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似乎很着急,小满搬了鼓凳来她也不肯坐,只道:“多谢三姑娘,我只是来问一句话便要走的。三姑娘离开梅苑后到目下这段时间里,可见过我家表姑娘?”
    “宛儿?”无瑕道,“不曾啊。”
    她心中有数,那封假造的信多半与吴宛儿脱不开关系,但毕竟事关自己的名声,不愿提起,却还是禁不住追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鹦哥倒也不隐瞒:“我家夫人午睡起来找表姑娘去听讲经,可表姑娘不在屋里,夫人以为她出去逛逛,便也没在意。表姑娘年纪轻,年轻人大都不喜欢听经讲道的。谁知适才夫人听经回来,表姑娘还是不见人,夫人就差我过来问问看,表姑娘是不是来找三姑娘说话解闷了。”
    吴宛儿自动自觉睡在徐朗身边的事,君恕安排的家丁自是禀报了给他。但如此龌龊下作的事情,君恕当然不可能转告未出嫁的女儿,是以无瑕只知道爹爹和楚晔已经救了庞远,对于其中关窍和后续根本一无所知。
    她听过鹦哥的解释,明明毫不关心却还是尽量装出诚恳地模样:“真是对不住,我没见她来过。碧云寺占地广阔,院落又多,或许她途中迷路也不定,你们不如多派点人手到处找找看。”
    “谢谢三姑娘提醒,我这就去回我家夫人话。”鹦哥道谢后便脚不沾地的离开了。
    忠勇伯夫人与吴宛儿两人出门,随从的仆役自不会多,不得不向君家借人手。
    但一直找不到人。
    眼见天色渐渐晚了,伯夫人越来越焦急。她对吴宛儿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跟着她出门,结果莫名其妙不见人,但凡有些良心的,都难免自责。
    伯夫人坐立不安,最后索性带着鹦哥亲自出门寻人。
    半途遇到君家的两名婆子,一位她认得,是杨氏身边的孙妈妈,另一位却叫不出姓氏来。
    孙妈妈见到忠勇伯夫人,主动上前问好,也不忘禀报寻人的进展:“前面大殿偏殿等处,皆一一寻过,没有见到吴姑娘,我家侯爷另添一队家丁从侧门往后山去找,老身正要往后园各处院落去寻。”
    “我和你们一道去。”伯夫人扶额叹气。
    她本不打算留宿,然而出了这么一件事,不寻到吴宛儿,她不能好独自回府。
    “夫人这边请。”孙妈妈让至一旁,请伯夫人先行。
    一行四人来到最远的玉馨院。
    一进院门,就见廊下聚着十余只雀鸟,争先恐后地抢食地上的点心渣子。
    “这院子今日没人住啊。”孙妈妈道,“难不成是吴姑娘曾来过?”
    伯夫人一听,忙让鹦哥逐间屋子查看,孙妈妈两人自也不曾闲着。院子只一进,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检查完,根本没有人。
    四人便往玉容院去,仍是照例每间屋子都查看一番。
    鹦哥年纪轻,主动先去查看位置最远的水阁,不想一推开门,竟“啊”一声捂着脸惊叫起来。
    “怎么了?”伯夫人素来好静,不喜欢身边的丫鬟咋咋呼呼,不悦道,“看见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鹦哥满脸通过地转过身,磕磕巴巴道:“夫……夫人,表……表姑娘寻到了。”
    “那不是很好么,你怕什么?”伯夫人不解道,同时快步穿过石桥,来到水阁门前。
    伯夫人个子比鹦哥稍高,越过她肩膀,清楚地看到吴宛儿衣衫不整地仰卧在水阁当中的罗汉榻上。她身后,背对门口还有一人侧卧。虽看不到脸,但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明显是名男子。
    ☆、71|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真是不知廉耻!”伯夫人一生恪守妇道,对女儿们的教育也格外严苛,眼见未出嫁的吴宛儿衣衫大敞的同一名男子躺在一处,自是十分愤怒,“鹦哥,去把她给我叫醒了,我倒要问问看,在佛门清净地,如何能做出如此丧德败行的事情来。”
    鹦哥红着面孔走近罗汉榻。
    吴宛儿身上还有肚兜裹身,那男子却干脆裸着上身,鹦哥侧着身转过脸,不愿多看,只伸手轻拍吴宛儿脸颊:“表姑娘,快醒醒。”
    不想连唤数声,吴宛儿一直毫无反应。
    鹦哥无法,只得转过身去,扶着吴宛儿肩膀摇晃起来:“表姑娘,醒醒啊。”
    这回吴宛儿有了稍许反应,眉头微皱着,好半晌才睁开眼,迷迷蒙蒙地问:“鹦哥姐姐,怎么了?”
