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此重伤,它的体型瞬间就缩小了许多,虚弱地喘着息,兽血染红了湖水。伶舟落在它的背上,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了背上,黑靴踩着它的头,刀子一划,面不改色开始抽走它的筋。对龙蛇之物而言,这是堪比凌迟的痛苦。
    剧痛让妖兽两眼发昏,残缺的蛇尾一甩,猛地打向了已变得脆弱稀薄的结界。阵眼上的桑洱本就体力不支,结界破碎的一瞬,她失了防备之力,遭到反噬,仿佛心口被重重踹了一脚,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结界之外,一条被她伤了的腾蛇趁机凌空扑来,张开腥臭的蛇嘴,紧紧地咬住了她!
    本以为要被它的獠牙狠狠洞穿肚子了,没想到,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只听“叮”的一声,桑洱的身上有淡光一闪而过,仿佛披了柔软而坚硬的金钟罩。那獠牙撞上来,竟齐根断裂了。
    桑洱一抖,睁开眼,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
    看来,这就是系统的意思。只有副本成功,她才能得到超出规则的保护。要是没守住,她的身体此刻早已被獠牙穿透。
    獠牙断了,这腾蛇又怒又痛,想将桑洱强行吞下肚子。没来得及实施,它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倒挂在树干上,抓住它身体的玩意儿,独眼双瞳,满身是刺一样的毛发,两手连着肉翼。
    桑洱挣扎了几下,看清了这后来者的模样,心脏就是一沉。
    不好了,这是山鹫。
    这玩意儿曾在清静寺出现过,喜爱吃腐肉,所以,总会伴随着厉害的邪祟出现。但它也不是只吃腐肉的。
    系统的保护,恐怕只针对腾蛇,未必包括这只横空杀出来的玩意儿。
    远处,那濒死的妖兽腾蛇也见到了这一幕,兽口溢血,忍痛大笑了起来:“你那小妖怪被带走了,要被吃掉了!你还不去追?!”
    伶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那又如何?”
    龙筋抽到一半,贸然中断,只会功亏一篑。
    一只无足轻重的小妖怪而已,没了就没了吧。
    虽说还没弄清楚她为何能用高阶妖怪的法术,她就被陌生腾蛇吃了,有点遗憾。不过,死前给他守了那么久的结界,留她这条命到今日,也算是有价值了。
    最后一个可以动摇伶舟的筹码也宣告失效,妖兽瞳孔放大,剧烈抽搐,泄出了一声不甘的长啸,终于命丧于此。
    四周那些开了智或没开智的腾蛇,感觉到它们的靠山倒了,吓得纷纷逃窜开了。
    不消片刻,山谷之中,就只余下了风声和打斗后的痕迹和乌血,什么动静也没了。
    黑雾缠绕着龙筋,倏然落入了乾坤袋里。伶舟五指收紧,手里的武器轰地消散,慢慢地睁眼。
    .
    桑洱头晕目眩地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乌漆嘛黑的山洞里。
    洞口之外,风声呼啸,看不到任何植物,似乎处在高空上。
    是了,刚才,一条腾蛇咬住了她,死活都不肯松口。一只山鹫抓住了腾蛇,带着倒霉的她,在树上健步如飞,跳来跳去,攀上了山谷岩壁那千万个山洞里的其中一个。
    这里应该是山鹫的老巢,满地都被拖进来的妖兽尸首。远处坐着一只山鹫,似乎在进食。桑洱在角落里,或许就是因为体积太小,才没有被发现。
    桑洱皱着脸,爬起来,隔着乱糟糟的毛发,检查了一下身体,好在没有什么伤口。
    不知道系统给的保护失效了没有,继续坐在这里可不安全。还是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再想想看怎么趁山鹫离开时逃掉。
    瞥见不远处倒着一个黑漆漆的、像是蛋的玩意儿,与围墙形成了一个三角位。桑洱爬了过去,打算藏到下面。
    孰料,就在她摸到这玩意儿的一瞬,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与角色‘宓银’(沉睡状态)相遇。”
    桑洱:“……”
    桑洱:“???”
    第85章
    什么玩意儿?
    这颗黑不溜秋的蛋……居然是宓银?
    桑洱嘴角抽搐,上看下看,都很难将这颗疑似被大火烤焦了的蛋,和那个娇媚刁蛮、一口一句“洪领金姐姐”的宓银联系起来。
    系统:“宿主,你有没有听说过擅长牵丝戏的冀水族?”
