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的白衣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低着头,念念有词的吟诵着什么。
    终于,刚才的白衣女子说:“可以了。”
    站着的汉子抬过一瓮水来,一股脑倒在了烧红的石块上,只听刺啦一声,蒸汽和浓烟滚滚升起,将江隐的身形遮掩住了。
    祁景心说,这是在干什么,蒸桑拿?
    圣女圣子纷纷打开那小巧的香炉,围了过去,将其中燃烧殆尽的香灰泼洒向烟雾中的江隐。
    那白衣女子大声道:“罪人杀害金鸾,理应处以火刑,但是登天节未到,不能随意处置。”
    “玄铁冰棺森冷入骨,滚石泼水热气蒸腾,罪人身处其中,一会如同身处万丈冰川下,一会又如同在炼狱中焚烧,冰火交替的折磨,代替了火刑,是对你可耻罪行的惩罚。圣子圣女们亲手烧成的香灰,具有圣洁的力量,会从骨子里洗清你的罪孽。”
    “忏悔吧!为你做过的一切,发自内心的悔悟吧!你杀害了这世上最纯洁的生灵,我们为你卑劣的灵魂祈祷,祈求有一天能得到神明的原谅。”
    她跪伏下来,换了种语言,又开始念咒。
    祁景气的想杀人:“什么冰火两重天,屁话说了一堆,就是要变着法的作贱人呗!损不损啊,杨永信都没你能耐,在那装什么圣母……”
    桑铎吓得捂住了他的嘴:“你怎么回事?小声一点,等会被发现了!”
    祁景扯下他的手,骂出了最后一句:“……老巫婆!”
    终于,浓雾慢慢散去了,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圣子圣女们离开了。
    这个洞口只有巴掌大小,祁景扳着洞口的石块晃了晃,竟然有些松动。看来在虫群长年累月的撞击下,这条路也在不断被拓宽。
    他往后退了退,用力一踹——
    咔嚓!!
    落石哗啦啦的往下掉,原本小小的洞口像摔破了的瓷碗,露出了尖利的茬。
    又踹了几下,祁景纵身一跃,落到了地上,桑铎也跟了下来。
    祁景把那还冒着烟的石块胡乱踢开,一碰江隐,就感觉他的皮肤滚烫,汗涔涔的,但因为身处玄铁冰棺中,又很快结起霜来,所以摸起来诡异的又冷又热。
    江隐缓缓睁开眼睛:“……你怎么又来了?”
    祁景额角一跳:“你能说点好听的吗?”
    江隐观察着他的神色:“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看到傈西族的典籍了吗?”
    “看到了。”
    祁景把他从冰棺中拖出来,小声嘟囔:“你能不能不要一门心思搞事业,好歹也问问我啊……”
    “?”
    “没什么。”
    桑铎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皱着眉头,满脸防备。江隐目光触及他,忽然微微一顿:“你是……”
    桑铎一愣:“你认识我?”
    江隐看着他的脸,还没说话,桑铎就道:“哦,对了,你来过这里。”他神色有些复杂,“在你杀了金鸾那一次。”
    祁景用双手搓着江隐的手,想给他暖一暖,闻言看向江隐,想知道他对这句话的反应。
    到底,他是不是被冤枉的?
    江隐对上他的目光,肯定道:“没错,我确实杀了金鸾。”
    他说这话时神态平和,毫无一点愧疚之意,一派光明磊落,桑铎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
    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这样大胆,敢擅闯禁地!”
    在场的人都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的白衣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人,横眉怒目,气势汹汹的向他们走过来。
    桑铎脸色铁青:“不好,是圣女西哆,她最爱向神婆打小报告了……”
    祁景心说,还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小报告。
    西哆气的不轻,指着桑铎的鼻子骂:“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敢包庇外人,等我告诉神婆,看她怎么发落你!你……你们,都等着被烧死吧!”
    桑铎的脸色很难看:“西哆,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来人,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祁景上前一步,做好了正面刚的准备,谁知道就听嘭的一声,西哆叫都没叫出声,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剩下的人在没明白什么时候的时候就被撂倒了,劈里啪啦的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地。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
    那穿白衣的“圣女”撩起兜帽,咧嘴一乐:“我扮的怎么样?”
    他面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皮肤白皙,两只眼睛又黑又灵,骨碌碌一个劲转,一个闪神就让人认成了狡黠可爱的少女,仔细一看,不是瞿清白是谁?
    祁景直竖大拇指:“女装大佬。”
    桑铎盯住了瞿清白身边的人,那人掀起兜帽,两人一打照面,桑铎锤了他一拳:“我就知道是你!”
