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跪在这儿,”他也有气性,还自己挑地儿。
    又一把将李持月撤回来算账,“先前不是?你说?的,不念了?吗?”
    “我就知道你这人一贯是?不老实?的,前头跟我的保证从来没有作数过,上官峤就不会这样,难怪——啊!”
    季青珣脸色都变了?,直接把人掀翻了?。
    李持月天地一阵倒转,等稳下来,整个人被季青珣给紧紧笼罩着?。
    “上官峤这样,上官峤那样!你还不是?只能跟我盖一条被子,只能吃我这一根……呜呜!”
    他被捏住了?嘴唇,但模糊的发音还是?让李持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粗俗!”
    这人的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季青珣拉下手,继续口不择言:“做都做了?,从前还哭着?要,现在说?不得?”
    李持月气得一脚蹬他腰上,这人腰杆强健,白白踹疼了?她的脚而已,“你!本宫要提你跪出殿外?去,抽鞭子!”
    他眉头一挑:“若是?要跪到外?头去,由别?人抽鞭子,我还想请一事。”
    “什么事?”
    “就对着?公主的寝殿挨鞭子,再大声反省一下,我是?做了?什么才挨打?的。”
    无耻之徒!
    李持月捂着?耳朵翻身不看他,“你想喊就去喊,我怕什么丢人。”
    季青珣也不能真把人惹毛了?,同她并排躺了?下来,“上官峤既然回来了?,那周绍的事你打?算如?何?”
    她睁开眼睛,“这件事不是?还得看你吗?”
    虽然这季青珣表面归顺了?,不拿公主府的阴私事要挟,但是?让别?人知道,也会大做文章。
    当初她让周绍沾手公主府,就是?要在上官峤查出他涉嫌冤枉安琥边军失宝后,把公主府的罪责也推到他身上,到时数罪并罚,死得快一点。
    季青珣先前就主动?同她交代了?,奴仆仗着?公主府的名头放贷就不说?了?,还有亲戚打?死了?人利用公主府的权势恐吓,肆意侵占百姓良田的……
    乃至周绍侄儿监工这段时日,都有人欺压木材商,偷吃回扣。
    公主府太大,人事太多,李持月靠阿兄的照拂和食邑就能不问财帛事,可人人都一肚子算计,为了?自己牟利,又要公主府这么好?的招牌,哪里?可能老老实?实?。
    这些事细究起来实?则都不大,但还有一件事可大可小,便?是?府中一个心腹管事,暗自收受了?七县乡绅的好?处,还有其他京中官员的贿赂,此人藏得很好?,但也被季青珣看在眼里?了?。
    这件事要是?被李牧澜知道了?,可就有得拉扯了?。
    季青珣说?道:“只是?光周绍这一个袋子,罪名可不够往里?装的。”
    “如?今正?好?,阿兄心中对我有愧,那些事先陈于朝堂跟先告知他是?不同,只是?闹大了?有损名声,我推替罪羊出来,他就不会让人再提了?。”
    就跟当初李牧澜的私妓案一样。
    李持月早将违法乱纪的奴仆暗裁了?一些,严明了?府里?的规矩,至于其他的,能推到周绍身上的就推,推不到就撇清。
    当初她抓了?太子的小辫子,不能让太子也抓住她的。
    “你早就知道他们不听?话,却把这些事当把柄一样捏在手里?……”李持月将他姣好?的脸往两边扯。
    扯得季青珣说?话都变调了?:“水至清则无鱼。”
    他不会把下人捞钱的手脚都斩断,人只要得用,他不在乎本性是?否纯良。
    李持月却不喜:“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借这些事把控住公主府的人。”
    说?完她翻身睡去,之后季青珣再说?什么,她也不听?。
    —
    除夕夜,明都的鞭炮声一如?既往的热闹,百姓们安收户中,与家人守岁,第二日还要串门?拜年,不过这份辞旧迎新的喜庆传不到枫林行宫来。
    这里?入夜之后一如?既往的寂静,大雪埋藏住了?所有鸟雀野兽的声响,连走动?的人都少。
    往常李持月都是?在宫里?和阿兄一道守岁,今年连面都不露。
    满桌的糕点果子,挂起红色的宫灯,把除夕守岁的气氛做足了?,李持月和知情解意秋祝春信几个打?叶子牌,比起在宫里?互相请安客套来,意外?的闲适自在了?许多。
    季青珣则不知哪儿去了?。
    打?到三更天的时候,李持月打?了?一个哈欠,知情见了?说?道:“公主不如?安寝吧。”
    李持月也打?乏了?,正?想点头,就听?到外?头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公主你看!”春信指着?外?边。
    李持月朝雾蒙蒙的琉璃窗望出去,有五彩斑斓的光迅速上升,然后炸开成花,将琉璃染成彩窗。
    解意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在放焰火?”
    想也知道是?谁放的。
    年纪轻的两个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看,解意虽然不喜欢季青珣,但也只当他不存在,和春信高兴地争论着?天上哪一朵花好?看。
    李持月也和秋祝携手走了?出来,就看见廊中放着?不少花炮。
    季青珣拖着?玄色的大氅蹲在雪地里?,在点燃一簇叫七星毯的焰火。
    她问:“这是?你下山去置办的?”
