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决斗◎
    “联姻?和谁?”
    埃利安小心翼翼地观察希思的脸,可希思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谈论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和尼德兰王国的亚历山德拉公主。”
    尼德兰王国就是和特德利王国交战的国家,这次尼德兰王国打了败仗,为了缓和敌对关系,减少战争带来的破坏和损失,尼德兰王国便选择联姻求和。两国联姻的同时会签署和平协定,也能为尼德兰王国内部创造一种相对稳定的局势。
    希思微微点头,他坐在埃利安对面,表情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一如往常。
    “你不伤心吗?”埃利安忍不住问。
    希思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你似乎对我很好奇,埃利安。”
    埃利安脸色羞赧,“我只是担心你。”
    “谢谢,我很好。事实上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
    希思轻轻摇头,“你不需要知道。”
    “我或许可以帮助你。”埃利安执着地说。
    “不。”希思再度摇头,态度冷淡而疏离。
    埃利安又露出受伤的表情,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到马车停下。
    希思推开门准备下车,埃利安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他的眼神格外真诚。
    “我知道,谢谢你,埃利安。”希思同他道谢,随后走下马车。
    站在门口,望着马车逐渐远去,他的表情依旧深沉悠远。
    灰蒙蒙的暮色,苍白的月亮挂在城市上空,一辆马车驶出城,奔向偏僻的乡下宅邸。
    马车停在路边,一人走下车,穿过丛生的杂草和小径走到老宅门口。
    拿出钥匙将生锈的铁门打开,希思最先来到院子里高大的白色悬铃木前。
    树下有一块墓碑,是他亲手为罗恩立的。拿出手帕将墓碑擦拭干净,野蛮生长的杂草和落满灰尘的门廊显示这里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艾凡失踪后,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老宅这边,想看看艾凡是否在这里。他认为这是艾凡唯一会回来的地方。
    天空飘起细密的雨丝,希思垂着头,沉默地看着罗恩被打湿的墓碑。
    凝视墓碑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孤独,一种寂寥又荒凉的感觉。那些飘忽的过往犹如梦境的碎片,像雨丝渗透进他漫漶的思绪。他感觉自己独自一人被遗忘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水域,他拼命划着桨,漫无目的地漂泊,不知道等在前方的是彼岸还是深壑。
    雨越下越大,希思走到门廊下,用钥匙打开门躲进去避雨。
    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这让他对这栋老宅也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
    屋内很空旷,家具都被收了起来。他走到二楼的书房,走到窗边,听雨声滴滴答答地敲打窗棂。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雨声渐小,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嘎吱声,不知是风吹动木门的声响,还是说有除他以外的访客前来。
    难道是艾凡?心里不禁浮现这一猜想,希思转过身,看向书房门口,却发现空无一人。
    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心里有些失望,希思朝门口走去。那就是风吹开了门?但他记得他没有打开任何窗户,那风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等他走到门口,闪电凌空,光影掠过墙壁,照亮地板上新鲜的潮湿脚印。
    一股寒意猛地蹿上脊背。
    他迅速后退,后背却寒毛直竖,危险正从背后朝他急速靠近。
    唰!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划破他的脖颈,希思有惊无险地躲过,迅速退到一旁的角落。
    捂住脖子,被割开的脖颈朝下流出湿热的鲜血,希思冷冷看向来者,对方正站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手上提着一柄细剑。