    鹦哥臊得不行,哪里有脸细说,往她身后一指,道:“你自己看吧。”便向后退去。
    吴宛儿装成一无所知的迷糊模样,揉着眼睛扭身去看。
    只一眼,就惊叫着从榻上滚落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怎么会在我床上?”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忠勇伯夫人冷着脸,鹦哥和孙妈妈都低着头,谁也不回答她。
    吴宛儿慌张地四下张望:“这不是我房间?我怎么会在这儿?”
    “哼,我还想问你呢?好好的歇晌,怎么就歇成这样?”伯夫人反问。
    “我……我换了床铺和枕头,不习惯,睡不着。于是想着,出来散散步,累了兴许沾枕就着也不定。”吴宛儿蹙眉回忆道,“碧云寺景致极佳,我一路观景一路散步,到了后园……”她说到此处,停顿许久,困惑道,“后来的事情我便没有印象了。”
    “如此说来,都是这人的诡计?”
    伯夫人并未怀疑吴宛儿说谎。对于她来说,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心甘情愿与男人苟合才是不可想象的奇闻异事。
    “鹦哥,去,把他翻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廉耻。”
    鹦哥这次说什么都不肯上前去,还是孙妈妈等两名中年妇人主动帮忙解围,去给那名兀自熟睡不醒的男子翻了身。
    吴宛儿一看到男子面孔,立刻像见鬼一般瞪大双眼,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谁?你认识?”伯夫人问。
    “不可能……不可能……”吴宛儿只管摇头自语,根本不理伯夫人的问话。
    孙妈妈颇有些难为情地代她答道:“伯夫人,这位公子,他名叫徐朗,是借住在我们侯府的一名秀才。至于与吴姑娘是否相识,老奴便不知情了。”
    “借住在你们府上?可是远亲?”忠勇伯夫人又问,“平时逢年过节的,没见过他啊。”
    “徐公子是我们侯爷早年在外办差时曾有过数面之缘的一位朋友的儿子,并非侯府的亲戚。”孙妈妈是杨氏的陪嫁,这些事本就比一般下人清楚。今日又受君恕吩咐,专门前来給伯夫人引路,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适当时候还被特许可以添油加醋,“徐公子平日大多闭门读书,很少与咱们府中来往,且又言说自己为父母守孝,逢年过节也不该到处走动。”
    “哼,好一个孝子,有重孝在身不能与恩人走动,倒是能算计旁人家的姑娘,毁人清白。”伯夫人冷哼道。
    对于伯夫人的此等评价,孙妈妈聪明地不接话。
    伯夫人沉吟一阵,转向吴宛儿道:“事已至此,你也只能委身下嫁与他了。”
    她言语中颇有些无奈,吴氏母女到上京来投靠她,说来最主要的就是为了给吴宛儿说一门好亲事。吴宛儿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再加上与忠勇伯府有些亲戚关系,勋贵人家的庶子或是再娶的嫡子这样的夫婿,总是能寻得到。眼下这个徐朗,还真是有些委屈了她。
    吴宛儿一听这话,果然哭起来:“表姨,不,我不嫁他。”她边说边爬到伯夫人脚边,抱着她小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表姨,求求你,我不要嫁给一个……一个居心不良的恶人,求求你了,帮我想想办法。”
    伯夫人给她哭得有些心软。一个清白已毁的姑娘家,若是不嫁那毁她清白的人,就只剩下出家这条路。可长伴青灯古佛一辈子,怎么看都不是好选择。
    吴宛儿折腾了一大圈,只是想给自己谋一个上佳的夫婿,可是徐朗无依无靠,处境还不如她呢,她完全不想嫁给他。此时见伯夫人沉默不语,生怕她命运就此盖棺定论,哭道:“表姨,求求你,反正没有人看到,旁人全不知道……”
    她本想引导伯夫人帮她瞒天过海,不想这话正正好提醒了伯夫人——孙妈妈是汝南侯侯夫人杨氏的陪嫁,是在侯爷夫妇跟前能说上话的红人。若是吴宛儿的事情处理不好,再加上先前二女儿贺氏的事情,保不齐君家要对忠勇伯府的姑娘大失所望,那庶女采琼与君念的婚事恐怕也要泡汤,到时候岂不是得眼睁睁看着她的亲亲外孙女无悔多了个毫无关系的后母。
    每个人做决定时,优先考虑得一定是与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人,忠勇伯夫人也不例外。她板起面孔,呵斥仍哭诉不停的吴宛儿道:“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这一屋子人全是死的吗?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若不嫁他,将来又有什么脸面与旁人谈婚论嫁?”
