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曳起身时,膝盖处已经近乎没了知觉, 背上被抽出来的那一下更是火辣辣的疼, 整片肌肉都酸痛无比。
    他开车回到公寓, 对着镜子脱下毛衣,开始给自己上药。
    那片肌肉线条流畅的苍白背脊上, 肿起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具有刺激性的消炎药涂上去,立刻让云曳绷紧了腰。
    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却还算放松。
    大少爷叼着毛衣下摆,一边等刚上过药的伤处彻底吸收, 一边在脑子里慢慢想。
    幸好糊弄过去了。
    老爷子确实最讨厌男人之间的事, 但如果云曳表示出自己只是玩玩的态度,那老爷子只会当孙子图新鲜。
    凭他的身份地位, 根本不屑于去追究一只蚂蚁的责任。
    但云曳很清楚, 这只是暂时的。
    现在云渡已经彻底暴露,目的昭然若揭, 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把自己拉下马。
    那陆燃灰这根软肋,必然还会被他继续利用。
    所以云曳绝对不能再大意, 这段时间里, 不管自己再怎么想念, 都不能再去见青年, 否则就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陆燃灰。
    一想到这个名字, 云曳就觉得流失的力气重新回到了躯干里,还可以再跪三天三夜。
    他低声对自己说。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他。
    -
    身为云家说一不二的话事者,云老年纪越大,积威越重,也越认死理。
    虽然玩个男人对其他家族来说简直都算不上事,但云老就是受不了。
    他不是不允许云曳玩,毕竟他那个年代,还能三妻四妾娶一窝小的;
    但哪有人玩男人?说出去都丢人!
    男女之事是阴阳调和,男男明摆着就是有违阴阳,算什么事?
    之前云曳从没对男人感兴趣过,他一直很欣慰,谁能想到孙子越长大越不学好,肯定是被身边那群小兔崽子给带坏了。
    苏展:怪我怪我都怪我。
    过了两天,云曳伤好得七七八八,再次来到老宅,和云老认错。
    他坐在下方,脸上没什么血色,仍然恭恭敬敬给云老敬茶:“爷爷,我错了。”
    好半天,云老才手指微抬,允许他把茶杯放到自己面前,只是仍然不喝:“男人已经玩过了,好玩吗?”
    云曳低着头撇撇嘴,不情不愿道:“……不好玩。”
    小动作全被云老尽收眼底,他撩起一层叠一层的眼皮,视线警示性刮过孙子苍白的脸:“玩过尝个新鲜就好,现在该收心了。”
    “看你现在,因为玩男人虚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吸干了精气,哪有一点这个年纪朝气蓬勃的样子!”
    云曳垂着眼,没再吭声,老老实实听训。
    中气十足地训了他一顿,云老也有点累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才慢吞吞道:“我想了想,你也到了年纪,想搞点情情爱爱也正常。”
    云曳手指收紧,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云老道:“最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以结婚为目的,试着接触接触吧。”
    云曳眼球突兀一颤,幸好正垂着眼,没有被云老发现异样。
    再抬眼时,他佯装惊讶:“爷爷,你的意思是……联姻?”
    云老一瞪眼:“什么叫联姻?现在是新时代,谈的都是自由恋爱,你找谁,我又不会反对。”
    但想起什么,他又补充:“要接触就优先接触圈子里的名媛,可不能像沈家那小子一样,找个没家世的,他爷爷天天找我唉声叹气。”
    说得好听,那不还是商业联姻。
    云曳借着茶杯掩饰自己的冷笑,再抬起眼,凤眼微眯,很不情愿:“我才多大啊,难道以后就这么被人管着几十年?那也太无聊了。”
    很符合一个不愿意英年早婚的贪玩富二代形象。
    云老冷冷笑了一声重重放下茶杯:“是不想被管着,还是想继续玩男人?”
    他沉声训斥:“还用我教你?联姻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是家族和家族之间的强强联手,是利益的结合!”
    “你以后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云家,给我打起精神来!”
