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穿堂,二人就瞧见了带了四五名随从的齐将军负手站在门前,看神色已经十分不耐烦。前院看门的门子和小厮在一旁严阵以待,可见方才他们便并不愉快。齐将军自来是托大的人,田庄上的下人见多登门来闹事的人多了去了,对齐将军这般自大的倒也不至于如此。就不知才刚齐将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惹人如此。
    齐妙心里顿生了不快。
    这个男人就是个窝里横的窝囊废。若但凡有一丁点的能耐,能够在外面立的起来的,也不至于要出卖女儿来换得名利。且看他将女儿嫁的人家,从来都是攀附之意明显,获利却甚微,足可见这个人并没有多少经营的头脑,也难怪闺女都卖了还没换得想要的高官厚禄。
    饶是在不喜欢,见了面依旧是要行礼的。
    白希云和齐妙上前礼数周全了一番,客气又疏远的称呼:“齐将军。”
    齐将军早已经等的不耐烦。
    自己养的女儿三个有两个嫁了人就开始心向着外人,齐将军早就气不打一出来,如今斜睨着齐妙,见女儿大腹便便,再想家中那个婚事都作罢了的,当即便觉自己的闺女都白养了,没有一个能有用处的,忍无可忍面红耳赤的训斥道:“齐妙,你好大的胆子!”
    他是行伍出身,平日里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如今大吼,更是声如洪钟,直将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都唬了一跳,更何况是齐妙。
    齐妙拍着被吼的砰砰直跳的胸口,凝眉道:“齐将军这是怎么了?有时时候没见您登门来瞧一眼,如今来了,本想好生招待您,您却开口就是大吼,如今我这样的身子,禁得起您的吓唬吗?若是有个万一,贵妃娘娘问起来,我要怎么回答?难道说是我生父莫名寻衅害的吗?”
    “你个不孝女,这会子还来说这种话来压制我?你不欺负你二姐姐,我就会来找你问罪了?你反倒是恶人先告状!”
    白希云当即沉了脸,“齐将军是登门来特地为了齐二小姐出头吗?难道二小姐作所所谓,也是您背后授意的?”
    “我与我女儿说话,白大人,哦,不,是林大人,还是先闪开一旁去吧!”
    从前齐将军见了白希云还很客气,因转了舵,存了巴结的心思,几次三番登门求而不成才偃旗息鼓,如今白希云从侯府世子变成了贫民贱种,而且连安陆侯的爵位都不存在了,这样的情况在齐将军看来,便完全失去了巴结着的必要,他也真是运气太差,早知白家如此不争气,他就不会答应白家的亲事,如今可好,女儿嫁了等于白嫁,白永春那个老没羞臊的不但惦记着自己女儿,还连他休弃的苗氏也惦记上了,而一个成器的白希云还不是白家亲生的,还是个贱民养的……
    越是想,齐将军就越是觉得心里憋闷。
    他对白希云说话时又怎么可能有好气儿?
    白希云只需扫一眼就能明白如今齐将军心里的想法,心下不免觉得好笑又愤怒。好笑的是他与齐妙竟然总会遇上这样的奇葩,愤怒却不是因为他自己,他又不是齐将军的谁,他担心的是齐妙被气到。
    齐妙却是意料之外的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又温和的道:“齐将军能如此说话,甚好。”
    齐将军不明所以,愤怒却不曾减少分毫,怒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齐将军既然如此瞧不起我们夫妇,打定主意是来撕破脸的,往后我们便也不需要再顾及你了。往后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互不相干再不往来便是了。”
    “你!你别忘了,你可是姓齐的!”
    “若是我娘还在,一定巴不得我和长姐都不姓齐!难道齐将军纵容苗氏害死我娘,这些年来就不会做噩梦吗?”齐妙此时笑容依旧,话音也并不尖锐,但是嘲讽之意十分明显,“齐将军那般宠爱苗氏,到如今却是这样,也真真叫人唏嘘。”
    一个男人,被这样戳脊梁,且说话之人还是自己女儿,齐将军已气愤的不能自已,扬起手想要打,可是碍着一旁站立着的德王殿下派给白希云的侍卫也在,又想齐妙如今有身孕,她又是万贵妃眼皮子底下的红人,对三殿下还有救命之恩,他拳头握紧又放松,如此反复数次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脾气,点指着齐妙道:“你个不孝女,你就是这样对你爹说话的!”
    “你根本也没将我当做女儿,只当做交换利益的物品罢了,如今又来用道德绑架我,难道这大周朝还没有我说理的地儿去?你来给齐婥出气,怎么没问问齐婥到底做了什么事,还是说她趁着我怀有身孕来勾引我的夫婿是齐将军授意的?若真如此,那可就是大笑话一桩了,我今日恰要入宫去,正巧可与皇上与万贵妃说一说,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何一个个明明该是与我们夫妻最亲密的亲人,却一次次的当面就来给我们捅刀子,难道将我们扎的鲜血淋漓的还不够吗?”
