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纱还未回神,顺口问道:“什么?”
    “那时候阿四捏的娃娃。”
    阿四捏的娃娃,是在路上时候顺手捡了块泥巴捏起来的,一个憨态可掬的圆滚滚的小娃娃,像球那般,很是可爱。
    罗纱知道穆景安是同自己开玩笑,她弯身抓起一把雪就朝穆景安丢去。
    穆景安笑着躲过了,见她露出笑颜,就松了口气。
    看她虽然戴了厚厚的手套,他也怕手套湿了她难受,忙给她拍了拍手套上的雪,两人这才手牵手继续前行。
    “今日里你起得晚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去了那边,”他遥指着远处,“今晚你好好歇歇,明日里我带你一同过去瞧瞧。”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罗纱问着,努力垫脚想往那边瞧,入眼却还是一片白茫茫。
    “这里只是居住的地方,一般晚上大家才回来。那边有兵士训练场,有孩子们学武的地方,”穆景安又指了另外一处道:“还有些孩子更喜欢读书,就在另一边学课业,或者奇门异术。”
    有文有武啊……
    罗纱暗暗感叹了下,“大概有多少人?”
    “唔……”穆景安用手指向远方,虚虚朝着四周划了个极大的圈,“这些地方,都是大家的。”
    罗纱心中震惊了下,又沉吟了会儿,问道:“那朝里面如今也有穆家的人吧?”
    穆景安却也不正面回答,只挑了眉笑问:“你说呢?”
    罗纱微微笑着,也不接话,只抿着嘴看他。
    穆景安瞧着她这模样,突地心痒难耐,正想有所行动时,就听旁边传来一声狮吼:“公子!”
    此人嗓门极大,穆景安方才一门心思放到罗纱身上,本就没注意周遭,难免被吓了一跳。也得亏了他定力极好,如若不然,此刻冷不防被那人一叫,定然要抖上一抖的。
    罗纱的笑容滞了滞,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个身材雄壮高大的壮汉正拖了几头猎物,呲着牙咧着嘴朝着他们这边笑。
    “夫人好!”壮汉大喇喇打招呼。
    罗纱笑着回了声,壮汉又呲呲牙,指指手中的东西,朝了穆景安道:“拿累了,公子帮把手。”
    语气很是熟稔,像是朋友般,而且那样随意,显然是习惯了的。
    穆景安扬声应下了,抱起罗纱就掠了过去。待到了那边,他放下罗纱,叮嘱她跟在后面,就同那壮汉一人拖了两头猎物朝前行去。
    罗纱正瞪着眼看着那些长了鹿角的东西,就见穆景安回首朝她笑道:“晚上煮驯鹿肉给你吃。”
    罗纱这才知道,这种壮硕的猎物叫驯鹿。
    壮汉和穆景安说笑着前行,罗纱望着他们的背影,又望望四周的人们不识投来的友好笑容,再看看这冰天雪地艰苦的环境……
    罗纱如此想着,再一次暗暗叹息。
    晚上果然有了驯鹿肉吃,东西还没煮到火候,罗纱大老远已经闻到了香气,忙不迭地拖了穆景安去瞧。
    待到东西出锅,罗纱惊呼着亲自去拿了许多到碗里。
    她吃得欢畅不已,连声赞叹,穆景安则生怕她撑坏了,一直盯著她让她悠着点,四周的人听得不时发出一阵阵欢笑。
    屋子不算太大,故而没法装下太多人。此时聚在屋子里的,除了几位地位最高的老者及其夫人外,还有训练士兵的“教头”,也有教习武艺的“老大”,再就是授课的先生们。
    穆景安同他们说起,明日里带罗纱去参观一下,又开玩笑道,大家今日都养足了精神,明日好好好表现表现。
    众人一听,都争着抢着说先去自己那边瞧,都说自己那边最厉害。
    先生们最先败下阵来,因为文人和武夫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偏偏那些个奇门异术此时此刻又不能使,只得各自端了饭碗跑到一旁去了。
    罗纱正奇怪他们怎么都贴着墙边坐着吃饭,就见几个最性急的教头和老大争不过来了,急吼吼地嚷嚷着要比试比试。
    罗纱看着那些先生们望着他们时的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绷不住就笑了。
    原来是怕遭受池鱼之殃啊。
    穆景安指了那几个叫的最大声的说道:“他们啊,也就是说说罢了,顶多来上一两招。这样大小的屋子,他们如果真动起手来,铁定几下能把屋子拆了。”
    罗纱笑笑。
    她看着每个人都只是嘴里嚷嚷得凶,眼里却是一点丁点恶意不见,片刻后,感叹不已:“这里真好。”
    她是真觉得这里好。
    没有恶意,只有善意。大家一条心,亲如一家人。
    穆景安“嗯”了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我也觉得。”
    两人相视而笑。
    就在教头们和老大们嚷嚷声到了顶点,看起来就要动手的时候,屋里突然来了两人,带来了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穆青涯失踪了。
    110机会?暂缓……
    来人是紫艾紫环的双亲。
    原来,罗纱他们离开没多久,她们母女三人就收到了穆青涯失踪的消息。送信之人本该将消息直接递到罗纱她们这里的,但他着急担心穆青涯,急匆匆而来,急匆匆而去,故而拜托了她们来通知大家。
    紫艾母亲对这里的路熟悉,便她来往里递消息。她还未行到这儿,就遇见了正往家去的丈夫,他便随她折返了回来。
    屋内众人一听到穆青涯失踪的消息,登时静了下来。
    南边的事情,是众人心中的伤痛。大家本就是寻个机会借机闹腾一番罢了,谁的心里都带着沉甸甸的哀伤,如今一听穆青涯不见了,满屋的欢笑声顿时消失不见。
    “突然不见了……”穆景安眉心微蹙喃喃重复了两遍,问道:“会不会是父亲突然有事离开,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应当不会,来报信的是阿岩。”妇人迟疑着说道。
    她的丈夫也在一旁说道:“如果是国公爷自己离开的,该是会有人想办法通知阿岩的。”
    穆景安“唔”了声。
    他方才那么问时基本也知自己会得到什么答案,只不过不知为何,想从旁人口中再听到一遍。
    阿岩虽不是隐卫,却是穆青涯的亲卫之一。但凡能找到那个院子、能来到这附近报信的,定然是亲信无疑。
    穆青涯是去南边探望情况的,这样的情形下,应当不会不同亲信说明一声就离开。这样说来,他应当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可问题是,谁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他呢?
