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容急忙上前接过木盆:“九妹,你才刚好,这些事哥哥们来做就好。”然后把木盆放到院子里的石墩上,拧了布帕给爷爷。
    杨梦尘笑了笑转身回到厨房,将装满鱼肉的两只大碗端给杨成宏和杨成安送去隔壁两家邻居,又盛了一碗给大伯,杨成宥和杨成宇也回来了,帮着把饭菜端到堂屋里,一家人分成两桌。
    杨梦尘夹了两大块鱼肉放进两位老人碗里:“爷爷奶奶,尝尝九儿手艺如何?”
    “好好好!”还没有吃,杨老爷子和杨周氏已然笑得合不拢嘴,先别说好不好吃,只冲着孙女这份孝心,他们就很高兴了,双双给孙女也夹了一块:“九儿也多吃点。”
    杨朝武吃了一块鱼肉连连称赞:“以前不管怎么弄这鱼总有一股子腥味,九儿做的鱼却香滑鲜嫩,汤清味醇,真是太好吃了!”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杨朝毅第一次吃到女儿做的菜且这样美味可口,心里美得冒泡。
    吴雪华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九儿聪明能干,做的饭菜当然好吃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杨梦尘微笑着:“以后我天天给你们做。”
    从小时候直至死前都是自己做饭,后来还跟名下酒楼的大厨们学做世界各地的名菜,并且每到一个地方也会去学各种特色佳肴,等家里条件好了,她再一一给家人们做。
    “做饭可以,但千万别累坏了自个儿,奶奶心疼。”杨周氏叮嘱道。
    杨梦尘心中无限感动:“奶奶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为了疼爱她的家人,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了午饭。
    杨老爷子等人去了地里。
    趁着天气好,杨梦尘在家教五位哥哥如何整理草药,五人学得很认真,尤其杨成安如痴如醉,不时提各种问题,杨梦尘有心培养七哥,自是教地格外细致详尽。
    “九妹,九妹。”院外忽然传来杨春铃的声音。
    杨梦尘放下正晾晒的草药,这段时间柱子婶和杨春铃经常来看她,杨春铃比她大三岁,秀丽朴实又活泼开朗。
    杨成宾跑去打开了院门。
    杨春铃和走路还有些跛的杨铁柱走进来,杨春铃手上挎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帕子。
    “春铃姐,柱子哥,你们来了。”杨梦尘微笑而立。
    四哥说,事发后长生叔将杨铁柱打得皮开肉绽,柱子婶也没拦着,还是二伯和四哥闻讯赶过去,死死抱住长生叔才没闹出人命,又请李朗中给杨铁柱医治,之后一直卧床养伤,今天该是第一次出门。
    至于那天柱子婶悄悄留下的三两银子和鸡蛋,杨家人发现后也坚持送了回去。
    杨春铃热情地跟杨家人打招呼。
    杨家人礼貌回礼。
    扯着杨铁柱走到杨梦尘面前,杨春铃将手上挎着的篮子塞给她:“九妹,这是我外婆家送来的柑桔,给你。”然后捅了捅杨铁柱胳膊:“三弟,你不是来给九妹道歉么?”
    “九,九妹,那天是我不,不对,我不该吓你,害,害得你从树上掉下来,对,对不起!”十一岁的杨铁柱边结结巴巴道歉边鞠躬,扭捏又无措。
    “我早就不记得了,柱子哥也忘了吧。”杨梦尘把篮子还给杨春铃:“这柑桔你们也拿回去。”
    “这柑桔是给你尝鲜的,哪里能再拿回去?”杨春铃拒绝。
    “不……”
    “九儿。”杨梦尘还想说什么,杨周氏忽然说道:“春铃他们也是好意,你收下吧。”
    看到杨周氏满含深意的眼神,又看到春铃姐弟一脸愧疚坚持,杨梦尘点点头。
    见杨梦尘收下,杨春铃松了口气:“今天中午的鱼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能教教我么?”
