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号了脉说无大碍,并非风寒,只是有些虚火,可能劳累所致,王大夫给开了几服补身的药然后便告辞了。
    方青梅这才安安稳稳在床上躺下,一边瞪着床顶的帐子一边小声嘀咕道:
    “……大冬天的,清早就灌了一肚子*辣的姜汤,不上火才怪呢。还要让我喝补药,这不是胡闹嘛,肯定越喝火越大啊。”
    唉,心好累啊。
    加上昨晚辗转反侧几乎一宿没睡,她脑袋里一直乱哄哄的,隐隐作痛。
    可是要睡,又确实睡不着。
    一闭眼,眼前头就是周寒那张染着醉意的脸,唇角微勾笑意,丹凤眼半睁半阖着看着她——
    方青梅“呼”的从床上坐起身,双手抱着头,低声喃喃道: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正在这一个人嘀咕着,外头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来了长寿,急忙忙就到了床前头:
    “小姐,你怎么了?不是又染上风寒了吧?”
    边说着摸了摸方青梅额头,也忍不住担心道:
    “不热啊。那是怎么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没睡好。”方青梅无精打采道,“你不在娘身边伺候着,怎么来我这里了,娘那里不会也知道我病了吧?”
    “放心吧,夫人不知道。”长寿起身倒了碗水递给方青梅,坐到了床边,又仔细看看方青梅脸色,“我听丫头说周管家请了大夫来梅园,不放心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给你看诊的。不过你这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好像几天没睡了似的?难怪周二公子以为你病了。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都是瞎说的,我没事。”方青梅喝了口水往枕上一靠,看着就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昨晚一宿没睡,精神能好了才怪,我这会头疼的很。”
    顿了顿,方青梅看看外头没人,才又看向长寿道:
    “长寿,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轻易不会睡不着。昨晚凤章哥不是叫了周渐梅去喝酒吗,周渐梅喝的有点多,回来以后,躺到那边的塌上就睡着了。”
    说着指指外头的卧榻。
    “嗯。”长寿听了点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呼”的站起身,瞪大了眼,“周二公子他!他难道欺负小姐你了?——他!他不会是酒后乱性——”
    “……”
    方青梅先是不解,听到最后四个字随即着了慌,拽住长寿往床上一拖一把捂住她嘴:
    “你小点声!”
    长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方青梅才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松开手:
    “你把周渐梅当什么人了!他再怎么也不是那种人啊!”
    “那,那是怎么回事?”
    方青梅叹口气,把昨晚的事跟长寿说了一遍,尤其是周寒半睡半醒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然后一脸忧愁的看向长寿:
    “……长寿,你说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周渐梅他——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第71章 对联得彩头
    自打知道方青梅答应了周寒继续假扮夫妻,长寿便一直对周寒有气,觉得他是利用了自家小姐的好心为自己谋取好处。长寿的主张是,让方青梅直接跟陈老爷和陈夫人拆穿周寒的把戏,然后让周家给个说法!后来也是顾虑到陈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恐怕一气之下受不住,才被方青梅劝住了。
    所以听了这话,长寿一时也有点傻眼:
    “这个,小姐……”
    听这话的意思,周二公子是对小姐有意思啊。这要搁在以前,长寿自然高兴的很,可是现在长寿反而有点拿不准,也不惮于以最坏的情形去揣测周二公子了:
    “这周二公子总是这么一出那么一出,弄得我如今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了。是真的自然好。如今我就担心他别是怕周老爷责罚才故意来这么一出,那就其心可诛了!”
    方青梅听了摇头:
    “周渐梅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长寿摇头:
    “小姐,周二公子是不是那样的人,这可不好说。我现在觉得他心眼可比你多多了,心思也深,就算有什么肯定也不是咱俩能猜到的呀。”
    方青梅一听,想了想,她便立刻起身要下床来:
    “你说得对,猜来猜去都是徒劳!还是快刀斩乱麻吧,我这就去问问他,跟他当面罗对锣鼓对鼓的说清楚!”
    长寿被吓得一把拉住她:
    “小姐!你要去问他什么?你可不能去啊!哪有姑娘家追着公子少爷去问人家心事的啊!”
    就算这周二公子真有意,还不得被吓跑了啊!
    方青梅被长寿大力拽回床头坐下,无奈的叹口气,一脸苦恼看着长寿:
    “唉,长寿,你不知道!之前我跟周渐梅说话从来都轻轻松松的,可是昨晚他忽然来那么一句,弄得我一晚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今天早上一起来看见他,我就觉得十分别扭;后来在侧院里他跟我说话,我也不敢正着眼看他了——要一直这么下去,以后可怎么跟他扮夫妻啊?倒不如问清楚了,也省的我看见他总提心吊胆的。”
    “我的小姐,”长寿听了笑起来,“原来你这是害羞了啊?我来问你,今天周二公子见到你,就没什么反常的?”