    桑洱:“牵丝戏我听过,这个什么什么族就没听过。”
    系统:“这一族泛指起源于西域冀水、擅长制做和操控牵丝人偶的魔修,如今已濒临灭族。将近十年后,你第一次遇到宓银时,世上已经没有了冀水族。所以,你没听说过也是很正常的。你看到的这颗蛋,就是冀水族的东西。”
    桑洱:“嗯?”
    系统:“每一个牵丝人偶的制作都很不容易,尤其是那些以假乱真的精良人偶。所以,在不使用它们的时候,冀水族人都会将人偶放进类似于乾坤袋的东西里,妥善保存。因其外壳坚硬,内里柔软,他们管这东西叫‘锦绣核桃’。久而久之,这群魔修也从中获得了灵感,演化出了一套自保的法子。遇到危险时,自己也可以躲进锦绣核桃里。”
    桑洱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消化完系统的话。
    这么说的话,宓银难道也是被山鹫当成储备粮拖进来的?所以,她才会缩到一颗蛋里……咳,不对,是一个长得很像蛋的法器里。山鹫的牙齿再锋利,大概也是咬不碎这硬壳的。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副本支线任务【解救宓银】,请在离开时带上宓银。”
    桑洱两只粉爪缩在胸毛里,靠着后足立起身,试探地拍了拍蛋壳,又轻轻推了一把,都没有回应,只好作罢,缩进了蛋壳与石壁的空间里,安静地恢复妖力。
    刚才,为了守住结界,桑洱这一路来吸收到的妖力几乎被掏空了。一缓下来,筋疲力竭的滋味就席卷了全身,四肢空虚又发冷。
    也不知道伶舟有没有看到她被腾蛇咬住,又被山鹫带走了。
    但就算他看到了,又能如何?
    伶舟总不可能来救她。
    本来,就是她一厢情愿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说要报恩。而且,若不是副本保护,桑洱早就被腾蛇的獠牙刺个对穿了,绝无生还可能。
    如果伶舟看到了那一幕,肯定也会觉得她当场死了,更不会费心来寻。毕竟妖怪一死,很快就会化烟,找了也没意义。
    桑洱的短尾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屁股后,身子蜷得更紧了点儿。
    她只能自救。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没有能力打开九冥魔境的入口。不想被留在这个鬼地方的话,就一定要赶在伶舟离开前,找到他,跟他一起离开。
    洞中的山鹫正在大快朵颐,撕咬着它叼回来的妖兽尸体。吃饱喝足后,它就躺在了洞口附近睡觉,肚皮一起一落,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或许是刚才护持结界的举动,在无形中提高了桑洱的经验值。桑洱发现,自己的妖力虽然近乎耗空,但恢复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很多。勉勉强强恢复了五成后,她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开始行动。
    桑洱施了一道法术在装着宓银的黑蛋上,让它低飘起来,跟在自己后面。一妖一蛋,战战兢兢地贴着山洞边缘,绕开了正在睡觉的山鹫,无声无息地挪到了洞口。
    这个洞口,处于山谷的石壁上。下方白雾缭绕,勉强看得见漆黑的泥土和交错横生的树枝,离地起码有二十几米,以桑洱现在的体型来说,高度更是翻了好几倍。光是站在边缘,她的腿就有点儿发软了。
    桑洱抬起爪子,搓着自己鼓鼓的腮帮子,做了十秒钟的心理建设,终于,把心一横,抱着怀里黑漆漆的蛋,纵身一跃。
    耳边冷风呼啸,吹得桑洱颠来荡去。在落地前夕,桑洱使出妖力,空气之中,仿佛拉出了一张透明的弹力安全网,接住了桑洱和那颗蛋,下压,再猛地上弹。
    桑洱闷哼一声,弹飞到了不远处的草堆里。黑蛋咕噜咕噜地滚向远处,嗖地从草坡边缘滚了下去。
    “喂!”
    桑洱忙不迭追了上去。下坡路很好走,黑蛋滚得好不欢快。直到撞上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才倏地停下,在原地转啊转的。
    “让你别跑,你还跑……”桑洱扑上来,抱住了它,肚皮压在壳上。一抬眼,她的下巴就惊得往下一掉:“主、主人?”
    原来,黑蛋撞上的是一具正在消散的妖兽尸首。
    朦胧的烟雾之后,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伶舟听见了她的声音,视线淡淡地垂了下来。
    明明不久前才和那条巨大的妖龙打过一架,他的模样却不怎么狼狈。反倒是地上的桑洱,淡黄的毛发沾了腾蛇的唾沫和血,又在山洞的泥尘里滚了许久,脏兮兮油乎乎的,沾成了一缕一缕,好不可怜。
    遇到他后,她仿佛惊呆了,睁圆了两只小黑眼,反应过来后,她扑腾着冲了上来,抱住了他的靴子,抬头说:“主人,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那条坏蛇已经被你杀了吗?你没有受伤吧?”
