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一瞬,她又镇定了下来。
    不对。本身就没有图,哪儿来的“假的”一说?必然是他疑心重,故而来试探穆景安的吧!
    罗纱想通这一点后,反倒是镇定下来。因为既然是试探,便应当不会下狠手才是。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极痛无比之下,又有一股血气向上翻涌,冲向喉咙。她努力闭着嘴想将这血气逼回去,可是喉头突地一阵恶心,胸口的钝痛紧随而至,她心神一颤,那股腥气就冒到了口中。
    穆景安本正同皇帝对视,谁知皇帝突然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知晓皇帝望着的是自己身后的罗纱那儿,大惊失色回头看去,正看到一缕鲜红顺着罗纱的嘴角慢慢流出。
    “罗纱!”他大叫一声,矮□子想去看她情形如何,却被两柄刀横着拦住。
    罗纱努力地想回给他个笑容,谁知刚扯了扯嘴角,又有腥气冒出来。她闭紧嘴,可喉头一阵阵发紧,她阻挡不住,伴着一声轻呕,更多的血冒了出来。
    胸口越来越疼,从刚开始的阵疼到了现在连续的疼。她支撑不住,跪了下去,缩成一团。
    穆景安急得声音都发颤了,“你,你可还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
    都疼成这样了!都流血了!怎的还会好呢?
    皇帝负手而来,气定神闲对穆景安道:“若你交出真正的图来,这丫头就不会有事。”
    “我说过了!那就是真的!”
    穆景安再也顾不上面前之人是谁,怒气填胸暴吼一声。那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充满着悲痛与哀伤。
    皇帝却似乎很满意他如今的反应,可是微微颔首后依然说道:“我却是不信的。”
    穆景安怒瞪着他,胸口起伏半晌,别过脸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对着那几个侍卫,一人一脚狠狠踹了下去。
    那几个侍卫丝毫不动。
    穆景安急了,又朝他们狠狠踢了几脚,他们依然纹丝不动,将痛极的罗纱围在中央,不悲不喜。
    皇帝在身后哈哈大笑,穆景安身子一僵,跪坐到了地上,望向罗纱。
    随着他的动作,那两柄刀也缓缓下落,依然隔在他们二人中央。
    穆景安看着罗纱苍白的脸色和唇边的鲜红,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将这几个围着她的人,狠狠丢出去,折磨而死。
    可是,他看到,罗纱对着他,悄悄做了个手势。
    他懂她的意思,那是说,不。
    她不让他这样做。
    可是不这样做,她怎么办?
    穆景安心中大恸,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手。那两个侍卫看了眼皇帝,见后者没有任何表示,就也没拦他。
    将冰凉冰凉的手指放在手心,他想紧紧抓着,又怕弄疼了她。于是,只这样看着,却没有其他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他带来的暖意温暖了她的关系,罗纱觉得,如今已经没了血气上涌的感觉,只留下胸口极致的痛感,连绵不绝着,看不到尽头。
    她刚想对穆景安说句“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才发现喉咙又干又涩,发不出声音。她轻轻咳了下,终于将这句说出口来,却又带出了血腥气。
    她见穆景安要起身,忙一把拉住他。
    她正蹙了眉用另一只手捂住口,就见穆景安盯着她的手,说道:“罗纱,你可知,我们这缘分,是天定的么?”
    罗纱怔怔看着他。
    他却没抬头,只定定地看着她手指的那一处,继续说道:“我想娶你,就让钱管事去叶家。可是你瞧不上我,觉得我脾气不好。那成,我改。好不容易我觉得自己改得差不多了,再想去寻你,你却是……”
    “我只想着尽快改好了再去见你,都忘了同你说声让你等着我,结果到了最后,你离我越来越远……”
    远到……他来不及娶她、来不及救她……
    他突然扬起脸来,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望着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罗纱,“我那时就想着,若是再给我次机会,我定然要好好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他这样说着,忽地自嘲一笑,“可惜我又没有做到。”
    罗纱陷入他的话带给她的极大震惊之中。
    他说的是为了娶她而让钱管事去叶家,分明说的不是这次在晴夏院帮忙的事情,而是……暗指提亲?
    可钱管事何时提亲的?
    上辈子!
    她何时因了他脾气不好而拒了的?
    也是上辈子!
    可是,可是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他口中提到的事情,这辈子分明都没有发生过啊!
    除非……他也是重活了一回的……
    罗纱被这巨大的惊喜撞得头昏脑胀,嘴唇开合发不出声音。她欣喜地抬眼,却被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激得回了神。
    他要做什么?