    屋内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柄细剑足以让希思认出他的身份。
    “西瑞尔·盖斯特。”希思喊出他的名字。
    西瑞尔侧过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手指转动剑柄,直到完全握紧。
    希思放下手,表情也逐渐带上肃杀的寒意。
    “是你杀了罗恩?”他问,声音充满冷意。
    西瑞尔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举起剑,飞身而起,朝希思猛地冲了过来。希思举起匕首抵挡,同时用傀儡丝缠住他的动作。但西瑞尔动作极其敏捷,他朝后躲闪,蹲伏落地,挥砍细剑几下就斩断了朝他飞来的傀儡丝。
    希思用傀儡丝打掩护,趁机朝他冲了上去,匕刃刺破西瑞尔的手臂,等他想要继续插进去,一道寒光朝他的手臂劈了过来,他霎时松手后退,断翼匕首在他眼前被细剑斩成两半。
    不仅如此,地板也被劈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横亘在两人中间,从裂缝中甚至可以看见一楼的景物。
    看见匕首被砍断,希思皱起眉,这柄细剑比他想象的还要锋利,他还以为断翼匕首最起码能撑上几个回合。西瑞尔趁他失去武器立即进攻,他朝希思扑了过来,希思用傀儡丝挡住他的细剑,可是下一秒,西瑞尔竟抓住傀儡丝弹跳起来,扑到希思身上将他摔倒在地。
    西瑞尔用双腿紧紧锁住希思的脖子,一只手抓住剑就朝他的眉心刺了下来。
    希思一阵耳鸣,头皮发紧,就在剑刃即将刺穿他脑袋的时候,数条金色丝线从他体内涌出,形成一股蛮力将西瑞尔弹了出去。
    踉跄站起身,刚才脑袋着地差点让他陷入昏厥,胸口涌起一股呕吐感,他能感到自己的肋骨移位,应该是在刚才被压断了一根。
    西瑞尔被击飞到书房门口,他拿起剑很快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再次朝希思冲了过来。
    希思转身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他在雨中跃下二楼,悬铃木接住他的身体,让他滚落在泥泞的水洼里。他挣扎着爬起来就朝外逃,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他抬起头,刚才接住他的高大树木竟然朝他飞快地倒了下来。
    嘭嘭嘭!大树倒在地上,砸起泥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树干、枝丫和树叶都倒了下来,压倒被雨水淋湿的杂草,砸坏屋顶和窗户,把地面砸出深深的凹陷。
    雨声噼噼啪啪,闷雷声愈来愈急,西瑞尔站在二楼窗边,漠然地扫视着下方的猎物。
    树被他砍倒,树下的墓碑也被砸进泥土,他仔细寻觅,可被他弄得一团糟的庭院却不见任何人影。
    西瑞尔跳了下来,动作轻盈,他避开倒塌的树干,小心且谨慎地朝庭院门口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身体左侧。他敏锐察觉到刚才那里有特殊的声响,他朝那丛灌木走去,就在他即将迈开步子的时候,他忽然举起剑,劈砍空中的雨丝。
    锵!他砍中的不是雨丝,而是坚韧无比的透明丝线。西瑞尔快步后退,这时身后却忽然冲出一道黑色身影。
    一条金色丝线擦过他的喉咙,他眼神瞬间变得阴沉,举起剑做出防守姿势。
    希思站在他面前,身上披着【戏剧之幕】。
    【戏剧之幕】有赋予主人特性的能力,于是希思用它强化了自身的速度,让动作变得更加灵活迅捷。
    西瑞尔站在原地凝视希思,他调整呼吸,呼吸恢复低沉和节奏有序。他从小到大一直接受严苛的训练,他的战斗姿势优雅又灵活,干净利落,永远能以最快的速度给敌人了断。但这场战斗却比他想象的更难缠。
    他还以为猎物逃走了,没想到却是躲起来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夜色越发深沉,夜雨连绵,两人在雨中对峙,一个奇特的间歇后,西瑞尔率先展开动作。他举起剑劈砍而下,剑刃寒光闪闪,每次挥舞都像是一道闪电降落。
    希思竭尽全力挡住他的攻击,找准机会踢中他的胸膛,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又提起膝盖猛地撞击他腹部脆弱的地方。但西瑞尔的战斗技巧和战斗经验显然超出他许多,就算他拼命进攻,两人的差距也不是他披上【戏剧之幕】就能弥补的。
    西瑞尔一边进攻,一边承受攻击,同时还有精力寻找希思的破绽。他手起剑落霍霍生风,就在希思一个恍惚之际,他的身躯立即压了上去,剑刃刹那刺透希思的胸口。
