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殊于越也被宋知夏的话给逗笑了,说来也确实好笑,掷人反被掷,还被砸破了头,的确是可怜见的。
    三人笑作一团,另一边,齐公子却苦哈哈地在接受众人的围观和怜悯。
    齐公子头上包着那么明显的白绷带,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大波的关注,从他踏进宴席厅开始,就时时刻刻地在接受众人的明面打量和暗地议论。
    齐公子的父亲也在厅中,他召来儿子,问明了儿子头伤的来由之后,反手就拍了他一掌,正正落在他的伤口之上,齐公子再次哀嚎起来。
    儿子掷人反被掷,还被花砸破头,这事齐老爷都没脸说,可是与他同桌的都是地位身份差不多的人,有两三个还是与他关系极亲厚的亲友,他们好奇想问,齐老爷也不能避口不谈,只能含糊地说明了缘由。
    这一说倒好,亲友们哈哈大笑,还特地把齐公子叫了过去打趣,很快,一传二,二传四的,与齐家有亲戚交情的宾客都听说了齐公子的事,宴席散后,一个个都跑来围观他,并对他致以亲切的怜悯之情,这让齐公子尴尬非常,深深后悔在花园中的鲁莽之举。
    早知道宋二娘这般厉害,他还哪里敢去招惹她啊。
    第139章 新流言
    花园里的事很快就在宾客间传播开来,虽然女眷这边,宋知夏只与于殊于越说过,且于殊于越也守口如瓶,没有对第三人说过,可是男宾那边,齐公子头上那么明显的伤,全宴席厅的人都看到了,且散席后与齐家有旧的宾客们都知道了齐公子头伤的来由,还对他致以亲切的怜悯之情,他们回去休息时又与自家亲近的宾客说了这件事,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一夜之间,所有男宾都知道了这件事,到了次日早晨,男宾与自家的女眷们碰面时再说了这件事,于是,不过一个时辰,所有的女眷也都知道花园之袭的全部过程以及后续了。
    宋知夏再一次出“名”了,只是这名也是分两边的。
    在男宾那边,她的力大武艺高成为了众人的谈资,众人都觉得她不愧是将门之女,承袭了其父的神力,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后来又听说明石夫人喜欢她,他们又觉得宋知夏说不定能继承明石夫人的衣钵,成为新一代的奇女子。
    而在女眷那边,宋知夏就多了“招蜂引蝶”“心机女”两个标签。
    这么多女子聚在花园里,为什么偏偏就她一个人遇到了三个男宾?
    遇到也就遇到了,玩什么掷花的游戏?岂非是在借花传情。
    知道自己力气大,手下也不留神,把三人中相貌最好的齐公子给打破了头,是不是想借着这事,来一个“千里姻缘一线牵”?以为齐公子破相了,她就能借机上位么?哼,好心机!
    勾搭了齐公子还不算,竟然还借着齐公子见到了李公子,李公子还亲口向她讨饶,请她宽恕齐公子三人,她这是在李公子面前搏脸面送人情么?
    好大的脸!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声早就烂了!
    一个不洁之女,竟然还敢肖想李公子,真是痴心妄想。
    再想到去年的拜师之事,不过是个武将之女,还是新起的暴发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拜在了书兰先生的门下,还借机高攀上了明石先生,到处散播明石先生看重她的流言,真真是不要脸,果然是暴发户之女,毫无世家的风范,为了抬高自己,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宋知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在各位夫人和小姐们的心中成为了“毫无廉耻之心的心机女”。
    宋知夏被排挤了,被孤立了,除了于殊于越,根本没有人与她说话。
    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排挤孤立,宋知夏自然不会就此自怜自伤,她从容动用五感,从周围人的言谈中探知其中的因果缘由。
    在花园里走走停停的闲逛了一圈,宋知夏就听明白了这些人的逻辑,真真是,莫名其妙,脑子进水了。
    宋知夏不屑与人争辩,口舌之争不是她的长项,以自己的短处攻击对方的长处,那是自取其辱,所以她只是在心中起了一个长表,上面记清楚某某小姐说了她的坏话,某某小姐保持中立不予评论,某某小姐为她说了辩白之语,哪些人坏,哪些人好,全都在她心中的这个长表里,日后若有机会再遇到她们,有怨报怨,以直报直,何必只计较今日的口舌之争是,来日方长嘛。
    这边宋知夏受到了排挤孤立,但是宋知夏适应良好,而且已有腹案,那边张氏也一样受到了排挤孤立,但是她不知缘由,分外难过。
    张氏是宋知夏的生身母亲,世人相信一言一行皆有家教,宋知夏如此没有教养,她的生身母亲自然该担其过,女儿的不好一定是从母亲那边学来的,女儿是个“心机女”,那么母亲也一定是个口蜜腹剑的心机妇人,夫人们因此对张氏极为排斥,不愿与她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张氏在夫人堆中受了几次无视,甚至冷言冷语之后,羞愤的躲回了院子,不再出门。