    “我只是加了一些调料。”杨梦尘将方法教给杨春铃。
    不感兴趣的杨铁柱跛着脚走到杨成宥等人身边,看到他们整理的东西不由惊疑道:“你们上山不会就弄了这些花草回来吧?又不能吃。”
    “不是花草,这些是草药,我们……”
    “我们是为了省钱。”及时打断杨成宾,杨梦尘解释道:“罗大夫说我身子虚弱要好好调养,可你们也知道抓药要很多钱,罗大夫见我们家确实困难,于是教我们去山上采摘方子上的草药,没有的再去药铺买,这样就能省一笔钱,不过我们什么都不懂,只是试着做做看。”
    杨家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而杨春铃姐弟一点儿也没怀疑:“这确是省钱的法子,罗大夫真是个好人。”之后还帮着整理草药。
    等到杨春铃姐弟离开,杨成宾忍不住道:“九妹为什么骗他们?”
    “我没骗他们,这只是善意的谎言。”杨梦尘神情严肃:“第一我们不能确定这些草药是否能卖钱,且药铺收药很严格,如果告诉他们采了没卖到钱怎么办?第二山上野兽多,如果他们出了事怎么办?第三草药再多总有采摘完的一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杨成宥沉思片刻后说道:“九妹说得对,我们遇事要思虑周详,万一好心办了错事反而害人害己。”
    “九妹,对不起,八哥错怪你了。”杨成宾诚恳道歉。
    杨梦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晚上杨梦尘用白萝卜红烧了四只野兔,鸡蛋烙饼和炒野菜,全家人饱餐了一顿。
    饭桌上,杨梦尘央着大哥明天跟他们一起上山。
    杨老爷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们已经知道九儿在教哥哥们医术,反正地里的活也不多,成容不去也没事。
    ☆、007劝解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后,杨梦尘和六位哥哥背着背篓出了门,还去邻居家借了板车。
    到了山上,听见妹妹说先砍树,六兄弟虽心有疑惑,却什么都没问就齐心协力砍起树来,杨梦尘哪儿也没去,乖乖待在哥哥们旁边。
    一上午砍了九棵粗大的树,六兄弟整齐地堆放在板车上。
    吃了早上准备的鸡蛋和野菜饼子,七兄妹开始采草药,其中采到不少山药,还抓到一只狍子,乐得杨成宾直说九妹是福星,每次都收获颇丰。
    “九妹,竹笋酸涩不好吃,除非没东西吃,村里人都不会吃竹笋。”看到妹妹在一片竹林前停住不走,杨成容解释着。
    杨梦尘笑了笑:“大哥,我有办法去除竹笋的苦味,我们挖一些回去吧。”
    “好啊好啊,九妹做的竹笋一定很好吃!”杨成宾眉开眼笑。
    重重拍了一下小八的后脑勺,杨成宇训斥道:“想吃还不赶紧去挖!”
    前天刚下过雨又没人采过,竹林里的竹笋自然有很多,兄妹七个挖了满满一背篓竹笋才下山回家。
    “家里还有不少柴火,你们怎么又砍这么多回来?”看到一板车的大树,杨周氏愁着要放哪里。
    “奶奶,这些大树我自有用处。”杨梦尘神秘一笑跑进屋里,片刻手里拿着几张草纸出来,走到大伯的房门外敲了敲,然后进去,关门。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房间里,杨朝文半靠在炕上,看着红扑扑脸上带着暖暖笑容的侄女,心里莫名划过一股暖流。
    而杨梦尘也打量着大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不厚不薄的双唇紧抿着,刚毅俊秀的面容显得苍白消瘦,眼底布满了沧桑颓败。
    敛去心中情绪,杨梦尘走到炕边笑着道:“听四哥说,大伯的木工手艺最厉害,大伯能照着图纸帮我做这个椅子么?”说完,将手里的草纸递给杨朝文。
    杨朝文一怔,继而右手轻抚毫无知觉的双腿,唇角扯出一抹苦涩:“九儿,我无能为力。”
    “大伯是不会做?还是不想做?”杨梦尘直直看着杨朝文。
    似是无法面对侄女深邃如墨的目光,杨朝文垂下眼帘,低沉黯哑的声音中透着悲凉:“有区别么?”
