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斯与挪威的谈判定在了十一月中下旬,时,伊斯开始下雪,清早起来,满目晶莹。
    可沐寒声不让她出去,说好容易将她的冻疮都伺候好了,不准再让手遭罪了。
    从酒店去市政厅,也就是上车那会儿冷片刻,沐寒声将她送上车,并不跟随。
    古杨的电话从荣京打过来时,沐寒声在酒店,立在窗前,回味着某一次深吻,眼
    次深吻,眼角微微勾着笑,香烟取出来又放回去,最终也没抵过,趁她不在,偷偷抽一根。
    可电话响了。
    略微蹙眉,还是接了。
    “沐总,华林影视即将投资开发影视城,这项目,接不接?”古杨低低的声音。
    按说是极好的项目,开发土地和动工都可以揽过来,但涉及与卫子谦的合作,言舒和沐总都不在,古杨还真不太拿得了主意,拟定项目书那种细活,他更是不擅长。
    沐寒声听完,却没有直接给予回复。
    市政厅。
    会议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塔楼外候了诸多媒体,政要刚从大厅出来,便激烈的往前涌。
    傅夜七见惯了这种场面,总归也轮不到采访她,她才迈着步伐往侧边走。
    苏曜走在一旁抬起手臂略微护着她。
    他并非看不出来,谈判一事,她极其上心,整个会议心无旁骛,势必要为伊斯争取最大利益。
    “看这进度,月底大概能回去了。”绕过侧廊,苏曜才低低的一句。
    她浅笑一下,“不是挺好么?”
    苏曜也点了一下头,快上车才道:“对了,咱俩先前脚踩的画作送到我那儿了,一共两幅,正好一人一幅,这会儿过去拿?”
    “好。”
    苏曜住的公寓,距离市政厅并不太远,先前她也住在这里的,因而并不陌生。
    可这不远的距离,她竟然晕车了,果然这身体素质又下降了。
    “没事吧?”见她迟迟不下车,苏曜候在门边,蹙眉担忧。
    他想抱她下去,但又怕唐突,见她略微干呕才顾不了许多,抱着她进屋去,直奔卫生间。
    养了这么久,她时常就这么吐,照医生的意思,她的胃很不好,稍微照顾不周,轻则呕吐,重则痉挛,引起晕厥。
    后者倒是没出现。
    “你是不是没吃早餐?”看着她抱着马桶吐,苏曜拧眉。
    她吃了的,只是吃得有些急。
    累得都没有摇头的力气,软软的趴着没动。
    她的包放在了刚进门的地方,在卫生间里也能听见声响。
    “我去帮你接?”苏曜听了会儿,见她实在没那个力气,才低低的建议。
    她没说话,心里大概猜着,也许是沐寒声,不见她回去而担心了。
    苏曜抚了抚她的背,已经出去了。
    的确是沐寒声的电话。
    想了会儿,他还是接了,不等那边说话,自己低声一句:“夜七在我这儿。”
    私心是有的,所以他未说明原因,也未说明她在做什么。
    沐寒声微微蹙眉,语气里听不出恼意,只是沉声一句:“让她接电话。”
    “她现在不方便……”苏曜觉得这是实话,也才加了一句:“午餐也会在这里吃。”
    会议情况如何,沐寒声是清楚的,却猜不到她去苏曜那儿干什么。
    挂了电话,有几许躁意,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出了门。
    傅夜七在卫生间,起得很费力,按着马桶借力,指节都泛了白。
    苏曜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住,拧眉,“一直这样?”
    她努力的笑一下,没说话。
    苏曜几乎将她整个重量放在自己身上,从卫生间扶到沙发,不远的距离,但走得很慢。
    脚踩画就在客厅,等安置好她,苏曜才展了画,“如何?”
    光着脚,只在脚趾带上特殊的道具,画出来的画竟也意境颇丰。
    她清浅一笑,算是满意。
    等她缓过来,苏曜为她调了一碗面条汤,最朴素、最养胃,也是短时间里最容易做出来的东西。
    趁着温热,她喝了两口,确实舒服了些,脸色缓和很多。
    他也总算放了心,指了指画作下方的空白,“还特意留了题字栏,你来写?”苏曜低低的说着。
    题什么呢?她拿不定主意,日期、地点是最通常的。
    “给你的题上你名?”她问。
    苏曜想了会儿,却说:“题你的吧!”