    穆青涯的随侍之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且是日日随侍在他身边。如果他不主动跟着走的话,也没人能悄无声息将他带走。
    这也是为什么阿岩特别紧张的缘故,因为他们并未察觉不对劲的地方,人就不见了。
    但是这样一想,倒是有些前后矛盾了。
    穆景安轻挑眉梢,用手指轻叩桌面,陷入沉思。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留下他轻击桌面时的些微响声。
    罗纱端了杯茶到他面前,穆景安顺手接过一饮而尽。他望着茶杯底,突然冒出个念头。
    会不会穆青涯是主动离去的,只是有个不得不避开众人的理由?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会是为了什么呢……
    轻叩声突地停下,穆景安收回手,指尖划过桌面,发出短促的摩擦声。
    这时一个教头耐不住了,上前几步说道:“公子,不如咱们去找国公爷吧。”
    有几位教头和老大也在一旁附和,大部分人见穆景安不开口,都还在沉吟着。
    有位先生走上前来。罗纱认得他,是教习奇门异术的。
    穆景安抬眼望他,他说道:“不管国公爷是自己离开了还是被人带走了,不可否认的是,国公爷不见了,世子爷也寻不到国公爷。无论怎么说,能做到此事的,也只有那人了。”他低低说道:“公子……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穆景安望着他,神色一凛。
    那人躬身而立,神色谦恭。
    屋内的气愤蓦地凝滞了起来。
    罗纱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但是看着众人的神色,莫名地升起紧张之感。
    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她等了许久,才听到穆景安缓缓说道:“时机并未成熟。容后再议。当务之急,先寻到父亲再说。”
    他不知道穆青涯是否是自己离开的,生怕他有什么其他安排。不同他见上一面确定一下,穆景安确实不敢妄自行动。
    如果双方有了各自的计划,那是极为不利的,万一互相干扰了,相当麻烦。
    那位先生应了声是,就退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穆景安吩咐人安排些武功好手,让他们分成几路,去探听穆青涯的消息。待到一切安排妥当,他又叮嘱了几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后,大家就也散了。
    穆景安同罗纱往住处慢慢走着。
    月色如水,凉凉地倾泻到地面上,又平添了几分冷意。
    好似过了许久,穆景安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明日我就得离开了。南边的事情我得去看一看,还有父亲的事情……”
    他话说到一半顿在了那儿,抿着唇,重重叹息了声。
    罗纱在他们方才议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她还知道,他这次需要快马加鞭赶过去,故而不可能带了她一同去。
    闷闷地“嗯”了声后,她听到穆景安的一声叹息,忙道:“我没事的,你自去忙就是。”
    穆景安揉了揉她戴着帽子,勉强笑了笑。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住处,沉默着收拾停当。待熄了灯后,两人相依偎着躺在床上,许久后,罗纱听到穆景安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罗纱今日里受到这里的影响很大,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加上她此刻心里在想旁的事情,便脱口而出道:“这里这样子的。”顿了顿,她又接道:“平和、安宁。”
    “这样子啊……”穆景安沉思半晌,又问:“你觉得十一皇子为人如何?可还信得过?”
    罗纱就笑,“信不信得过,你不比我清楚?”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穆景安当然知道自己比罗纱更了解十一皇子,只是此时此刻,他需要个建议。
    虽不解他的用意,但罗纱还是很用心地想了想,说道:“值得信任,但也需得提防着。”
    穆景安就低低笑了,“你想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说了和没说一样。”他将罗纱揽在怀里,说道:“却是大实话。”
    罗纱说道:“毕竟他是宋家人,若是当真穆家和宋家有了冲突,他不见得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穆景安赞同地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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