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说的没错,那一声‘四哥’,是他永远都无法抵挡的声音,足以让他在事实面前羞愧的转身而逃。
    “后来呢?”挽姜淡淡的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不轻不慢的问道。
    “后来,你与仙界的八荒之主相爱,你们二人情投意合,朕便将你许配给了无湮,你们...”
    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座书房里的人,除了天帝,包括挽姜在内,都不可置信的变了脸色。
    帝无湮又惊又怒的起了身,一只手捂着心口,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竟是气极之下重重的咳嗽起来。
    这样的弥天大谎,这样颠倒黑白的过所谓往,仙界的人纷纷转脸去看挽姜和帝无湮,天帝这样精心编织一个过往,一个荒谬不真实的过往,难道是想成全了无湮?
    仙界的人都知道,帝无湮爱上了他自己的徒弟,这在仙界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曾经因为这件事,有多少仙人在暗地里骂过挽姜,说她的惑人的狐狸精,可是如今,天帝竟是要促成两个人的姻缘?
    “我与无湮是夫妻?”
    半晌,她开口,清浅温淡的语气,任谁都听的出她话里的质疑。
    天帝面不改色的点头,稳当的坐在椅子上,从容而笑,“自然是夫妻,上神若是不信,不如问他们。”
    他指了指今日书房在座的其他仙家。
    挽姜点头,“也好。”
    她转过身,径自的朝帝无湮走了过去。
    既然是要问,当然是问与此事有着直接关系的人最好。
    她笑容清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望着帝无湮,轻声的问道:“无湮,是真的吗?”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目光直瞬瞬的看着两个人。
    帝无湮看着挽姜,耳里是天帝的声音,天帝用着仙术隔空传话于他,在他耳边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说道:“无湮,朕这是在给你机会,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朕好心提醒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你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她是神,现在若是不留住她,以后你连见到她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还是说,你希望朕告诉她三百年前你对她做了什么好事,无湮,你太过优柔寡断,这也是你失败的原因。”
    帝无湮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挽姜奇怪的看着他,轻声唤道:“无湮?”
    “是。”忽地,帝无湮抬起头,眸光深沉似极地黑暗的地底,那样的深不可测,她募地就愣住了。
    “我们是夫妻?”她似是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紧接着又问了一遍。
    帝无湮看着她,袖中的双手握的骨节泛白,“是,我们是夫妻。”
    挽姜凝视他,纤弱的身子有些颤抖,“之前为何不说?我醒来那日,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帝无湮张口,哑口无言。
    天帝扬起胜利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众人,咳了一声说道:“上神与无湮十分恩爱,后来若不是上神被那魔尊陷害,亦不会差点灰飞烟灭,说起来,还是无湮不惜一切的救了上神,上神你看无湮这一头银发,便是为了救上神而一夜愁白了发。”
    挽姜猝然抬头看向帝无湮的那一头银发,似乎是有了感触,心里竟一点一点的疼痛起来。
    她抬手抚上帝无湮的发,那银色的发看上去那样的冰冷而伤心,大道般若,其念生而千愁起,纵是长生仙,亦有愁白头。
    “发为我而白?”她低声呢喃,手缓缓放下。
    大殿里的气氛沉默至极,那些仙家心里明白,天帝叫他们来,并不是真的要告诉挽姜真实的过往,而是要借助这个机会,编织一个所谓的真实的过往给她,而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稍加淬炼改头换面,便成了天帝口中的过往,挽姜的过去。
    天帝的目的,是将曾经伤害过的她加以润色,变成她喜爱的人,而她曾经爱的人,在天帝那慈爱的笑意中,则成了伤她害她最惨的人。
    “正是,当年魔尊将你打入十殿地狱,那里极度凶残罪恶,无湮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不顾众仙反对跳下去救你,他将你救上来,自己在十殿地狱中受了重伤,腿也因此而瘸,上神,你体内的九德之气,是无湮为了救你不惜从古兽烛阴那里夺来的,这桩桩件件,自你成神便尽数遗忘,即便朕今日一一提起,想必上神心中,依旧没有半分感触。”
    “只是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让上神知道,朕原本打算瞒着上神,但是朕亦不忍心瞧着无湮一日日独自守着相思之苦,事情说出来,或许解决不了问题,但有些误会,倒是可以解释清楚。”
    挽姜静静听着,没有先前那样的吃惊,她对于自己此刻的平静亦有些讶然,她有些奇怪自己的反应,天帝在说着她的过去,可是她不仅没有过多的触动,反而平静的近乎诡异。
    或是真的是忘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对自己的过去,生不出半分的触动和感觉。
    但是她终究还是对自己的过往有了记忆,虽是觉得十分陌生,但那是她的记忆,她一点点的去接受那些过往的记忆。
    “所以,你是我四哥?”
    她转身,看着眼圈通红的堇宋。
    堇宋撇开眼不去看她,嘴角抿的那样紧,唇角弧度向下,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一道呜咽,似是回答了她的询问。
    “你是我父君?”她看向天帝,眼眸清澈,身姿清雅。
    天帝含笑,却是默认。
    最后,她转过脸,凝望着帝无湮,那双眼睛是那样的干净,又似透着暖熏熏的笑意。
    “夫君!”
    青余山的怀衣上仙,目光清冷的站在云头上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怀衣阁,驱散了怀衣阁中的弟子,焚毁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收集的六界讯息,与过往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从此红尘琐碎,皆抛脑后,佛理万千,自省其中。
    转身,他不再留恋的转身离去。
    舞邪尘四仰八叉的躺在宽大的冥王椅上,哼着小曲儿吃着水果,殿下首座上的幽冥司斐羽正埋首于一大堆的奏章里,面容淡定的奋笔疾书。
    舞邪尘无聊的在椅子上左滚右滚,头顶是乌沉沉翻滚汹涌的乌云,似是裹着雷霆万钧的威力,发出嗞嗞的电闪雷鸣。
    “今儿这天气,似乎不太好啊。”舞邪尘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吐出口中最后一粒果核。
    斐羽依旧闷声不吭的批阅奏章,懒得理会某位懒鬼俯身的冥王大人。
    “爷跟你说话呢,小斐斐你胆子越来越大啊,爷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舞邪尘凶巴巴的侧过身,右手支着脑袋歪着头看着斐羽,确切的说是瞪着斐羽。
    斐羽依旧面不改色眼不抬的批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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