    她想了会儿,并没说话,但已经提笔,先提地点。
    苏曜就立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她低着头,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挡住她挺巧的鼻尖,她腾出一手别至耳后,露出白皙的耳珠。
    伊斯给苏曜安排的公寓,光线极好,阳光透进窗户,一片明媚。
    她略微虚弱苍白却精致的脸,怎么都极美。目光从黛眉移至柔唇,光线充足,不点自红,令人晃神。
    “日期忘了!”她忽然转头,清浅的笑着。
    有那么一秒,苏曜没了反应,他该去想日期的,却盯着她一张一翕的柔唇,神色微醺。
    她的笑意略微淡了,转过头。
    苏曜也回了神,压着莫名勾起的轻漾,声音温和平稳:“八月三十日。”
    是他紧着时间带她去的,急得极其清晰。
    她点了一下头,回头专注,他刚才的目光,她不是没察觉,只是装作没看见。
    有些事只能如此。
    日期一笔一划的写下,她想了会儿,还是打算题他的名。
    可刚下了一笔,手背整个被苏曜握住,离她极尽,几乎从身后包围。
    傅夜七略微蹙了眉,好似才发觉,除了沐寒声和蓝修,她不再习惯其他男人的靠近。
    却也不
    却也不敢挣扎,只压着一丝别扭,低婉:“小心墨汁染了画。”
    包裹她的掌心没松。
    与沐寒声一样温热的掌心,却不一样的感觉,沐寒声能让她觉得安心。
    “夜七。”苏曜忽然开口,在安静的客厅,显得格外清晰。
    可那一句之后没了后文。
    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钟表‘咔哒、咔哒’的走着,规律的带着心跳。
    两个人的身影,从投影看,极致纠缠,被拉得很长。
    “这一年让你受了很多苦,我自责。”苏曜终于开口:“可我依旧不想回,还想与你游历伊斯,那些天,你是快乐的。”
    她终于叹口气,看着墨汁已经滴在她即将下笔的地方,“工作而已,谈不上受苦,至于……你很清楚,我们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苏曜的声音,他有些固执,“你和沐寒声已经离婚了,你跟沐家不再有关系。”
    “不。”她摇头,“我们没离婚。”她头一次这样的承认,况且,“没有奶奶,不会有我今天,我跟沐家不可能没关系。”
    “就算如此,这不影响你我……”
    “苏曜。”她打断了他的话,松了毛笔,转过身看了他,“说实话,儿时我如何仰慕你,自己都忘了,此时的我,也并没什么值得你付诸深情,你不小了,不该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不,苏曜不赞同,并未松开他,阳光打在两人侧脸,越发清晰了轮廓,照得情意无遗。
    “除了你,别人都是浪费时间。”他素来温和,今天格外桎梏,“你并不排斥我,感情可以培养,夜七……或者,你能列出什么理由拒绝?”
    感情的事,真爱,说不上理由,真不爱,也说不上理由,可她还真能列出来。
    “不说我不想伤害恋恋,你和沐家什么渊源,该是清楚的……”
    “这都不是问题。”苏曜皱了眉,低眉定着她,“沐恋只是个孩子,我不可能对她有所回应,至于渊源,是,沐老夫人忌讳苏家,又如何?你非沐姓。”
    苏曜的性子,她清楚,温和也坚持,灵活也固执。
    无奈,略微吸气,她终归一句:“可我爱的,是沐寒声。”
    哪怕她从未对谁吐露,这个情形,不得不说。
    苏曜蓦地皱了眉,似乎有那么一些气。
    “爱?”他略微讽刺,“夜七,这不是你的性子,沐寒声那么伤害过你,哪怕他如今倾注了精力,可你别忘了他身边依旧有宋沫,迟早黎曼要走近沐家,你还想再受几次伤?……他能给的感情,我可以比他更甚。”
    感情不是可以攀比的事,她这么想,却终究没说。
    苏曜的柔情,她懂,大概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个儒雅上进的副总理,可她所有的仰慕,早被时间磨光了,没了感觉。
    “我有点累。”她不想再说,略微侧身,“把另一幅题完,我便走,今天的事,当没谈过,你我依旧是最默契的伙伴。”
    可他不想只当伙伴,他们试了一年,可以那么快乐,为什么不能?
    唇,忽然覆下。
    这吻来得突然,甚至惊得她愣在原地,张着眼没了反应,从未想过,他会这样。
    他鼓足了勇气,等了太久,有些急,有些小心,却不肯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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