    季青珣点了?点头,拍拍手走了?上来:“没有一点响声和光亮,怎么辞去旧岁?”
    “困守在这山中,有什么旧岁好?辞。”
    季青珣望着?点亮漆黑天际的绚烂焰火,说?道:“可我觉得,和你守在一块儿,无论在哪儿都是?好?日子。”
    焰火瞬间炸响,照亮了?季青珣的侧脸,如?月光勾描出雪山的一线轮廓,简洁,素白,却费尽了?笔力。
    李持月看着?他,黯淡的眼睛也不免被骤亮的焰火洒进点点星光。
    季青珣先是?把手搭她肩上,又往后挪了?一点,手臂一拢,人就顺利圈到了?他的怀里?,下巴轻抵在她发顶,大氅把人裹住,他才心满意足地看头顶炸开的一朵朵花。
    “阿萝……”季青珣小声地喊,“明年我们会一起在哪里?看烟火呢?”
    “不知道。”她仰着?头,两个人安静地不再说?话。
    “小王竟不知山里?还有这样的热闹。”
    漆黑处传来说?话声,紧接着?山林之中窜出几个黑熊一样高大的影子,护卫立刻警觉了?起来,长刀拔出半寸,季青珣也上前两步,挡在了?李持月身前。
    领头那人走出黑暗之中,金发蓝眸的青年,纯然的异域长相。
    秋祝斥问:“此处乃是?皇家行宫,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
    摩诃一眼就看到了?被男人挡在身后的公主,金冠拢起雾鬓重云发,眉目若芙蓉出水,撩人心怀,处处是?不同于北域女子的清艳脱俗。
    他立刻就认出了?她就是?明润楼舞剑之人。
    摩诃早就听?闻持月公主住在枫林行宫之上,原来那夜舞剑之人就是?公主,还真是?凑巧,怪道人人都说?持月公主是?这大靖国朝冠冕上的一颗明珠。
    季青珣见那视线投来,直白而火热,便?知道这个异族在看什么,挪步挡住了?无礼的视线,眼神也变得冷冽阴沉。
    摩诃收回视线,将手按在胸口,“在下是?北域来使摩诃,今日在这山中打?猎,听?到烟火热闹,才过来看看的,冲撞了?公主,还请勿怪。”
    李持月却不接受这个说?法。
    正?值除夕,阿兄往年都会赐宴住在四方馆的外?国使者,这位北域王子不在四方馆待着?,到山里?来打?什么猎?
    第90章
    “本宫不知你因?何?出现, 但既知错,便?尽快离去。”李持月赶人。
    一听到摩诃的名?讳,她就警觉起来了, 季青珣更是知道此人的来历。
    北域和大靖关系并不友善。
    大靖立国之初,曾经的北域王就打马过了亓水, 趁着高祖刚刚即位轻易不起兵戈,与大靖签订了“亓水之盟”, 而后扬长而去。
    大靖如今国富民强, 已不将?此?盟约放在眼中,听闻北域之内分成了主战主和两派,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的北域王子嗣众多,在这个当口,只?有这摩诃王子敢来大靖游历, 住进四方馆中, 他在其中左右逢源,和各国使臣都能说得上话。
    听闻最近这位摩诃王子还授官了, 右威卫将?军。
    能博得阿兄欢心至此?,李持月不相信他会莽撞到在除夕出来打猎, 还偏偏出现在枫林行宫附近。
    摩诃果然不愿离去:“在下从未看过这诡奇绚烂之物, 不知能否留下,看它们?燃尽?”
    说话时, 这位王子一直不错眼地盯着李持月。
    李持月不会让他糊弄:“本宫戴罪之身,不敢与异国王子未经圣人准允便?独处,摩诃王子要看烟火,请下山去, 四方馆就能看到皇城的烟火,尤甚这枫林行宫百倍。”
    摩诃也不挪步子:“听闻公主养了一位解元当面首, 就是眼前?这位?”
    能在除夕夜独处,再看那男子的反应,二人关系绝对不清白。
    “摩诃王子不守规矩,只?有在下将?王子请下去了。”季青珣抽剑。
    正好李持月也想看看这王子的本事?。
    谁料摩诃并不想起冲突,说道?:“公主既然不便?,摩诃就先离去了。”
    临走时,摩诃问了一句:“听闻公主并未许亲?”
    这关他什么事?。
    李持月没有回答,烟火也不想再看了,转身回了寝殿。
    摩诃见公主走了,湛蓝的眼睛看向季青珣:“在北域,就是父亲的女人也一样可以继承,我娶女人,娶的只?是她的身份。”
    这话暗指什么,季青珣当然心知肚明。
    没等他说话,摩诃又说:“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看来不是正经的大靖人。”
    季青珣只?说道?:“虽是除夕,也不必妄想太过,夜深林险,摩诃王子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说完也走了。
    摩诃站了一会儿,带着手下沿来路下山。
    李持月见季青珣迟了一步才回来,问道?:“你觉得他出现在此?,有何?企图?”
    “公主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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