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水静默。
    “若水,陛下身边从来不缺美人,后宫佳丽三千,你要知道,花无百日红……”
    “好了!”宁若水打断他的话,终于和颜悦色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看出了她眸中的挣扎,以及脸上一丝动容,欧阳淳退开一步,“抱歉,我不应该让你如此纠结,我只是想让你早点认清事实,你记住,只要你需要我,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离开之际,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宁若水,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而他也没有看见,宁若水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什么玩意。
    ……
    “若水,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儿么?”枕霞宫里,苏惊羽与宁若水相对而坐。
    才从贺兰尧那儿出来,就看见枕霞宫的宫人在到处找她,她随着宫人来枕霞宫,一进殿就看见宁若水坐在桌边,满脸写着‘我有心事’的模样。
    “惊羽,那个欧阳淳……”宁若水抬眸,将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儿跟苏惊羽一五一十全说了。
    “果然不怀好意。”苏惊羽听完宁若水一席话,失笑,“此人倒是挺有头脑,并没有直接离间你我二人,而是装模作样地跟你分析利弊,什么叫女人能帮女人多少,我一介女流,相夫教子以后就不管你了……这倒算不上是数落,只是想让你以后疏远我亲近他,幸亏你没被他说动了去。”
    “我是一介宫女出生,在宫里几年却也见多了人心险恶,我还分得清什么是人话什么是鬼话。”宁若水说着,顿了顿,又道,“惊羽,此人举止轻浮,又心怀鬼胎,能不能……把他……”
    “把他做了?”苏惊羽挑眉,“你知道他爹是谁的人吗?”
    “谁?”
    “兵部尚书,太子党羽。”苏惊羽挑唇一笑,“他是太子派来亲近你,打探虚实的。”
    “我这儿有什么虚实可打探的……”宁若水嘀咕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当日,为皇后治疗的时候,你那一番阴气缠身之说,太子听了就很是不高兴,之后我封了嫔,皇后那老女人总跟我过不去,昨天,你又把太子身边那苗疆女子给揭发了,他找人探我的虚实……不会是为了对付你吧?再顺便让那姓欧阳的把我也修理了?”
    “聪明。”苏惊羽轻挑眉头,“我猜,他根本就不信我的话,他心中多半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背后捣鬼,我推你上位,让他的老娘不开心了,又把他的宠姬整垮了,如今他被下令禁足,一定在心里将我凌迟了八百遍。可笑我从没想去主动招惹他,我做的这些,也不是为了动摇他的地位,只是这些事,难免波及他身边的人,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该如何是好?”
    “那个欧阳淳,不是对你‘情深意重’么?”苏惊羽悠然道,“你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他举止轻浮,也就是只纸老虎,他不敢真的过分亲近你,除非他不怕死,他主要目的是撩拨你的内心,让你对他感动,从你这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这招美男计……其实我见过他好几回,此人顶多算是长得端正,哪里是什么美男,可你,你是真正的美人,他诱你,你反诱,咱们挖个大坑给他跳。”
    ☆、第64章 打赌!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计就计?让他以为我是真的被他打动,而我的目的是让他对我动心?”
    “就是这个意思。”苏惊羽笑着点头,“他既然敢给我们挖这个陷阱,那我们就将他一起拉下来,踩着他的身子爬出去,让他一个人蹲在陷阱里。我知道你心思坚定,才丝毫不被他打动,那么在今后,你也要一样坚定,这件事情虽然有风险,但是你曾经做过比这风险更大的事,现在,你敢吗?”
    “如何不敢?”宁若水冷哼一声,“要是不摆平他,今后还是会没完没了,夜长梦多,不过,他真的会对我动心么?”
    “有点自信嘛。”苏惊羽挑眉,“大多数男子,有一种荒唐的心理,越是不容易到手的,他们越热情,这太容易到手的女孩子,反而让他们觉得无趣,你只需要做的就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时而流露出一点真情,时而又要冷漠相待,让他猜不透,让他莫名其妙,让他越想了解。当然,来往不可太密切,不要让人逮着,不过这点我相信你们都能做到,毕竟,太子那一方也不想暴露。”
    宁若水听着苏惊羽的话,有些瞠目结舌。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苏惊羽问她。
    “没……”宁若水语气有些不平稳,“只是觉得,你真奇特,竟然那么了解男子……”
    “书看多了。”苏惊羽只是这么敷衍了一句。
    宁若水不语。
    有什么书上会专门写男子的想法么?