    这只蠢妖怪,明明自己也弄得狼狈不堪,看到他后,第一反应却不是委屈地诉苦,而是担心他的安危。伶舟顿了一下,有一种道不出的滋味稍纵即逝:“当然没有。”
    桑洱如释重负,笑了起来:“那就好,我没有守好结界、看到最后,还很担心主人会被那条坏蛇弄伤呢。”
    伶舟方才亲眼看见桑洱被小腾蛇咬住,正好提起了话题,他很自然地,就问起了桑洱为何会在这里。
    桑洱:“……”
    总不能说自己是靠着完成副本,得到系统的金钟罩保护,才从滕蛇的嘴里活下来的。
    好在,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以弱胜强的先例。桑洱灵机一动,这次也搬出了一模一样的说辞——在情急之下,她又使出了高阶妖怪的法术,保住了小命。
    闻言,伶舟捏起了她,饶有趣味地道:“你究竟是为什么可以用那些法术,自己知道吗?”
    桑洱扒着他的手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潜能吧。”
    还欲深问,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伶舟瞥了地上的尸首一眼——这是一只不长眼睛、突然跑出来攻击他的妖兽,道:“也罢,回去再说吧。”
    从被山鹫抓走开始,桑洱的神经一直绷得死紧,十分疲累。因此,她没有化成人形。稍微擦了擦毛发上的污渍,就躲进了伶舟的衣襟里。
    换在平时,伶舟是不会让桑洱在这么脏的时候爬到他身上来的。但和那条腾蛇打完后,他的一身衣裳,湿了又干,已经不干净了,自然不会有太多讲究。
    桑洱坚持要带上那枚黑蛋,并称在洞穴里,是这颗黑蛋用蛋壳替她挡下了一次攻击,她感觉到里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可能藏了活物,决定要带着它回去。
    因为一早就立下了“有恩必报”的人设,对于桑洱的坚持,伶舟没有怀疑。
    借了伶舟的乾坤袋,桑洱将黑蛋塞了进去。然后,她窝回了伶舟的衣服里,合上眼睛,眼皮却一直微微颤着,随之回到了人间。
    回到宫殿后,或许是妖力大起大落的后遗症,桑洱窝在了偏殿里,睡死了过去。一天一夜后才醒来。
    苏醒时,外面已是黄昏,天色苍凉。偏殿里没有点灯,静悄悄的,风呼呼地灌入。
    桑洱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之前的事。
    因为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舔狗跟班,即使被伶舟毫不犹豫地抛弃,也没有拿乔和生气的资格。更不能质问伶舟,为什么他当时看到她要死了,却没有半点惋惜和动摇,甚至,连找也懒得来找她。
    如果她没有追上来,没有恰好遇到他,伶舟是不是就会直接回来了。然后,很快就会忘记她这只陪了他一个月的小妖怪。
    在原文里,桑洱附身的角色是一个摆件,不用跟着伶舟在危险的副本里出生入死。现在就难说了。
    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必须尽快让伶舟看见她的价值,让他舍不得让她死掉。
    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当伶舟的舔狗、对他好、任何危险都挡在他面前之类的做法,桑洱竟想不到别的路子。这些举动,原主也是做过的,不也没有打动伶舟吗?
    桑洱叹了一声。
    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努力修炼吧。
    去九冥魔境的这一趟,也不算白去。睡了一觉后,进度条变成了1800/5000。伶舟对桑洱的好感度,则变为了40/100。
    桑洱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因为她又一次死里逃生,让伶舟对她刮目相看了。
    同时,斯巴达式训练的效果是显著的。经此一役,桑洱的妖力和妖丹彻底自洽。即使一个月前逃出笼子捕食她的那条小腾蛇再次出现,也不再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了。
    忽然想起了宓银,桑洱化成人形,下了地。稍微擦了擦身体,嗅了嗅没有异味,她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伶舟常待的寝殿找他,问他要那枚蛋。
    伶舟一挥袖子,把蛋给了她。
    桑洱连忙伸手,接住了沉甸甸的黑蛋,摸了摸壳上的纹路,小声问:“主人,我可以留下这颗蛋吗?”
    伶舟似乎觉得有点儿麻烦,看了她一眼:“这是冀水族的玩意儿,你留着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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