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琅死死抓着瞿清白的手,手臂都爆出青筋来:“算我求你了,这种节骨眼你就别卖关子了!”
    陈琅叹了口气:“陈厝,真不是哥哥坑你,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三清丹,连你都活不过二十一岁!这次事成,大家都活命,若不成,陈真灵也不会放过你,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连累你们陪我走这一遭吧!”
    陈厝:“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上面的陈琅微微一笑,忽然放开了手。
    第37章 第三十七夜
    祁景用手拨开冰凉的水,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周围很黑,一点动静也没有,眼睛能看见的只有咫尺范围,他憋足了一口气,在水下潜了好久。
    他能看到水底尖锐的石头,细小的气泡从他嘴边鼻腔吐出来,祁景猛的上浮,抹了把脸:“这里也没有。”
    江隐站在岸边,指向东边一处。祁景便又下潜下去,慢慢往那地方游去。
    湖水太黑了,偶尔一点小小的响动,就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可那实际上只是他手臂拨动水流的声音。
    祁景逐渐靠近岸边,他忽然看到了一堆石头,堆在池壁上,好像在遮挡着什么,他心生疑窦,伸手去推,那石头竟然有松动的迹象。
    祁景抬脚一踹,石块崩塌,竟然出现一个洞!
    他惊喜交加,立刻要去告诉江隐,可正在这时,他的脚上传来一股拉力,他以为是水草,回头看去,却对上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祁景大惊,用力蹬踹了下,那东西抓的更紧了,蹼爪紧紧勒住他,往下拖去。
    祁景手里还攥着师刀,蜷起身一刀扎了过去,那东西吃痛,松开了手,祁景闪开了一点,才得以看清它的全貌。
    这东西身长一米左右,长着鱼一样的尾巴,鱼头的位置却像极了人脸,非要比喻的话,应该像一只丑陋的食人鱼。它的头上长着稀疏的头发,本该是鳍的位置进化出了发达的臂膀和两栖动物一样的蹼爪。
    这么丑的东西,祁景实在不想用“人鱼”来称呼它。
    被师刀刺伤,那张鱼脸上竟然出现了痛苦憎恨的神色,祁景踩着水上浮,却忽然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扼住了喉咙,一口气没憋住,嘴里咕噜噜的涌出一大片气泡。
    勒在他脖子上的东西滑腻腻的,像水草,祁景知道,一定有另一只怪物在后面暗算了他。
    那怪鱼狡诈异常,一见祁景被制住,立刻扑了上来,祁景一边要抵挡它恶犬一样的扑咬,一边要忍受着缺氧的痛苦,终于腾出手,挣扎着割断了水草。
    此时,他已经不知道喝进去多少水,胸口紧缩,胃部鼓胀,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可更糟糕的是,还有更多的怪鱼从黑漆漆的湖底浮上来,抓住了他的腿,用力的往下拖。
    祁景开始不受控制的下沉,漆黑的湖底张开了吞人的巨口,他眼前的光亮在渐渐消失……
    难道他今天就交待在这鬼地方了?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火焰,把池水都灼烧至沸腾,而他逐渐下沉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
    …………
    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祁景首先感到一双手在他的胸膛上不断按压着,他的嘴角随着那动作不停地溢出一些水来,可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托起了他的下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唇上,均匀的往里吹气,祁景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他好像突然有了力气,猛的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了江隐,大口的咳出呛进去的水。
    他边咳边说:“你……你干什么!”
    江隐说:“人工呼吸。”
    祁景也知道是人工呼吸,但无论他怎样用力的擦嘴,那种柔软的触感还是挥之不去。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脸有多红,烫的可以煎鸡蛋了。
    祁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多放不开的人,要说洁癖那也没有,反过来想想要是陈厝给他人工呼吸他也就是擦个嘴就完了,都是大老爷么没什么好矫情的。
    可是现在……他脸红个什么劲啊??
    他只能尽力转移话题:“刚才我好像看到一片火光……”
    江隐指了指旁边浸了水灰扑扑的棒状物:“燃烧棒,在水下也能燃烧。那东西怕火,可惜我只带了一根在身上。”
    祁景咳嗽了两声,总算把面色调整过来了:“我在那下面看到了一个洞。也许是出口,也许是那怪鱼的老巢。”
    江隐浑身也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越发显出靛青的头发和雪白的脸。
    他擦了擦脸:“等会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他把衣服递给祁景,祁景笑了一下:“现在穿上,一会还得湿。”
    江隐说:“溶洞湿冷,好歹暖和一下。”
    祁景便披上了衣服,看江隐也在轻微的发抖,把稍厚一些的外套递给他,让他披上。
    江隐没接,他正专心致志的在身上翻着什么,祁景就手一伸,帮他披上了。
    “你在找什么?”
    江隐:“锁灵囊。万鬼炉不好随身携带。我以前收过一些水鬼,也许现在用得上。”
    祁景坐在对面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忽然发觉,江隐其实一点也不难看。
    也许是他以前头发太长,太阴郁寡言了,才会让人心生不喜。又也许是江隐什么都没变,是祁景变了,才会觉得他好看起来。
    正在他盯着江隐看得时候,江隐终于摸出一个湿透了的小香囊来。
    那东西和古代女子送心上人的香囊并无太大不同,只是囊口不是用线收紧,而是有一个铁质的盘扣,小钱包一样,密封住了锁灵囊。
    江隐指头在那上面捏了捏:“准备好了吗?”
