旁各站着身穿统一军服的士兵。
    周强停稳车,立刻有人上前准备打开车门,他先摇下车窗示意不用,然后看了眼后座横躺着,闭眼休憩的男人。
    “屿哥,到了。”
    江屿睁开眼,接过周强递来的香烟,不紧不慢,抽完又躺了半个小时才下车。
    进入大厅,三五成群的贵族们手持香槟,在古典音乐中交谈,没有注意迟到入场的男人。
    城堡内金碧辉煌,每处都透着“金钱”二字,就连墙上挂着的一幅女生画像,从发丝到耳朵、脖颈、手腕,都有各色珍珠作为装饰,用的真材实料。
    周强伸手扣了下墙壁,不禁咂舌:“真金子。”
    江屿瞥了眼,不以为意,而是望向不远处被众星捧月的一男一女。
    女人穿着纯白纱裙,上面点缀数不清的小珍珠,棕色的卷发挽成一个漂亮的髻。她低着头,看起来很不开心,倒是站在她身旁穿红白军服的男人,獐头鼠目,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满面。
    只是俩兄妹站在一起,哥哥矮妹妹半个脑袋,垫着脚搂住她的肩膀,怎么看都不和谐。
    “海里的珍珠,怕是都捞出来给公主了。”周强不由感慨,搓掉手指上残留的金箔,“这么大的城堡,矿场的黄金怕也凿没了。”
    这座城堡是历任侯爵私有产权,在肯萨袭爵后才改成“撒唯沙”,用逻语描述较为隐晦,但明眼人一猜就知道有什么特殊含义。
    金屑飞到江屿的眼前,听见那两句话有些好笑,“金屋藏娇。”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前面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当看见那一身特殊中山装的男人时,肯娜莎原本无精打采的蓝瞳,瞬间亮了起来。
    “屿!”她甩开肩上的手,提起两边裙摆,露出一双水晶高跟鞋,衬得她脚踝白得发光。
    如果说真有从童话世界里跑出来的公主,那么肯娜莎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美则美矣,但江屿每每看到她,就会想到三个字。
    笼中鸟。
    特别是她见到他的时候,笑中却又藏着苦涩。就像糖衣里的药,甜中带着点苦,看得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就像看到一只被打断腿,得不到救治,也逃不出金笼子的小鸟。
    见她到了跟前,江屿自觉地后退两步,双手插进兜里。
    肯娜莎伸在半空中的手一顿,抬起挽了下碎发,“你迟到了。”
    他故意的,不乐和贵族的人假惺惺地套近乎,而他们同样从骨子里排斥,与他这贫民窟出来的私生子为伍。
    江屿没解释,温和一笑:“今天很漂亮。”
    听见称赞,肯娜莎心情愉快不少,故意问道:“以前不漂亮吗?”
    自从江屿离开学校,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上一次还是两年前他从国外回来。
    对于脸盲的人而言,根本不会记得。
    江屿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但肯娜莎曾经帮他引荐给她哥哥认识,才搭上王族这条线。
    “公主一直漂亮,只是——”江屿停住话语,冲她一笑。
    前一秒肯娜莎还因为他叫“公主”太疏离失落,看到他对自己笑,拧起的眉心舒展开来,迫切地问:“只是什么?”
    见状,江屿微微侧过头,“少了样东西。”
    旁边周强走上前,打开手中的白色大理石礼盒。
    印入眼帘的是一顶铂金打造的皇冠,边缘镶满淡粉色海洋珍珠,冠顶是一颗深蓝宝石。
    “哇!”肯娜莎攥住双手放在胸口,笑容就像春天的花朵那般,从眉梢开始,一点点地绽放开来。
    她不缺少珠宝,全天下最大最美的珍珠都在她这,可以随意地拿来当球玩。
    这次不一样。
    “谢谢!”肯娜莎抬起头,“我很喜欢,能给我戴上吗?”