    ☆、72|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伯夫人主意既定,任吴宛儿如何哀求都不肯改变。
    吴宛儿眼见她这里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便又爬回罗汉榻前,推动徐朗试图叫醒他:“你醒醒,你起来告诉表姨不是我的错,你也不愿意娶我……”
    年轻男女肢体相触本就不合规矩,吴宛儿言语间更是不像话至极,伯夫人瞥孙妈妈一眼,忙不迭地制止她道:“闭嘴,越说越不成话了,就算他不肯娶你,你就能自欺欺人当自己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么?”
    吴宛儿仿佛听不到伯夫人说话一般,兀自哭哭啼啼地推动徐朗。
    伯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吩咐鹦哥道:“表姑娘受了刺激,眼下行为失常,你去将她带走休息。”
    鹦哥听命上前,吴宛儿却不肯顺从地由她扶走,两人年纪都是年轻姑娘,力气差不多,纠缠起来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徐朗便在这当口醒来。
    他头脑昏沉,后颈作痛,反应也随之减慢,皱眉看着眼前两名姑娘,一个红着脸半蹲着要搀扶对方,一个却哭天喊地挣扎着硬要将对方推开。
    好半晌,他才认出哭啼不止的那个是吴宛儿,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
    “徐大哥,你快同表姨说,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吴宛儿见了救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不想嫁你,你也不想娶我……”
    徐朗完全不明白吴宛儿在说什么,不过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在看看陌生的房间,还有房内几人的神情,做出了最坏的猜测。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这话倒是稀奇。”伯夫人听徐朗如此问话,对他的印象更是不佳,“宛儿哭诉不知如何来到此处,你又不知自己如何来到此处,难不成还有人故意设局陷害你们不成?”
    “一定是的。”吴宛儿忙道,“表姨,错不在我们……”
    伯夫人打断她道:“错在不在你,现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已说过,除了嫁给他,你就只能出家。鹦哥,快带表姑娘回去,别让她在胡言乱语。”
    吴宛儿眼见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哭声比原先更凄惨。
    徐朗知道吴宛儿期望嫁给勋贵人家的子弟,当然不可能故意设计被人看到他们两人有私情。他回忆着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便是君家人赶来打晕他,救了无瑕,之后故意报复。
    就算想明白来龙去脉,他也不可能告诉伯夫人其中缘由。
    但徐朗与吴宛儿一样,并无与对方婚嫁的意愿,于是尝试解释道:“我想,我们确实是被人陷害的。”
    伯夫人对面前这少年的品行已不抱任何期望,听徐朗如此说,只道:“陷害人总是有目的的,你们两人……对旁人来说有何利益可图?”
    话虽难听,却是实情。
    两个出身低、寄人篱下的青年男女,旁人毁去他们名节或是设计他们成婚,当真什么也得不到。若想败坏汝南侯府与忠勇伯府的名声,让上京人看笑话,或是从中谋利,那陷害的对象也应当是两府正牌的姑娘与公子,怎么也轮不到徐朗与吴宛儿这种外人。
    “也罢,徐公子的主老身是做不得的。”伯夫人道,“孙妈妈,麻烦你请你家侯爷过来,看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孙妈妈刚躬身施礼欲退下,就听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渐近,水阁半敞的大门被推开,君恕、庞远与楚晔三人闯了进来。
    吴宛儿慌忙拉好衣衫。
    君恕见状解释道:“适才我们从后山回来,经过院外时听到此处哭嚎不断,还以为谁家的姑娘遇袭,便进来查看,并非意图无礼。”
    “侯爷放心,我们不会错怪于你们的。”伯夫人客气一句,便叹气不止,“不过,有件事,恐怕还得请侯爷您一同来决断。”
    “哦?何事?”君恕问。
    饶是有姻亲关系,此等事伯夫人也不好对君恕直言,还是孙妈妈有眼色,主动上前附在君恕耳边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君恕面上原本带着爽朗的笑容,越听那笑容越淡,最后变得眉头深锁。
    “贤侄,若当真有人陷害与你,我定会帮你找出真凶。”君恕道,“不过,不论事情真相如何,你也应当像个男子汉的模样负起责任,娶吴家姑娘为妻。你放心,我会帮你置一栋宅院,当年我答应过你,既然你来投靠我,我定会帮你成家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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