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搭在苏云湉的手腕上,半晌,他蹙眉上下打量了两眼,开口道:“苏姑娘,你可知晓你是天妒之体。”
    天妒之体,人境内,百人中约莫会有一两个,这名字听着挺牛皮,其实是一个很悲催的体质。
    普通人想要引气修真,最差不过是无灵根,一辈子当个凡人。
    这天妒之体就不一样了,它没有灵根一说,只有人魂天赋,不修炼的话,作为凡人活不过30岁,哪怕用修真界的灵丹妙药养着也活不过60岁。
    一旦引气修真,如果天赋差呢,还能活十年,若是人魂天赋特别好,更惨,最短的没活过五年。
    苏云湉听完后却松了口气:“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学。”
    比起被做成傀儡,还不如修炼。
    况且《坠仙》中将如何治疗天妒之体的四味良药的获取地点,熬制方式都讲得很清楚,其中一味药血麒麟枝就在亲哥身上。
    谢飞坤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云湉平静地看着他,态度斩钉截铁:“世道不安,我宁可手握力量直面危局,我不想有朝一日沦落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原本表情平淡的谢飞坤瞳孔猛缩。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苏云湉,忽然笑着摇摇头:“……可惜了。”在这一声后,他停顿了足有三分钟,才微微颌首道:“好,随我来。”
    说罢,他起身向着内屋走去。
    苏云湉紧随其后。
    谢家的演武堂装潢得很简单,面积非常的大,苏云湉越过走廊,穿过侧面大门,就能隐隐听到数百人齐声“喝哈”的叫喊声。
    不过在又穿过几条走廊后,那声音又烟消云散,他们来到一处像祠堂的地方,四周安静得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
    谢飞坤毕恭毕敬地对里面的神像行礼,之后从供奉的神像下面取出来一块暖黄色的玉石。
    他转身看向苏云湉,慢声道:
    “引气之法,是人族最基本的修炼法。它传承难点不在后续修炼,而在一个字:引。很多五灵根便卡在第一步,无法引气入体,不得修真。
    不过在这方面,天妒之体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只需有筑基期修为的修士,借用通天石的灵力流通人体360穴位,就能引出人魂天赋,从而顺利引气入体,进而修炼。”
    “人魂天赋?”苏云湉对这个概念很陌生。
    修仙修真,难道不是以金木水火土灵根来判断吗?
    “没错,所有的天妒之体皆可修炼,人魂天赋才是决定你们修行上限的存在,因为这种特殊性,这类体质才会被命名为天妒之体……不过。”谢飞坤叹了口气,“天赋太强,对你而言算不上好事。”
    苏云湉点点头。
    “这枚玉石中记载了历史上,最常见的58种天妒之体的人魂天赋,都是谢家长辈们的经验,你用灵力感知背熟后再还我。不可给外人观摩。”
    谢飞坤说到这,再次看向苏云湉强调道:“天妒之体,开弓是没有回头箭的。你确定吗?”
    “我确定。”
    谢飞坤不再多费口舌。
    他给苏云湉引气,又将暖黄色的玉石留下,便将苏云湉领到谢家军的演武堂,转身离开。
    苏云湉走向人较少的小演武堂,感受着体内尚且余下的那股流动的灵气,按记载中方法,将灵力全部往胸腔处挤压,直到一个光球出现在她的面前才松了那口气。
    从不信命的苏云湉也忍不住暗暗搓手祈祷,来个厉害的人魂天赋吧!
    片刻后,光球上闪过一抹湛蓝色的光芒。
    下一秒,苏云湉觉得大脑深处仿佛被一股极寒的风吹过,凉得她浑身打冷颤打得停不下来。
    直到身体回温,她才重新睁眼。
    嗯?光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约一米六左右的纸人,憨憨地看着她,长得还挺像大白。
    苏云湉立刻来了兴致,她对照暖玉中的记载的58个天赋,围着萌萌的大白纸人做对比实验做了将近一个时辰,然而什么变化都没发生。
    苏云湉有点懵:……就这?该不会没有特殊天赋吧。
    烦躁下,她运转灵力对准空气泄愤地挥舞了一拳。
    原本呆滞的大白纸人却仿佛被触动开关,它以和苏云湉一模一样的造型,也向着空中挥舞了一拳。
    与此同时,大白纸人胸前出现一个像是游戏经验进度条的东西,后面还有个括号(0.00001/n)。
    进度条下面还备注着一行字——卷不死你算我输。
    苏云湉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这是什么天赋?卷死别人?该怎么用?