    接触到她灼烈的目光,江屿把手从兜里抽出来,他张口打算答应,但突然看了什么,只抿了下唇。
    肯娜莎看他抬到半空中的手,落在了他身旁保镖的肩上,然后他说:“把公主的礼物放过去。”
    美好又期待的心情,瞬间破碎。
    然下一秒,腰被人紧紧搂住,肯娜莎不自然地缩了缩,又没办法甩开。
    她的视线顺着被合上的礼盒移动,那不到五米远距离的桌子上,铺着一张金色丝绸,摆满宾客们送过来生日贺礼。
    眼见唯一喜欢的礼物,和那些垃圾摆在一起,肯娜莎彻底没了心思,她闷闷不乐地说:“我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如此正合肯萨心意,他招手让管家把人领走,直到那抹纤细身影消失视线,这才回过头打招呼:“Sin,好久不见。”
    非常客气,却没想江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说了别叫这名,你狗改不了吃屎,说不听的猪。”
    标准且流利的逻语,语气极其不悦。
    放东西回来的周强一听,一个箭步跨了过来。在人家的地盘,屿哥这嘴还是不饶人。
    然而肯萨明听见那话,不仅面色未变,还憨笑了两声,“这里都是自己人。”
    说完他没给江屿反驳的机会,端起礼宾送来的两杯香槟,偏了偏头,“跟我来,换个地方讲话。”
    一举一动充满无知,落在江屿眼里,有一种被挑衅的感觉。
    “讲你吗。”脏话都爆出口了,可见那矮子自顾自地走了两米远,还回头催他快点。
    周强下意识捂住胯间的枪。就说近亲不能生子,这傻逼说话举动像个智障。
    “屿哥,到机场要两个小时,来不及了。”
    难得周强说句中听的话,按照江屿的性格也不会跟过去,当即转身就走。
    周强快步跟上,就是出了大门也每敢放开手,担心自己的枪被夺走。然而当他打开后座车门,却不见男人上车,而是眯起眼站在旁边,似乎看到了什么。
    周强顺着他的视线,心头一紧。
    前方照明灯塔上,驾着一把狙击枪,枪口瞄向城堡二楼露天阳台。
    而那个位置,是往前江屿过来和肯萨谈事时所处的地方,屿哥会面向灯塔而坐,子弹能精准地射中他的眉心。
    对方是专业狙击手,似乎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很快收起了枪头。
    江屿不由一笑,“猜猜,他想干嘛。”
    虽然枪之前也架起过,但周强认为,肯萨没有这个胆子。
    就屿哥视力比他都要好,上回直接坐着不动,由那破枪瞄准,哪怕开枪都不一定打得中。周强自诩他脑子可能不太好使,论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
    他直言:“这城堡改装的一砖一瓦,里面喝的酒,吃的肉,都是走你的账。还有这里过半的军人,也是咱们武装部出来的。现在跟以前不同,肯萨掌控不住,多少忌惮……”
    周强正说着,江屿已经坐上车,他把车门关上后坐到驾驶座,递上香烟边点火边说:“怕你杀了他。”
    所以,破天荒邀请过来,就是想来个下马威。
    “呵。”江屿低眸看向他腰间,“你更怕吧。”
    打火机“嗒”一声灭了火光,周强顿了下,“是,还不能杀。”
    听见这个“还”字,是认准他会杀人。江屿却不以为然:“我扶上来的废物,你怕什么,杀了能怎样。”
    周强当然怕。倒不是怕死,他深知江屿丧母后,是肯萨安排进入军队,当时承诺协助肯萨坐上公爵位。只还没两月,就被美国私武创始人带走,顶着“Sin”这个假名办的事数不清。
    肯萨知道太多秘密,除掉迟早的事,但不是现在。
    周强实话实说:“逻国没有国王,明年要选总统,肯萨不能死。”
    江屿一笑,“怎么没国王,不过是死了。”
    九年前就死了,遭人暗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正是这个原因,周强认为他不开心,谁都不会忌惮。
    “可是……”
    “他扮猪吃老虎,怎么会死。”江屿吸了口烟,皱眉道:“你再东扯西扯,我这单生意不用做了。”
    总是瞎操心,他压根没有杀心。
    就在车子发动时,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江屿掏出来看了眼,不自觉地舒展眉头。
    他接听电话,随口问:“起床了?”