    祁景贫嘴:“时刻准备着。”
    “等会我会放出水鬼,吸引那怪鱼的注意力,你带路进洞口,如果没路就折回来,如果有路,只管往前游,我断后。”
    “没问题。”
    江隐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祁景有点被看扁了的不爽:“我还没那么虚弱。”刚才才经历过一次生死关头,他反而有点跃跃欲试,仿佛那水底下的不是吃人的怪物,而是什么珍贵的宝藏。
    江隐便也不再磨蹭,直接走进水中,一低头潜了下去。祁景深吸了口气,紧随其后。
    湖深处的水有些温暖,却远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风平浪静。祁景和江隐都加快了速度往那洞口游,每一秒都是和缺氧与怪鱼的追逐赛。
    黑洞洞的洞口就在眼前了,不出所料,那怪鱼又出现了。
    江隐取出锁灵囊,打开盘扣,就见水中几道白色的虚影蹿了出去,仿佛水母一般透明的形态,祁景知道,那是江隐收的水鬼。
    水鬼挡住了怪鱼,鬼魂和怪物互相应和呼啸,湖水滚滚,令人头晕目眩。
    祁景一头钻进了洞里,洞口刚好容得下他肩膀宽度,装下一个江隐不在话下。
    他爬行似的往前挤了几米,周围好像变宽了——还有路!
    他惊喜交加,刚要回头冲江隐招手,对上的却是一只怪鱼的脸,他握着刀挥了过去,水的阻力让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怪鱼往后一撤,却不是因为躲避他的刀光。
    江隐在后面拽住了它的尾巴,猛力一扯,把那怪鱼砸在了洞壁上。
    那怪鱼一米来长,至少也有百十公斤,砸在洞壁上发出隆的一声,即使在水下也震的祁景耳膜生疼。江隐这一下,直接把它脑壳砸的稀碎,它的同类纷纷退散,一时不敢上前。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江隐,他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
    江隐用手指向洞穴,示意他快走,祁景肺里氧气渐渐耗尽,也不再停留,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前游去。
    他一边游一边回头,不过一会江隐就跟了上来,在他身后的水里,漫起一阵血雾。
    这甬道很长,怪鱼不知是震慑于江隐的残暴,还是忌惮着甬道后的什么东西,没再跟上来。
    本来以这个长度,他们早就要因为缺氧而无力前行了,但游了一会,水位居然开始下降,不一会,已经可以把口鼻露出水面呼吸了。
    久违的空气吸入口中,祁景舒爽的喘了口气,再在水里待久一点,他不窒息也要憋脑残了。
    蕍夕.
    江隐也浮出了水面,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祁景和他也算一起走过一遭鬼门关了,过命的交情自然不比以往,他放松了很多,大笑道:“我们可算出来了!”
    江隐说:“你高兴的太早了。”
    祁景还是笑:“你这人真扫兴。你看这地方这么宽,说不定等会通到下水道里了,我们就能上岸了!”
    如果陈厝在这里,一定会啧啧称奇,嘲讽他品味独特,喜欢在下水道里遨游,可江隐从不说这些废话,也不和他拌嘴,就默不作声的慢慢往前游。
    祁景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往前游了一会,忽然指着墙上一处:“那是什么?”
    江隐游过去,一摸就感觉石壁上滑腻不着手,上面被不知道什么黑漆漆的地沟油一样的水生植物覆盖住了,偶尔几个没被盖住的地方,能看见些排列奇怪的线条。
    江隐用手拂开一片,那图画就更清晰了。祁景仔细看去,画的似乎是一只老虎一样的野兽。
    祁景叹了口气:“下水道里可不会有这样的壁画。”
    江隐又用力蹭掉一层,就见那野兽身上骑着一个人,似乎要驯服它的样子,然后下一幅,那野兽又把人甩了下去,一口咬断了人的脖子。虽然线条简单,但野兽凶猛而不驯顺的姿态栩栩如生。
    江隐喃喃道:“梼杌。”
    祁景没听清:“什么?”
    江隐:“《神异经》有言:‘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一名傲很,一名难训。’”
    祁景明白过来:“你是说,我们到了梼杌墓?”
    江隐:“有可能。”
    祁景在冰凉的水里泡久了,很想上岸暖和暖和,管他前面是什么凶兽墓,总比泡在这黑水里好。
    两人又继续往前游去,壁上的图画变成一人以剑刺入猛兽要害之中,祁景指着画中那人:“这一定是齐流木了。”
    江隐看了看,不置可否。
    再往前,终于触到了岸边。水流还有分支,开始倾斜着流向地下,两人决定不再前进,上岸休整。
    上去的时候,江隐手撑在池边,打了个滑,祁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这一拉,他才察觉到了不对,江隐上岸的时候,半边裤管都是血,因为之前池水深黑,才难以发觉。
    祁景愣住:“你受伤了?”
    江隐弯腰,把裤管的水和着血拧了拧,说:“被那怪鱼咬了一口。”
    祁景的眉在他自己都没意识时就紧紧皱了起来:“刚才怎么不说?你……”他咬紧了牙,“你这人怎么跟锯嘴葫芦似的,说一声让我搭把手有那么难吗?”
    江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祁景从那表情看出点意思来,大概是嫌他聒噪。
    这样不识好歹的人,祁景真想丢开不管,可偏偏江隐刚救了他,他一点也撒不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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