    “对了,今儿要交给你一个小任务,挺简单。”苏惊羽说着,将一枚翡翠戒指拿了出来,在宁若水的注视下,将戒指上的翡翠打开了,露出了翡翠下的白色粉末,“你看,这块翡翠是可以打开的,相当于一个盖,这儿有一个很小的扣,稍稍一用力又可以把翡翠扣回去,今夜戌时之前,你带着这个翡翠戒指,去一趟李贵妃的寝宫,随便找个理由,就说是送礼也行,她心高气傲的,只会以为你去献殷勤,你只要想个办法近她的身,把藏在戒指里的粉末洒在她身上。”
    宁若水接过了戒指,“这里面的粉末是做什么用的?”
    “里面藏着蛊,我怕它跑掉,才用粉末盖着,你只要洒在她身上,蛊自然会钻进她体内。”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当然,这个不是害人用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你。”
    宁若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李贵妃找过你麻烦么?”苏惊羽问道。
    “还不曾,如你所言,她心高气傲,目前,她还不觉得我算什么,自然不跟我斗,只是挖苦过几句。”宁若水说到这儿,冷哼一声,“不像皇后那个老女人……”
    “那是因为你以前是服侍她的,她身边微不足道的小宫女忽然就有了出息,这心里想必很不痛快,你如今还是能忍则忍,等你什么时候爬高了,再说吧。”
    宁若水撇了撇嘴,随后,点了点头。
    天色渐沉,二人在枕霞宫用过晚膳之后,苏惊羽便起身去谪仙殿,宁若水也往李贵妃的怡华殿而去。
    苏惊羽一路正儿八经地进了谪仙殿,迈进主殿后,看见书案之后的人,一改正经模样,上前打了个响指:“小月光,在这地方憋久了吗?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月光翻书的手顿了顿,“怎么,你晚上有什么活动?”
    “请你出殿,摆平一件事情。”苏惊羽笑道,“关于青眼红蟒的。”
    “出殿?”月光抬眸望着苏惊羽,有些讶然。
    “天已经黑了,你可以出门了。”苏惊羽垂下了眼眸,“离你上一次出门,该有好几个月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在暗处生活,几个月还是几年,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月光轻呼出一口气,“惊羽,我想改个名字。”
    “改什么?日光?”
    “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对自己的名字苦大仇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惊羽叹了口气,“会好的,总有让你见到日光的那一天。”
    月光,本是很优美的名字,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却携着无尽的忧伤。
    他是真的只能站在月光下的人。
    他的肌肤,不能接受日光的照耀,否则便会发红发紫,生不如死。
    “当然会有见到日光的那一天,那就是在我死的时候。”月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临死之前,我就不用管自己晒太阳会有什么后果了。”
    “这种话以后少说,容易挨揍。”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准备一下,换上衣服,戴上面具,一会儿跟我出门。”
    “可是我还没用过晚膳,我没力气走路。”月光悠悠道,“反正你也是国师,你自己上吧。”
    “嘿,你想跟我罢工不干了?当初不是说好了白日归我夜里归你吗?”苏惊羽一拍桌子,“给我起来。”
    “你当真听不出我的话外音吗?”月光挑眉,“我方才说,没用过晚膳,这才没力气走路,所以……你难道不应该给我做个饭什么的?”
    “你事儿真多。”
    “你给你的十殿下做饭炖汤包饺子的时候怎么不嫌他事多?”
    “他只有五岁,你也和他一样么?”
    “只要你现在去做吃的,我愿意说我只有三岁。”
    “抱歉,我觉得我已经在养一个儿子了,不想养第二个。我治不了贺兰尧,我还治不了你?”