    折腾彻夜未眠,睡到下午才醒过来,童颜慵懒地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吃东西没有。”
    “还没。”她问,“你人呢?”
    这一张口,声音沙哑。
    江屿灭掉烟头,随意躺座椅上,“上班。”
    “什么!?”哑归哑,她语气带着明显惊讶,大声喊出来,像只公鸭叫。
    江屿听见就笑了,“怎么,我看起来是无业游民?”
    “……”童颜一时语噎,她所理解的上班是有工作,而且是正经工作。
    江屿……正经?两者搭在一起,简直不可思议。
    那头突然沉默下来,男人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昨晚的画面,从被她抓住手叫他别走开始。他把手指伸进她里面,黑暗的环境依旧能看见她脸上的隐忍,直到高潮才叫出声。
    然后他进去没一会,就感觉出她不对劲,她坐到他身上,果然喷得一塌涂地。再之后她跪在床上,他从后面进入,但她的腰直不起来,没两下就趴了下去,他就掐住那只腰,强行让她拱起来。
    那时候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想把她整个人融入在怀里,差点就射在里面。
    最后从浴室里出来,她站在床边,每撞一下,她都会带着哭腔叫一声。她的潮水拼命缠绞,想要把他的东西挤出去,就这样越装越凶,直至射到她身体深处才真正满足。
    越想男人心里愈发躁动,他只得抽出香烟点燃,试图熄灭那股火。那边要是说句话,估计更加想念,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然总听不见声音,也没意思。
    “不说话挂了。”
    “别!”童颜立马回过神来,问:“那个……你什么时候下班?”
    江屿还真思考了会,如实告诉她:“不知道。”
    下班时间不知道?
    童颜认为他撒谎,方才在酝酿半天,现在嘴巴快过大脑:“说好带我见姗姗的,你骗我!”
    哑着嗓子说气话,听起来更加委屈。江屿当即就意识到,她不说话是在想别人,以及别人的事。
    他睁开眼,脸色不大好看,“我有说不带你见?生个病把脑子烧糊涂了。”
    “你答应我的,现在却不见你人。”童颜一下就委屈了,“睡也睡了,不认账还骂我。”
    睡也睡了。意思就是,她把这完全当作等价交换。
    “我骂你什么了?”
    “没什么。”
    前面开车的周强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不由看了眼后视镜。
    “童颜,你觉得我和你一样闲,每天不是除了睡就是吃,要么去想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说着男人就不耐烦了,“行,你说我骗你就骗你,别见了。”
    只听到开头的名字,童颜就怂了,清楚江屿直呼全名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小叔,对不起。”她先道歉,歉到完了就抽泣着咳嗽两声,“我误会你了,主要昨天生病,又……那个一晚上,我现在全身好痛啊,特别是脑袋,晕乎得厉害。”
    声音听得出小心卑微,字字句句都戳中心窝。
    心中的烦躁忽然消了些。
    “我今天要去国外,忙完回来带你见她,你起床吃东西。”
    “我不饿,你去哪呀?”
    说实话,江屿不爱被打探行踪,可那声音沙哑都嗲嗲的,他下意识就说了:“墨西哥。”
    周强不禁又看了眼后视镜。这就算是傻子都听得出来,屿哥在跟童颜讲电话。能让屿哥情绪起起伏伏,也只有她。
    “不饿也去吃,我可不想给你收尸。”挂断之前,男人补了句,“我回来之前老实待着,每天给我打电话。”
    那边刚应了句“知道了”,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他不给机会,漠然挂断电话。
    周强终于有机会开口:“屿哥,你干嘛告诉她。”
    “说就说了,难不成她喊人来墨西哥抓我?”
    “不是这个原因……”话未说完,就查收到那抹狠戾地眼神,周强当即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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