    希思立刻伸手抓住剑,西瑞尔面容冷漠,两人静静对视,随后,西瑞尔转动剑柄,希思嘴里立刻吐出鲜血,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
    希思脸色煞白,呼吸急促,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天旋地转。他用仅存的意识操纵金丝卷起附近的重物,朝西瑞尔狠狠砸了过去。
    西瑞尔敏锐避开,石块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希思跪倒在地,不停咳嗽,这才发现他刚才卷起的竟是罗恩的墓碑。
    他抬起头,雨水流进眼睛里,他抹了抹脸,看见西瑞尔提剑朝他走来。
    “是你杀了罗恩。”希思摇晃身体站起来,胸口涌出的血液沿着他的衣服被雨水冲到脚边。
    他的胸口很疼,疼痛让他意识模糊,快要失去知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在这里。他心里痛苦又愤怒,这种痛楚和怒火最终化作一种疯狂的欲望,在他心里不停翻涌。
    这种欲望对他而言非常陌生,但这并不影响他猜出它是什么。
    “是你杀了他。”希思再次说,死死地盯着西瑞尔的眼睛。此刻他的心中充满难以抑制的杀意。
    “是我。”西瑞尔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沾满鲜血的长剑此时已伸到希思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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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 骑士之死
    ◎骑士之死◎
    零星的雨滴洒在脸上、头发上,希思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西瑞尔的剑朝他脖子砍了下来,他用金丝挡住,同时勾起数条金丝死死缠住西瑞尔的手臂和剑柄。
    安静的林地回荡着激斗的声响。西瑞尔剑术高超,希思也凭借金丝的力量苦苦支撑。现在两人身上全都伤痕累累,但对视之际,却能看见彼此眼中杀意不减。
    西瑞尔擦了擦脸颊的血迹,他气喘吁吁,呼吸也乱了节奏。面前的对手十分难缠,并且非常有毅力。他抬起眼睛,看见雨中那人全身已经鲜血淋漓,但仍顽强地站在那里,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
    西瑞尔撑起一只膝盖,站起身来。他甩掉剑身的鲜血和水珠,剑刃在夜色中再次闪烁出寒光。
    他不明白费奇为何说他跟希思·多兰很像。
    他认为他们一点也不一样。但若是他们没有站在敌对的两方,他觉得他们或许能成为朋友。
    举起剑放在胸前,西瑞尔的视线穿过剑刃,看向那双在雨中凛然直视他的冰冷双眼。
    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卸下了人的文明伪装,此刻看起来像一头充满怒火无处发泄的野兽。
    他在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得生起一股欣赏之情。对于值得尊敬的对手,他会用手中的剑给予对方体面的结局。
    战斗再次开始,这次西瑞尔的进攻更加激烈,希思迅速落入下风,身上被剑刺出的伤口也越来越狰狞。希思被逼得不停后退,直到退到一个小山坡,他脚下一滑,不小心跌落下去。
    西瑞尔找准机会追了上去,用剑狠狠刺向希思。但剑刚落下,他心里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猛然睁大双眼,却发现肚子已经被一把断掉的匕首深深刺入。
    金丝缠住希思的身体,将他跟西瑞尔死死缠在一起。两人滚落山坡,在潮湿的草地上滚了几圈,直到背后撞到石块才逐渐停下。
    这次换成希思在上,西瑞尔在下。
    西瑞尔从疼痛和晕眩中回过神,他死死抓住手中的剑柄想要爬起来,就听见头顶传来痛苦的呻/吟。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有热水滴在脸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血。一道闪电劈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两人身体均颤抖了一下,西瑞尔借机看清了希思的脸。
    那人面白如纸,肚子被他的剑贯穿,西瑞尔可以清楚看见剑锋从后背穿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淌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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