    “当然有!”双手拿着图纸依旧保持平举的动作,杨梦尘掷地有声道:“如果是大伯不会做,我可以一一讲给大伯听,加上大伯出色的木工手艺,肯定能做出来;如果是大伯不想做……”说到此处,杨梦尘忽然停了下来。
    久久没有听到侄女说下文,杨朝文忍不住抬眸看着侄女:“我不想做又如何?”
    “大伯还疼我么?”杨梦尘不答反问。
    杨朝文不解:“我自然疼九儿,可……”
    “那为什么不想帮我呢?”
    “这是两码事。”
    “对我来说是一回事!”杨梦尘一脸严肃道:“大伯若真的疼我,对我合理的要求自是有求必应,现在我只是请大伯帮我做一个椅子,大伯明明能做,却不肯做,分明是讨厌我了。”清瘦小脸可怜兮兮,大眼睛里泪水欲落未落,让人见了揪心难受。
    此时杨朝文就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侄女是家人的心头宝且乖巧懂事,他却害得侄女伤心,真是该死:“九儿,我不是讨厌你,我……”
    “大伯肯帮我了?”杨梦尘水遮雾绕的大眼睛满含期冀。
    杨朝文低下头不说话,杨梦尘也不催他,屋子里顿时静谧无声。
    良久,杨梦尘收回平举的手,低低嗓音中含着失望和歉意:“是我强人所难了,大伯好好休息吧,我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猛然抬起头,杨朝文看着侄女瘦弱落寞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是化作无声叹息。
    已走到门口的杨梦尘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杨朝文道:“大伯,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一个人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只要好好活着,只要心中信念不灭,只要无愧于良心,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相比身患绝症却求生无望的人,相比随时面临生死考验的边关将士,相比那些孤苦无依的人,大伯的情况已经好太多太多,至少还活着,至少还有希望,至少家人们始终不离不弃。
    如今大伯自暴自弃,可曾想过为大伯操碎了心以致双鬓平添许多白发的爷爷奶奶?可曾想过强忍伤痛而操持家里家外活计的大伯母?可曾想过小小年纪就承担起生活重担的大哥和三哥?可曾想过关心担忧大伯的家人们?”
    杨梦尘的声音虽然不大,屋外的众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个个眼中含着泪水,心里感触良多。
    “一个人活的就是精气神,如果没了精气神,那么活着也毫无意义,说句大不孝的话,大伯与其一直半死不活,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家人们纵使伤心也只是一时,总好过这样慢慢耗尽家人们的心血。
    反观二伯,在战场上拼命厮杀最终得以活了下来,即使断了左臂且满身伤痕累累,可二伯依旧积极面对,努力好好活着,大伯身为哥哥理应给弟弟做好榜样,不是么?
    希望大伯能用心想想,是继续自我放逐?还是调整心态重新开始新生活?”
    杨梦尘说完伸手就要打开房门出去,背后忽然传来杨朝文低哑的声音:“九儿,图纸能否给我看看?”
    “只是看看?”
    短暂的沉默后杨朝文郑重道:“我尽力而为。”
    “大伯想清楚呢?”杨梦尘转身直直看着杨朝文,见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忙打开房门高声道:“大哥,四哥,五哥,快来,大伯要去院子里,快来扶大伯!六哥,七哥,去奶奶屋里搬椅子,记得垫上薄毯子!”
    杨成容三兄弟闻言飞快跑进屋中:“爹(大伯)……”神情迟疑且不敢相信。
    “你们扶我去院子里吧。”杨朝文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杨成宥和杨成宇忙走到炕边小心扶着杨朝文,而杨成容背对父亲蹲下:“爹,儿子背你出去。”声音哽咽又激动,眼中热泪无声滴落。
    ☆、008醒悟
    “慢点,成宥,成宇,扶好你大伯,嗯,坐到椅子上了,好,可以了。”杨周氏含着泪指挥孙子们安顿好大儿子。
    旁边的柳秀云关切问道:“大哥,椅子软和么?要不再加一床毯子?”
    杨成安端着一碗水,杨成宾拿来几个柑桔给大伯,而杨成宏问着大伯还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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