    阿勒古一脸震惊:“你……你不是在寨子里吗?”
    “那是个冒牌货!”
    瞿清白的目光转向江隐,眼眶几乎是立刻就湿了。
    江隐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癖好。”
    瞿清白没理会他的直男发言,扑了上去:
    “江隐,我好想你啊!”
    江隐被他扑的一愣,瞿清白已经开始抽抽嗒嗒:“那天在雨中我好像看到你了,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我活过来了,我,我怕你用命换了我一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祁景哭笑不得:“别乱抱……你怎么回事,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黏糊呢?”
    瞿清白放开了江隐,也不太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依赖江隐,江隐对他来说,最开始是打破规则的反叛者,后来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佬,最后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的古板、弱小,和江隐的叛逆,强大,看似格格不入,其实殊途同归。
    无论怎样凶险,只要江隐在,他就能安下心来,好像后背靠着一堵坚实的墙。但是后来,没有了江隐,没了祁景,连陈厝都没有了……无论是最可靠的后盾,还是最温暖的港湾都消失了。
    无论是挡在前面的人,还是鼓励他的人,又或是一起插科打诨,依偎取暖的人都不在了。原本最黑的墓都因为有了他们明亮一些,如今只有更深的黑暗,更惶恐的风声鹤唳,东躲西藏。
    他终于只能独当一面。
    他憧憬成为江隐那样的人,最后他被迫成为江隐那样的人。
    这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理,瞿清白根本说不清楚,只能用面纱抹了抹脸,掩饰性的埋下了头。
    忽然,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后背。
    江隐轻轻拍了拍他:“没事了。”
    瞿清白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憋回去,他用力点了点头,破涕为笑:“你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没事了。”
    “现在怎么办?”
    “既然被看到了,此地不宜久留。把他们捆了,我们找路出去。”
    说干就干,找了草绳就开始绑人,忽然就听桑铎惊呼一声:“她手上拿了什么?”
    几人回头一看,就见西哆半阖着双眼,神智仍不清醒,手却已摸向了腰间一个长条状的东西,露出了瘆人的笑容:“你们完蛋了……”
    祁景眼疾手快,冲上去一脚踢开,但是晚了一步——
    那线香似的卷筒一接触空气就刺啦一下点燃了,转眼就化成了一抹轻烟。
    西哆被江隐一个手刀劈在脖子上,怨恨的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他们面面相觑,瞿清白不解道:“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冲天炮信号弹……就这?”
    祁景道:“也许这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传信方法?”
    “快走吧。”
    他们来不及想太多,捆好了人丢进角落,就向来时的路跑了过去,桑铎边跑边问阿勒古:“你们记得路吗?”
    阿勒古说:“我们不是和这群人一起进来的,我们在小路上洒下了药粉,沿着班纳若虫飞的方向找到了洞窟,但是一进来就好巧不巧碰上了西哆他们,差点露了馅……我带你们去!”
    瞿清白说:“为了防止忘记,我们还一路做了记号,就在……咦?”
    他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怎么没了?”
    阿勒古也急了:“不可能啊!一定有的!”
    他们在一个长得像大脑回路似的岔道上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桑铎都不耐烦了:“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江隐忽然道:“你们用什么做的记号?”
    阿勒古道:“我们身上只有阿月拉给的药粉,就用药粉做的记号……”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班纳若虫会跟着药粉走?”
    “……”
    江隐指指地上的粉屑:“因为贪吃。”
    瞿清白一拍脑袋:“对啊!”
    他和阿勒古对视一眼,一阵悲从中来,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这么憨批……
    阿勒古掏出来一个小罐,脸色通红,强辩道:“这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江隐说:“班纳若虫以吸食人的灵魂为生,这罐药粉可能是人的大脑磨成的吧。”
    阿勒古脸色大变,吓得手一抖,罐子就脱了手,被江隐一矮身接下,在眼前翻看了两遍。
    他的神色忽然有些奇怪,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
    阿勒古还在那边愣神,祁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他唬你的。”
    别人是一本正经的讲冷笑话,江隐是一本正经的讲鬼故事,还是似真还假,似假还真,真假难辨的鬼故事。要不是被唬过,谁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恶趣味。
    祁景低声在他耳边说:“又仗着自己百科全书的地位瞎科普了,江真人,你没有心。”
    江隐递过小罐子:“眼熟吗?”
    祁景仔细观察,木塞子,青花瓷的底,不太像傈西族的东西。

章节目录

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尾文字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尾文字鱼并收藏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