    苏云湉开始慢慢尝试,一次又一次对着空气打拳,很她便发现,只有调动体内灵力后的挥拳,大白胸前的经验值数据才会跳动+0.00001。
    虽然涨幅很少,但有了进步的方向,苏云湉反而淡定下来。
    尤其当她想休息的时候,就会想起当傀儡的可怕。
    身上顿时涌现出一股力量,支棱起来。
    还真别说,这“+0.00001”的进度条慢慢乌龟爬,爬久了,也能带来一种养成的满足感。反正苏云湉有点肝上瘾。
    *
    三山峰顶端,仙雾缭绕。
    急骤雨滴落下,声声撞碎蕉叶梨花。
    一身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收敛一身灵气,缓缓睁开眼。
    “周师弟,你现在觉得如何?”紫衣美人娇俏地笑笑,“看你似乎快要到筑基期大圆满了。只差一步。”
    周生霖没有动,他忽然开口道:“我要去一趟陵城。”
    紫衣美人一僵,指尖快掐出血,脸上笑笑:“难道是担心我会为难你的青梅竹马不成,你说只当她是妹妹,那我当然会替你照顾妥帖。”
    周生霖沉默了一会,一帧帧两人在乡野间相处的画面快速闪过,最后是她微微扬起头,怀抱鲜花的羞涩笑容,不过很快这笑容如泡泡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仙雾缭绕,横跨万里江山的霸道剑气。
    周生霖微微摇头:“不。只是天衍宗将考核地点设定在陵城。师长唤我去帮忙。”
    紫衣美人笑得很勉强:“那感情好,这回是天衍宗和我的师门两界山一起招生。我与你一起去。”
    周生霖又闭上双眸,沉默地开始修炼。
    紫衣美人笑着转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一群垃圾,她本想着嫁出去算了,结果下面的自作主张杀人,做了这个却又出了漏洞,连一个凡女生死、去处都无法确认。
    她得再安排人去探。
    她隐约记得,冯家好像与谢家有故。
    *
    三日。
    苏云湉一直在谢家练武堂沉默地修炼,她偶尔出门,街边老百姓看到她时,总是暗中观察,表情复杂。
    谢家和谢家军没有亏待她。
    但她逃婚的事,却不知为何忽然在陵城广为流传,在老百姓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谢安钰虽是牌位,但他却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夏国百姓,更是为了谢家十万军慷慨赴死。
    在陵城这个地方,都有不少女性愿意嫁给他的牌位。
    老百姓能理解不愿意嫁给牌位,但是不嫁给牌位不答应就好了,做出这种中途逃婚的事,在他们看来就是在打谢家的脸。
    所以他们对苏云湉的态度很复杂。
    苏云湉不在乎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让经验值快点升上去。快点到炼气期。
    入夜前,她发现谢家军大规模的出动,狼烟四起,好像出了什么事。
    又过了几日。她发现原本负责守备谢家府邸的谢家将士越来越少,外面的气氛凝重许多,时不时会有妖兽的嘶吼以及恐惧的声音。
    再到后面,她便被李管家温和地建议不要再出门,最多就在外院演武堂。
    苏云湉微微颌首,以她目前这种菜鸡状态,还是不要好奇,安心自个修炼。
    她简单地吃过饭,又一次走出来,前往外院演武堂。
    内院演武堂过了八点就关了,外院演武堂没有宵禁,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就像在足球场上面摆了四个擂台,特别空旷。
    以前每个擂台旁边驻守着三位谢家兵,是阻止擂台上的人互相下死手,现在整个演武堂也就留了三个谢家兵。
    在这儿切磋修炼的除了谢家人,还会有一些来自其他城镇的陌生修士和侠客。
    他们有的是想借着挑战谢家从而获得声望,有的是想高价加入谢家,所以擂台上经常会有很精彩的打斗,不过最近几日,这样陌生修士与侠客也越来越少。
    苏云湉扫了一眼,便向着人最少的角落走去。
    这时,人最多的地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说得好!不愧是冯家当代天骄。”
    “没错!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陵城出一份力!留在这里不够!我们确实应该外出扫荡妖兽!”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筑基期妖兽兽潮又算得了什么!一起上!说不定下一个被谢家看重的就是你!”
    ……
    看起来大家都被站在擂台中央,坐在一朵莲花法器之上的白衣修士给鼓动。
    苏云湉没再多看,她活动了一下四肢,又一次开始对空挥拳。
    “所以,这位武者,要不要一起去剿灭妖兽?为谢家和人族尽一份力量。”一道仿佛卡了拖拉机一样的声音响起。
    苏云湉一开始没认为在和她说话,所以没回答。
    但当对方再三重复,苏云湉才转过身。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端坐在莲花座,样貌好女的英俊男子,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衣着类似的男子,都直直地盯着她。
    “咦?你好像是苏……不对,是谢家大嫂啊。”英俊男子忽然道,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视与傲慢。
    “冯公子真的慧眼如炬!没想到谢家还会有贪生怕死之辈。”
    “嗨,听说之前逃婚呢。不甘不愿的!”
    “这话就不对了!小姑娘嘛,怕不还是想要个真汉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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