    “没有。他就跟平时一样,跟母亲聊天,跟我说话。”方青梅说着,不由得红了脸,满心的懊丧,“可是我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看就想起他昨晚的样子,心里就开始紧张——你说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长寿忍不住笑着摇头:
    “你自己觉得别扭,人家周二公子可正常的很。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撞上去,万一人家只是做梦说梦话呢,这会已经不记得了呢?那你是让人家说什么啊?”
    “……”
    “小姐,”长寿压低了声劝道,“你就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日久见人心,依着长寿的想法,她家小姐这么好,周二公子早该对她家小姐有意了,所以越到这时候,她家小姐越得端住,必须让周二公子先低头!
    方青梅听了这话,也觉得甚有道理:
    “你说得对。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反正她已经跟徐鸿展说好了,拐过年等陈凤章接了爹娘去杭州老家,自己就跟着徐鸿展去西北,扬州这些破事就一了百了啦!
    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大年。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三十当天反而无事,周夫人何氏特意嘱咐方青梅早上多睡会,好等到晚上守岁。周寒反而要一大早起来,跟着周老爷和周冰去家庙里祭祖请神。待到方青梅慢悠悠起了床,周寒已请神回来,笑盈盈在门口喊方青梅:
    “快随母亲和嫂嫂去磕头,回来和我一起贴对联。”
    等方青梅回来到书房一看,周寒已在纸上拟好了几幅对联:
    “来看看哪个好。”
    方青梅凑近了去看:
    “怎么,这家里的对联都是由你写吗?”
    “祖父在世时定的规矩,”周寒笑道,“谁的院子里谁写。后院的是父亲写,兰园是大哥写,梅园的我来。然后一人写一副送给祖父,祖父看中了谁的就贴在他书房里,然后重重有赏。祖父去了以后,便是由祖母来评鉴了。”
    “这个规矩定的有意思,”方青梅笑道,“老老爷老夫人还拿你们当孩子哄呢。”
    “别管那些,”周寒笑着催道,“你先挑一个喜欢的贴在咱们梅园。”
    方青梅仔细看了看,选了一个喜欢的:
    “这个雅致些,跟梅园配。”
    周寒看了笑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心里也正是喜欢这个。”
    说完便裁了两幅红纸,打好了线,先提笔仔仔细细将上联写好了,然后把笔递给方青梅:
    “你来写下联。”
    方青梅笑嘻嘻接过笔写了,回头打量打量周寒的笔迹:
    “上下联一看笔迹就不同,这叫人看了怎么像样?”
    “自己看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周寒笑道,提起对联,“就图个有趣儿。横批让给你了,你自己拟个写了吧。”
    方青梅便又写横批,写了两个字抬头笑道:
    “你说后面两字是用春到呢,还是春来?”
    周寒低头看了看,笑着走过来:
    “都不用。”
    他从背后轻轻握住方青梅执笔的手,在纸上挥毫写下“梅开”二字:
    “还是这两个字好。”
    随即松开了手笑道:
    “这么一来倒也公平了,一人一联,横批也是一人两个字。”
    方青梅手里还提着笔,脸却微红:
    “周渐梅!你,你怎么抓我手!”
    周寒脸也微红:
    “是我不小心……一时不察唐突了。”
    见他认错,方青梅也不好揪着不放,只好嘟囔着将此事揭过:
    “算啦……下次你小心点就好……”
    只是放下笔,却忍不住将手往袖里缩了缩——手指上似仍残留着周寒掌心的温热,挥不去抹不掉,徒令人心中惴惴,脸颊一抹红晕,也久久不能散去。
    中午的饭各自吃了,便是晚上团圆年夜饭。席间周陈二家长辈在座,一起说说笑笑评鉴了各人的对联,最后周老太太点中了方青梅写的一副:
    “要论字好是青梅这一副,这一副挂在我门外。大媳妇这一副写的有趣,挂在里间门上。今年重赏就给青梅了,次奖给小宝的娘,你们各个都不要眼红,明年好好的写也就有了。”
    方青梅和何氏笑嘻嘻接了赏道了谢:
    “多谢老太太赏。”
    热热闹闹吃完了饭,便暂且散了席,周寒与方青梅送陈禀和陈夫人回到了侧院,又陪着稍聊了会儿,见陈夫人稍露倦意,两人便辞别出来,漫步着往梅园里去。一路听着远远近近炮竹声声,方青梅从袖里抽出一封红包,笑道:
    “多亏你帮我选的对联。见者有份,这重赏也该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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