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极北,自古以来便是流放极恶罪人的苦寒之地,在那绵延不绝的荒漠尽头,一支马队疾驰而过,马鞭扬起,滚起漫漫黄沙。
    “吁——”
    关隘重镇。
    见到这样的一支马队,戍边官军按惯例上前盘问,马队为首之人便卸下防护面巾,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文书,递给了官军。
    “原来是黑旗军的大人们,失敬,失敬。”
    官军连忙作揖,将文书还给了马队的首领。马背上的首领微微颔首,收起通行文书,随即驰马而去。
    “今晚能否赶到?”
    首领侧脸,问向身后副首。副首夹紧马腹,身下马儿嘶鸣,并步与首领平齐,
    “距那里还有四百里,咱们的马日行千里,整个极北都是黑旗军的地界,还有主子给的这封通行文书在手,想来今晚便能向主子报捷了。”
    首领点了点头,再次扬起马鞭,驰骋而去,漫天黄沙,腾起杀戮前的诡谲之气。
    入夜。
    白日晴空万里,到了夜晚,月亮浑圆,直把这漫漫荒漠映的如白银般明亮。被重兵把守的采石场内,服苦役的罪人们早已睡下,晚风吹过,吹开了监舍最深处牢房的窗。
    牢房还亮着灯,透着幽幽的醺意。与旁的监舍不同,门口两侧各立着八名守卫,一日三班,昼夜不歇看守着此处的罪人。
    可恨此处的罪人昼夜颠倒,白日浑噩萎靡,夜里泼墨不休,倒让这本该轻松的夜间看守难熬了起来。
    “锦绣江山,金玉良缘,我本无心向明月,父皇实在误我……”
    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十分的醉意。酒樽倾覆,葡萄酒浸透了刚刚绘就的画卷,模糊了少年的俊朗面容。
    男子打了个酒嗝,抬起身,看向画卷,依稀清明了几分,又抚向那染红的画卷,语气轻柔,
    “阿谦……”
    原来被关押在此处的罪人,正是先垣帝长子、去岁江王逆案主犯、被今上看在手足之情特赦的庶人苏钰。
    “阿谦……”
    他复又喃喃道。父母已逝,旧臣也被苏锦清洗殆尽,如今放不下的,唯独一个恋人左谦罢了。
    “殿下。”
    苏钰蓦地抬首,却见牢房内多了一人。他醉的狠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妄,只以为这是他茫茫禁锢中生出的幻念。他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只席地躺下,让葡萄酒那迷人的醉意再次笼住全身。
    “殿下!”
    然而那声音却越发郑重起来。苏钰闭着眼,他已决定不再回应自己的妄想,于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却推开了地上的酒樽,酒樽翻滚,直停在来者的脚前。
    “啪嗒。”
    似乎有什么在滴落。
    一滴。
    两滴。
    剑锋闪过寒光,鲜血坠落,点点猩红,与酒樽里的残酒交融,血腥弥漫,显出刚刚结束的、那场血战的残酷来。
    禁城,乾宫。
    菊氏孕期已至八月,却越发失了为人母的稳重,只是她虽淘气,但有陛下亲自做小伏低,服侍的宫人比从前更加小意伺候,不敢有丝毫怠慢。
    “阿姊……”
    锦帝睁开眼,看着正开心吃点心的阿姊,头不由得开始发昏。
    昨晚他被阿姊闹到寅时三刻才睡,结果卯时一刻就被阿姊吃点心的声音吵醒了——
    阿姊最近总是积食,他不敢让阿姊多吃,结果昨晚又因为没吃到最后一口金丝燕窝酥哭了起来,他哄了半夜都没有用,还是嬷嬷想了办法,包了一包点心放在枕下,阿姊这才放心睡去。阿姊白天可以补觉,自然不觉得晚上不睡觉有什么打紧,锦帝一夜没合眼,朝政又繁重,是实打实要吃苦头的。
    锦帝无奈地笑了。
    “……”
    然而觉察到他目光的阿姊却立刻警惕地瞪向他,把手里的点心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坏、坏蛋……”
    锦帝哑然。他知道阿姊如今糊涂,纵有起床气兼莫名被骂,却是万万不敢向她发脾气的,于是便连累了进来伺候的宫人们,两个递了略凉毛巾的宫人直被拖出去挨了板子,令整座乾宫自晨起便笼在了肃杀的阴影里。
    【桃桃会客轩】:
    渣锦(顶着两只黑眼圈):妈,能给个囫囵觉吗……
    渣胖:不睡觉是最好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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