    罗纱骤然紧张起来,用了最大的力气抓住了他。
    “我……我真的觉得好些了,你不必担心。”
    短短一句话,却让她又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穆景安看她痛苦的样子,当即用力拨开阻挡自己的两把刀,来到罗纱身边俯□子,搂了她问道:“你怎么样了?”
    罗纱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臂,笑着看向他。
    穆景安心中了然。
    她眼中的神色,他懂。
    在那赛马会之前,当他发现她也是重生过来之时,他也是这样,震惊且狂喜着。
    如今再从她眼中读出相似的感觉,给自己心窝子处扎了一刀都没眨下眼的穆景安,竟然觉得眼眶湿润了。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侧,细细磨蹭着。罗纱被他拥着,费劲了力气,才抬起手来,轻拍了拍他的背。
    两人正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之时,一旁的皇帝终于悠悠地开了口。
    “我原以为你对这丫头用心,全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看来……”他似是非常惋惜地一叹,“你倒真是个情种。”
    穆景安根本不抬眼。他拥着罗纱微微发颤的身体,冷冷说道:“舅舅过奖了。若您觉得那图是假的,尽可以烧了撕了。”
    “哦?”
    “东西,我已经不打算要回去了,左右信物不在我手里,那图我就算要回去也没什么用了。您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再去寻真图。”他这样说着,将罗纱打横抱起来,准备向外行去。
    皇帝扬起了温和的笑容,说道:“景安你这话就见外了。朕一向体谅你,你也要理解朕的为难之处才是。”
    穆景安嗤了声,说道:“舅舅果然体谅我,竟然给罗纱下了毒。”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不以为忤,反而相信了那图应当是真的,心情开阔之下,穆景安说什么做什么,他暂时都不会计较,好心地解释道:“你这个傻孩子,你这么喜欢她,我怎么会给她下毒呢?”
    他望着罗纱,面带悲悯的微笑,说道:“我给她吃的,可是解药。”
    解药?
    窝在穆景安怀中的罗纱一听这话,不由心惊。
    她的毒,应当是孙氏下的无疑。可皇帝如今不仅知道她中了毒,而且手中还握有解药……
    原来如此。
    孙家背后之人,竟然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六皇子,而是皇帝!
    皇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两样东西——信物和地图后,明显再不怕穆景安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默认一般说道:“以前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既然你们肯乖乖听话,往后我便不会再如此了。”
    很显然,他觉得自己没有下狠手而只是“略施惩戒”、没给罗纱毒药而是给了她解药吃,算是极大的恩赐了。
    可这怎能算是一种恩赐?
    这分明是将他们当做蝼蚁一般玩于股掌之上!偏偏他还极为贪心,非要被玩弄之人摇尾乞怜,过后还得向他感恩戴德!
    罗纱感受到穆景安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忙安抚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她虽然也极为愤怒,可这个时候,面对着那个狠绝的人,绝不能乱了阵脚!
    穆景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深吸口气,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暴怒。
    这时,罗纱苍白虚弱的样子刚巧映入他的眼中。想着她方才痛苦的样子,穆景安心中难过不已。
    他这才知道,罗纱体内之毒的解药居然如此凶狠。
    难怪!难怪擅毒的闻先生提起这解药时,都面露不忍!
    这样子连续一个月,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他,都要极大的忍耐力方才能熬得过去,更何况罗纱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
    他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微微抬眼,看向那人明黄衣袍的一角,唇边淡淡地绽开一丝微笑。
    97解药
    罗纱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放松。直到穆景安抱着她出了御书房,她才松了口气。
    本想等到出了皇宫的之后问问穆景安有关前世之事,哪知她身子刚刚受损,这样猛地一放松,累极之下竟然昏睡了过去。
    她沉沉地睡着,再醒来,还未睁眼,就在规律的咕噜声中模模糊糊辨出了穆景安的声音。
    “阿四,你同阿二一起去。”
    穆景安的声音如此焦急,罗纱有些奇怪。她动了动想要起身去寻他,睁开眼,这才发现居然在马车里。
    难怪有咕噜声,难怪她方才觉得颠簸。
    她刚想撑起身子,哪知浑身无力,刚起来一点点,轻哼了声又倒了回去。
    一旁的红倚正在旁边看药材,见罗纱醒了,忙丢下手头的东西过来问道:“夫人,可要喝些水?”
    罗纱点点头,嘶哑着声音问道:“景安在哪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红倚没想到她开口就是问这些,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强笑着答道:“公子要同他们几人说话,怕扰了夫人休息,就去了另外一辆车上。我们……我们当然是回穆家啊。”
    回定国公府?
    罗纱疑惑。那样远的地方,怎的也不在京城穆府里稍作停留准备一下,就这样急匆匆回去了?
    罗纱有心要想,奈何全身虚脱无力,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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