    明石夫人每日里要见许多女眷客人,不知道张氏的处境,待到她向别的夫人介绍张氏,却被对方委婉劝说她远离张氏时,明石夫人才发觉花园之袭的影响远比她所预想的要大。
    前日寿宴时,她特意把宋知夏带到主桌,并向主桌上的宾客们夸赞宋知夏,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歪曲此事,本来简简单单的一场少年人之间的玩闹,不该引申出过多的阴暗猜测,没想到她这么做后,依旧有人这般恶意猜测,还明晃晃的表现出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分寸。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生长在太平年月的人,见识、眼力和脑子,都不如在动荡乱世中拼闯出来的人,若是当日主桌上坐的是她的老姐妹们,哪里还会闹出这种事。
    明石夫人的脸色当下就不好了,她的苦心没人看懂,她看中的衣钵传人还被人排挤,真是,不顺心的很哪。
    明石夫人的地位超然,且她年纪大了,辈份很高,在夏国的老一辈人中,明石夫人已经是最高一辈了,所以她不需要顾忌太多人,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必忍着受着,直直白白的表现出来就是了。
    明石夫人的地位和辈份摆在那里,就算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底下的夫人们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更何况明石夫人身健体壮,曾经的杀伐果断更令她的气势分外厚重强烈,当她冷下脸,外放心中的不痛快时,底下的夫人们都收敛了声息,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尤其是那个委婉劝着明石夫人远离张氏的夫人,更是头低得不能再低,面上一片惭红。
    “不过是一件少年人的玩闹,竟然也能被说成这样,这事的事端原本是那三个少年郎鲁莽无礼挑起的,结果却由一个女孩子来承担非议,呵呵,实在是可笑。”明石夫人闭上眼,挥了挥手,“老婆子我累了,你们也不必陪着了,都回去休息吧。”
    对着这些小辈,明石夫人很想训斥她们几句,可是想想她们不是自家的小辈,训斥了反而惹人生怨,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的好,更何况,有时候当面训斥还不如冷眼旁观,当她们吃了苦头,就知道当众说人是非是要受大教训的。
    底下的夫人们如获赦令,赶紧起身告退,鱼贯而出。
    明石夫人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让丫鬟去请张氏和宋知夏过来。
    过了片刻,张氏和宋知夏来到了明石夫人面前,张氏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中还在为各位夫人们对她的排挤而羞惭难过,此时见了明石夫人,面上也有些尴尬难堪。
    明石夫人看着张氏,如长辈般慈祥的劝慰:“旁人的议论和排挤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她们不知道事情经过,只知道凭空猜测、人云亦云,若是你事事都放在心中,只会把自己憋闷气坏。”明石夫人以为张氏知道那些夫人们为何排挤她,所以劝慰她不要放在心上,不必过于理会。
    可是张氏不知道啊,她听了明石夫人的劝慰反而问道:“什么猜测?是说我的吗?”
    明石夫人闻言尴尬了,原来张氏不知道啊,可是让她转述那些人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宋知夏出言解释了:“母亲,不是说您,她们是在说女儿,就是花园那件事,她们觉得女儿是故意的,意图引起齐家公子的注意,甚至还想借此事在李家公子面前搏一把好印象。”
    “什么?”张氏惊讶万分。
    宋知夏在母亲面前说起自己的是非来是毫不在意,那些人在背后是如何猜测她,如何非议她的,她都俯在母亲的耳边轻声转述了一遍,不过那些人对于母亲的恶意揣测,宋知夏就避口不说了,说那些做什么,没得让母亲难过伤心。
    张氏完全没想到那些贵夫人竟然会如此心怀恶意地揣测自己的女儿,这些言语简直就是诛心之辞,完全不讲道理,但是她又敏锐地从这些诛心之辞中发现了那些贵夫人对女儿早有成见,就是因为成见,那些贵夫人才会如此恶意如此不讲道理,而这个成见,恰恰就是建立在之前流言的基础上。
    那些贵夫人有着最基本的逻辑,一个清白被毁的暴发户之女,为了有个好姻缘,不择手段是理所当然的,也是毫无疑问的。
    女儿的姻缘之路要被毁了。
    而毁了女儿姻缘之路的,传出这些流言的,恰恰是她的另一个女儿。
    这个认知令张氏心如刀绞、心痛如割,当她看着“懵懂无知、天真善良”的小女儿,听着她说清者自清的话语时,张氏更是难以承受的犯了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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