    “……”
    虽说和月光斗嘴到最后斗赢了,但她还是去煮了碗面。
    月光平时都呆在这闷得要死的谪仙殿,和她斗嘴,也算是日常的乐趣了,所以,输赢其实并不重要。
    “青眼红蟒惹出的乱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贺兰尧养着那么两只动物,其实早有本事把皇宫搅乱。”月光一边吹着面条上的热气,一边道,“他之所以安分地呆在自己寝宫里,想必有很重要的原因,你难道不曾怀疑,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摆脱这闷得要死的皇宫,他留在这儿做什么?”
    “他的事情,我不去过问太多。”苏惊羽道,“难道现在还不够乱?连环惨案不就是他搞出来的事儿。”
    “原本还可以更乱,你见识过青眼红蟒,你该知道它的厉害。”
    “风一般的速度,凶残,皮厚,厚的连弩箭都刺不透。贺兰尧确实变态,这样的蟒都能驯服。”苏惊羽道,“不过,那些死者,都是得罪过他的,他有仇必报,并不是纯粹乱杀人,他只是报复的手段极端了些,那些人,也算是倒霉。”
    “你在帮他说话。”月光用汤匙搅着碗中的汤,轻描淡写道,“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惊羽,你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的好,至少,不要插手他太多事,也千万不要去探知他的秘密。”
    “难道你也想说他是不祥之人?”
    “前国师都没有确定下来的事儿,我自然不会乱说。”
    “那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在意太多。”苏惊羽笑道,“我只知道,人如何对我,我如何对人,他贺兰尧就算是个怪胎,但只要对我和善,对我没有恶意,我便不管别人如何说他,照样也对他好。我对朋友,向来如此。”
    “只是朋友?”月光眯了眯眼,“你对他,不曾动过其他念头?比如……男女之情?”
    “当然没有。”苏惊羽瞥他一眼,“我目前最在意的是如何站稳脚跟,不论是作为国师还是玄衣卫,接下来,我要培养更多的眼线和人手,有助于在宫中找寻冰山青莲的下落,来根治我脸上这块丑的要死的胎记。我哪来的时间谈情说爱?再说,找谁也不能找贺兰尧,那么难缠,那么不好驾驭。”
    “哦,是么。”月光也笑了,“但愿你日后不会打脸。你记住你方才说的,要是哪天你当真对他动了男女之情,你就在我面前,自己抽自己一耳刮子,赌么?”
    “你好无聊。”苏惊羽眼角一抽,“那我若喜欢的不是贺兰尧,你该如何?”
    “我就用脚掌抽自己的脸。”
    “这么拼?赌了!”苏惊羽眸光一亮,“我输,手掌打脸,你输,脚掌打脸,口说无凭,来签字画押!”
    ☆、第65章 国师出殿(二更)
    “看你的神情,那般自信,好像我们一画押,我就会输掉一般。”月光笑着摇头,“你可别得意太早,咱们不立下字据,你将来还可以抵赖。”
    “我为何要抵赖?我是怕你抵赖。”苏惊羽哼了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星眸微眯,“不对,你这话有问题。我都险些忘了,你不是正常人,你怎么会跟我打这个赌,像是在给我挖坑似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卜算了什么,关于我的?”
    月光笑道:“你别问我,你问我,我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是呢,我是假神算,你是真卜卦,我是胡说八道,你是字字真理。”苏惊羽笑道,“你看,你我是这么要好的好友,你就不能跟我透露一下,我的命格?”
    “不可以。”
    “不直接说也行,旁敲侧击。”
    “不可以。”
    “好,不问,那你教我卜卦术?”
    “这个,你不会愿意学的。”月光有些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干我这行的,兴许能看别人的命格,却看不了自己的命格,我将来会怎样,我也不知,但,前辈们有训,我们这一门的人,终身不会有好姻缘,即使有喜爱的人,也最好是憋在心里,不说。”
    “这么邪门。”苏惊羽撇了撇嘴,“罢了,不学了,也不问了,知道自己的将来未必就是好事,不如顺其自然。你也真是的,当初为何要走这条路。”
    “没得选择,命该如此。”月光道,“故而,也只能接受,像你所言,顺其自然。”
    说到这儿,他抬眸瞥了一眼苏惊羽,“别管这么多了,你自己看,还赌不赌了?”
    “赌。”苏惊羽弯眉一笑,“我想看你怎么用脚掌抽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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