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方向。”又是一声祁长晏的声音。
    小厮踮脚指一指,“这个方向,顺着石子铺的小道一直直走就能到了。”
    说着还怕祁长晏看不清他所指的方向,特地把伞偏了偏,想让郡守看清楚他手臂指的位置。但这一偏,郡守大人看没看清他不知道,只他觉得眼前人影忽然一暗, 继而, 眼神再望时便见郡守大人已经大步越过了他,直接顺着石子道往竹林深处走。
    小厮见此赶紧追过去。
    身后跟来送伞的丫鬟小厮也都跟着加快脚步。
    盏茶时间之后, 小厮与祁长晏的距离越拉越远,于是,等又过一会儿他追到茶棚之时, 便见那位郡守大人早已经到了。
    他快步再次跑起来,上前去听吩咐。
    祁长晏这时已经看过嬿央和霁安, 两人身上湿的比他还多,但好在也没到全身湿透的地步。
    伸手给嬿央递帕子擦了擦脸,他又接过小厮恰递来的伞,让嬷嬷几个撑开,给嬿央打上。
    待嬷嬷打上了,祁长晏眼睛望一望还在下的雨,望过又看嬿央,沉吟一下,说:“出了竹林我们便回去。”
    嬿央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不然身上湿成这样,在别人家里也不好再待。
    ……
    盏茶时间后,祁长晏和嬿央一前一后冒雨走出竹林,走动间祁长晏时不时驻足一下,回眸看嬿央。
    走了一会儿,走回园子这边时,祁长晏一眼看见郡丞和郡丞夫人在能避雨的地方等着几人。
    祁长晏上前道谢。
    谭郡丞摇头,“下官惭愧,是下官今日准备不周,这才让您和夫人都淋了雨,哪有脸当您一个谢字。”
    “下官备了炭火,您和夫人快进屋烤烤……”
    衣服一烤,婢女不就又派上用场了!他还特地分了好几个屋子呢,保证他不会被儿女打扰!
    郡丞热络,但没想到他眼前这个竟然拒了,还说因为他夫人和儿子衣裳都湿了,打算直接回家。
    谭郡丞:“……”
    张了张嘴,还想挽留。
    但祁长晏已经给足了他面子,既说了谢,今日也没落他的脸特地过来了一趟,现在嬿央和霁安身上都湿了,哪有耐心再和他周旋。
    最后朝他颔一颔首,他带着嬿央和儿女离了郡丞府。
    一点没顾谭郡丞脸上有些维持不住的神情,祁长晏上了马车后把郡丞府里的油纸伞让许冀又还回去,就直接催促车夫快马回府。
    瞬间,几辆马车绝尘而去。
    站在大门处相送的郡丞随着马车越来越远,脸上渐渐有抹不快。
    ……
    回到府里,雨还在下。
    府里管事上前撑伞迎二爷和夫人下马车。
    祁长晏拿过他手上的伞,指向另一把,“去帮韶书和霁安撑。”
    管事的:“是。”
    抓紧又打开一把伞,上前伺候小主子们下来。
    小心护着小主子们不被雨淋着时,余光中瞥见夫人和二爷在雨中紧密的身影。
    雨滴追着二人脚步,男人把伞稍稍偏了偏,大半护着府里的女主子。
    管事看得一笑,心想也就他们府里的二爷会这样疼人了。
    ……
    走到主院,嬿央浑身湿答答。
    但她最先做的事不是换衣服,而是叫丫鬟去打热水,又拿霁安的衣裳,先安排霁安去沐浴。
    至于韶书,韶书就湿了点裙摆和鞋边,不用特地沐浴,换身衣裳就好了。
    也才让霁安去了浴房,嬿央便叫丫鬟去韶书房里拿衣裳,她亲自给她换。
    为什么不叫李嬷嬷和环枝?因为两人也湿了,也需要换衣裳。
    这边她给韶书换衣裳时,嬿央自己正好也换了。
    她们母女在屋里换衣,祁长晏则在外间换,他的动作要比她们快许多,他已经换好了,往内寝一望,却听里面还有嬿央一会儿让韶书伸手,一会儿又抬脚的声音。
    不一会儿,还忽然听到里面突然静了,之后再有声音,是韶书的声音,韶书咯咯咯的笑声。韶书才笑过,听到嬿央也笑了声。
    又听她和韶书说话,“好了,别玩,别把阿娘衣裳拱皱了。”
    韶书显然没听,祁长晏听韶书又笑了会儿,里面才安静。
    这时连霁安都已经沐浴完出来了,但里面母女二人的门却还关着。
    祁长晏上前一步,拍了拍门说:“别与韶书闹了,你先去沐浴。”
    估计是去茶棚躲雨前她帮霁安挡了,霁安头发一点没湿,她的发那时却已湿了许多,这会儿纵使换了干净衣裳,她也该马上沐浴沐发。
    但屋里一时却没声音应他,祁长晏难免皱眉。好在,下一刻直接是开门的声音,一开门,就是嬿央的脸。
    她的头发还是湿答答的,只身上衣裳换了一身。
    祁长晏余光一扫之下,再次说:“霁安已经沐完了,你身上也湿了大半,快去。”
    嬿央点头。
    之后等她沐罢出来,屋里已经没了儿女,随口问了句祁长晏,从他口中知道儿女已各自回房。
    颔了颔下巴,继续擦已经在浴房里擦的七成干的发,但正动作着呢,忽而,曲起的手肘被人握住。
    被人握住时,不等她抬眸朝祁长晏看去,他已经把一碗热汤往她跟前端了。
    “厨房里熬的热汤,喝一碗。”
    嬿央:“好。”
    顺手捧了,捧了后才喝两口,问他:“你和孩子们喝过了?”