    齐将军被齐妙一番抢白,气的脸色都白了,想讲道理,却因方才对话之中抓到了齐妙说的那句“今日入宫”而有所顾忌,心下尤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笑道:“你入宫?你不过是自学了那么一点三脚猫的医术,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才治好了三殿下,皇上仁慈,才勉强容你个小女子张狂!莫说是你,就是我想要求见皇上和贵妃娘娘都不容易,你还敢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入宫,你能与皇上说上什么话!真真是大言不惭,我齐大勇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够了!”白希云再也听不下齐将军如此张狂诋毁齐妙,自己的媳妇自己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当做心尖儿一般宝贝着,却屡屡在外人面前要忍气吞声,还要忍着怒气与人争吵,岂有此理?!
    “齐将军若是纯粹来找麻烦的,就请回吧,今日我二人还要入宫,耽搁了皇上吩咐的差事到底算谁的罪过?若是齐将军再纠缠不清,皇上问起来我也只能如实禀报了。”
    白希云气势森冷,叫齐将军不不得不信了几分。
    “你……你是说你们要入宫去?你都不是白家人了,还没有失宠?”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好人选
    “没失**,您是不是又有别的对待方式?您这样将见风使舵用的炉火纯青不避旁人的,真的好吗?”齐妙被齐将军这话逗笑了:“说的好像白家怎样似的,您刚才不还称呼我夫君是林希云吗?您看那白家很好,他们家再好,如今可还有一个人在仕途之中走的好的人?同一个屋檐下好歹生活了十几年,作为您的闺女,对您也算是有一些了解,齐将军,如今您算是站错队选错人,现在一定很揪心吧?”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齐将军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胡子拉碴的下巴一撅一撅,眼角眉梢和皱出了一团褶子。
    虽是面上不认,显然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齐将军这般模样,看在人眼中便是齐妙三言两语戳中了他的痛处,叫人看在眼中就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哪里有当爹的,年节对女儿女婿不闻不问,大正月里的来了却堵着门找茬,为的却是另一个小娘养的女儿?
    那苗氏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京都城里谁人不知苗氏的水性杨花!
    一旁早已看了许久的骆咏和管钧焱对视一眼,兄弟二人心领神会,立即看向等候在一旁的玉莲和冰莲。
    两婢女颔首,同时上前为齐妙和白希云各撑起一把油纸伞,低声劝说道:“夫人身子弱,大风口里这样站着说话怕是对身子不好,大人,您看要不要请齐将军进屋里去说话?”
    玉莲立即道:“这不妥,昨儿苏公公亲自来请人,说是皇上和贵妃娘娘要召见咱们大人和夫人,耽搁的久了怎么好?”
    此时的玉莲和冰莲十分瞧不起齐将军如此作态,明知道自己的闺女身子不好,还偏要站在大雪地里说话,见面一句关切没有不说,张口就是训斥,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家大人的瞧不上,既然如此瞧不上,为何偏要来他们府上?如今被两句话噎了回去,又似乎是后悔了?
    今日看到大人与夫人过的很好,并不似遭了厌弃的模样才觉得后悔,早些日子做什么去了?
    就这样一个见风使舵的,还好意思自称是夫人的父亲!他心里恐怕没有一日将夫人真正当过他的女儿吧!
    真真是连她们做婢女的都要看不起这人。
    齐将军此时却顾不上去看婢女是什么脸色,他一颗心早已因担忧而紧缩起来。若是女儿和女婿真正是这般有本事,他哪里还需要去求旁人?看来他还是太沉不住气,早前觉得女婿身世曝光之后变回失去皇上的**信,只想着这样的人对自己已经没了助力,想不到啊,这人竟然依旧盛**如故。
    齐将军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态度上僵硬的转了个弯,堆出了满脸笑意来,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妙儿,不可在夫家面前如此无礼。”直接无视了婢女方才的话,更是将要转而讨好白希云的意图表达的更为明显。
    众人的心中,竟生出一时间无言以对之感。
    齐妙虽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可是顶着齐妙的皮囊享受着她的人生,就自然要为她人生之中一切不如意买单。眼下齐将军这般作为,丢的正是她的脸面,齐妙双颊发烫,抿着唇别开眼,为明知为了这等人憋着一口气着实是不值得的,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一时间斩不断的。
    斩不断,不想理会偏要缠上来。她倒是想为了原主尽孝,可是原主的命未免太苦,这都摊上的是什么亲人啊!
    白希云早就看出齐妙面色不对,此时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一下下的轻抚着道:“别动气,咱们还要入宫呢。”到底没有将“为了外人动气不值得”这种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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