    “……明白了,爷爷。”
    云曳垂下眼,声音很轻:“我会好好选的。”
    -
    云老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亲眼见到云曳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他的怀疑之心就不会被打消。
    这天之后,他开始亲自盯着云曳挑选适龄名媛,即使工作再忙,也要把人生大事优先解决。
    说白了,就是相亲。
    大少爷只能先尽力敷衍过去,对着无数优质女性挑三拣四,眼光毒辣。
    这个不喜欢她的鼻子,那个不喜欢她的眼睛,偏偏还都说得头头是道,往玄学上扯,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总之,就是各有各的不喜欢——偏偏云老之前还亲口承认过自由恋爱,也不能直接硬逼着他选个不喜欢的联姻。
    只能暂时强压着不耐,帮他选出来喜欢的名媛。
    一来二去,暂且形成了短暂而微妙的僵持。
    紧迫感越发明显,云曳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恨不得每天直接住在公司,成果也斐然,在业界地位水涨船高。
    只是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还远远不够。
    必须要爬到一个足够高的地方,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他的行为置喙,羽翼足以帮陆燃灰挡住所有的明枪暗箭,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并肩。
    云曳这边水深火热,陆燃灰同样有了点小麻烦。
    在零度打工的时候,他又被人给盯上了。
    一身高定黑色大衣的男人挡在他面前,撩了把头发,自认为很帅地wink一下:“方便认识一下吗?给个联系方式?”
    燃灰:“……”
    救命,该说不说,被狠狠油到了。
    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委婉道:“抱歉客人,我们是不会给私人联系方式的。”
    男人信心满满,眼睛也不怎么老实,直往燃灰敞开的半截衣领深处瞟,露出个信心满满的微笑:“这么见外干什么?别把我当客人,当你未来男朋友就好了。”
    燃灰:……不忍直视。
    他很想转头就走,偏偏这个自称叫陈行桢的男人纠缠不放,自称自己对陆燃灰一见钟情,想追求他。
    以往但凡遇见对自己有意思、试图揩油的客人,燃灰都会二话不说,直接用系统脱身。
    但这次这个男人,总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即视感。
    该说不说,这通身气派的穿搭风格,还有这发型,真的不是在刻意模仿男主吗?
    而且怎么说呢,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虽然陈行桢长得也不算丑,但硬要和云曳比的话,属实是有点不太礼貌了,像是卖家秀和买家秀之间的区别。
    这个人八成和男主有关,燃灰也不是很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敷衍。
    陈行桢称得上有毅力,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准时出现在零度的卡座里。他家里似乎也颇有资产,每次出现,必然会点一大单酒水,外加上请全场喝酒。
    一段时间下来,整个零度酒吧都知道有个土豪在追求陆燃灰。
    而燃灰对此不置可否,毕竟他也没什么拒绝客人的权利,干脆从陈行桢身上狠赚了几笔提成,至于他的感情,咬死了不回应。
    一段时间下来,即使陈行桢有点小钱,也吃不消这么个挥霍法。
    酒吧的角落里,陈行桢紧紧看着不远处正在服务的陆燃灰,目光落在他那节漂亮窄韧的腰上,低声对电话那头的人抱怨:“渡哥,你说的法子没用啊,他根本就不吃这套。”
    人确实是好看又带劲儿,让他一看就心痒难耐;但一直干看着吃不着,钱全砸出去了,都没个响。
    这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云渡微微笑,本来也没指望你这个蠢货能真的追到人。
    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温和和的:“不要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陈行桢犹犹豫豫,云渡温声鼓励他:“放心,你的努力不会没有回报的。”
    -
    ——“砰”!
    手机脱手而出,摔在脚边,屏幕四分五裂。
    云曳眼里满是血丝,抖着手站在桌前,好半晌,又重重拂落手边精美的花瓶。
    瓷片哗啦散落,在他手边溅出一道血痕,他也恍若未觉。
    尽管如此,刚刚的画面却仍然挥之不去,刻印在了脑海中。
    陈家那个小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挤在陆燃灰面前,大献殷勤。
    那咸猪手,都快摸到陆燃灰的腰上!
    更恶心的是,他的穿衣风格还故意往自己身上靠拢,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即使陆燃灰拒绝了陈行桢,云曳照旧嫉妒得几欲发狂。
    他怎么敢——怎么敢用那种下流的眼神凝视着陆燃灰,还妄图用语言勾引!
    这明明是大少爷碰都不敢碰的宝贝,却被人毫不珍重地靠近轻鄙,甚至想拿没洗过的脏手去拿。
    ……就像是曾经的他。
    铺天盖地的后悔感油然而生,云曳熟练地缓过这阵心悸。
    等心情彻底平复下来,他打了个内线电话,语气冷冽至极:“半小时后,开一场紧急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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