    祁长晏在她身边坐下,“嗯,都喝过了。”
    嬿央点点头,继续喝,喝到最后两口时,许是喝得急了,呛到了嗓子眼。嬿央猛烈咳了两下,咳着时,觉得背上马上被人拍了拍,也很快听到他忽然靠近的声音,还有他的胸膛也近了,“呛着了?”
    “嗯。”这是嬿央终于觉得嗓子不难受时答的。
    “以后喝慢些。”男人一声。
    “知道了。”
    哂然笑笑,嬿央拿起东西继续擦发,边擦,两人边说话,但说了一会儿话又停了,因为嬿央专心擦发。终于等一头的乌发干了时,嬿央回头,一番回头,才发觉他竟然还在身边坐着,刚刚两人歇声的那一会儿,他竟然没离开。
    这会儿也是她才看到他时,他微微揽了她过来,于是嬿央倒进了他臂膀中。
    “干了?”
    “嗯,干了。”不知怎的,嬿央轻轻笑了下,笑过,眼睛弯了瞧他,“怎没去忙?”
    倒是一直就坐在这,最近他少有这个闲工夫。
    “今日不忙。”祁长晏扩了扩臂弯,把她往怀里又揽了揽。同时,手掌揉进她发里,轻轻摩挲。
    摩挲一儿,眼睛看她,轻弯了唇,“今日看出那郡丞对我不服气了?”
    嬿央点头。
    点完头则说:“既知他不满意被调来的你,那今日怎的还过去?”
    祁长晏目光渐抬,说:“给他最后一个面子。”
    还有就是,看看今日其他去他宴上的人都是个什么态度,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一想,笑了,到底这地方也不是所有人都拎不清。
    这么一笑之时,觉得衣裳被人拽了拽,低眸,正见嬿央在拽他衣裳,她问:“笑什么?”
    笑容渐敛,祁长晏摸摸她脑袋,“明日你便知了。”
    “不能现在说?”
    “嗯。”因为到底圣旨还未到,不确定性太多。
    但他臂弯里这个因此轻轻哼了声,随后不稀罕似的一推他腹部,便自己起来了。
    祁长晏没有拦着她起,只在嬿央起了一半的肩膀了,眼眸一垂,倏而往上抬着手臂一压,把她又搂了去。嬿央中途又被他搂去,不由得挥手拍了下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他既不说,那她不深问就是了,她还要去看看奶娃娃呢,再不去瞧他,嬷嬷估计都要被折腾哭了,毕竟这还是奶娃娃头一回几乎一整天不见她和他,肯定早已不知哭了几回。他到好,又把她圈回来了。
    “我去瞧瞧奶娃娃。”嬿央轻轻斥一声。
    但这话之后嬿央虽听祁长晏嗯了一声,但他却未松手臂,手臂未松不说,还说:“不急这一会儿。”
    哪里不急?这么一会儿足够奶娃娃再哭一回了,抬眸瞥他,一瞥,却见他弯了下唇,旋即,她见他下颌抬了抬,她的发顶紧跟着则一重又一暖,他吻了她的发顶。
    嬿央脸上的斥责维持不住了,不由得嘴角也勾了,轻轻推了推他的下巴。但他的下巴又往下来了,这回是深笑着轻轻一吻她的额。
    “嬷嬷会看着霁徇。”他懒懒说着。
    但一天都没见她了,嬷嬷哪里看得住,嬿央把这话说了,说了之后,见他眼睛黑透,手掌则仍然禁锢在她腰上,忍不住笑语:“好了好了,真不是与你说闹。再不去瞧瞧霁徇,怕晚些眼睛都要哭肿了。”
    祁长晏这才停了。
    不过,却是往下亲了下她的唇,这才停的。
    停下之时,还又摩挲了回她的发顶,才让她起来。
    他跟她一起起的,“我也去看看。”
    嬿央对此当然不会不让他去,夫妻两于是一同去了侯嬷嬷那。
    侯嬷嬷谢天谢地,赶紧掂着怀里的奶娃娃说:“小公子快瞧,夫人和二爷回来了!”
    小霁徇不信,他都被骗了多少回了,仍然是抽抽噎噎的哭。
    但不大信其实也泪眼朦胧冲着嬷嬷竭力要他看的方向看了去。当小小的视线中发现真的有阿娘时,立即在现在这个怀里待不住了。
    又是扭又是挺的,赶紧张了小肉胳膊要嬿央抱。嬿央把他抱来,拍着他的小背哄他。
    边哄,边问正在重重舒一口气的侯嬷嬷,“嬷嬷,霁徇哭了几回?”
    嬷嬷叹气:“哭了三回,都是下午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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