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寒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谁知竟这么没分寸。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护着他了,该打该罚,就由着老爷家法处置吧。”
    方青梅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自己竟然是被年幼无知的周小宝给坑了?
    周家长辈把错都怪到了周渐梅头上,眼看周渐梅和令晚秋就要遭殃,方青梅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往地上一跪,索性将事情都抖了出来:
    “老夫人,老爷,夫人,这件事……并不全是周渐梅的错!”
    周老夫人叹口气: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求情?你这孩子,对寒儿倒也真是情深义重。”
    ……又被冤枉成好人了。
    方青梅无奈的想,看来自己真是长了一张好人的脸啊,周渐梅到底做了什么孽,让周家上上下下不信他,反而总向着她这个作为外人的假媳妇?
    她起身从一边桌上端起参茶,又转身跪下,捧着参茶递到周老夫人的手里,抬头恳切道:
    “老夫人,您先喝了这茶,答应我不要为我们做小辈的不懂事气坏了身子,青梅才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您。”
    又转身对着周夫人:
    “夫人,您也平心静气的别生气,我才敢跟您说。”
    她又要跟周毅说什么,被周毅抬手拦住:
    “我身体好好地,不怕生气,到底什么事,你就好好地说吧。你们这两个孩子,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方青梅此时才垂下脸,慢慢说道:
    “其实——六月那阵子,周寒在周家别院养伤的时候,我伤寒的那几天——”
    方青梅慢慢抬起头:
    “那时候……我就已经与周渐梅商量好和离了。”
    何氏一听便惊讶的站起身:
    “什么?”
    周毅也沉不住气,一拍桌子:
    “唉,你们两个,真是胡闹啊!”
    倒是跟前的周老夫人最为镇定,眯眼慢悠悠问着方青梅:
    “你们二人和离了?”
    “……是。”
    “那你们……是怎么个‘和离’法?”
    “我,我,”方青梅嗫嚅道,“我听说周渐梅跟令晚秋私定终身,他又跟我说将来不想委屈令晚秋姑娘,那意思就是并不想跟我成亲。当时我很是生气,可是气过去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与其这样跟他凑合着,两个人都不高兴,倒不如成全了他和令姑娘,我也图个干净省心……所以我当时就给他写了个和离书,两人就那样商量好了。再后来,就听说了陈家爹娘出了事,周渐梅他又担心夫人身体不好受不住……所以俩人又一商量,这事……就一直瞒下了。”
    周老夫人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真的心宽,听到这里竟笑了出来:
    “没有父母之命,媒人作证,官府为凭,你们两个私下商量了商量,就和离了?”
    方青梅跪在地上不语,半天才点点头:
    “……嗯。”
    还不忘为周寒辩解一句:
    “之所以瞒着,也是周渐梅他担心您和夫人的身体……周渐梅他真的很孝顺的!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让你们生气——”
    周毅这时在旁吹着胡子冷笑:
    “哼,只怕我们受不起他的孝心!我看着,这孽子是想直接把我们孝顺到天上去吧!”
    “……”
    “你们这两个孩子……唉,让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可以由着你们这样分分合合?”周老夫人叹口气,又抬头看看何氏和周毅,“你们俩也别光顾着生气了。依我说,这事归根到底,都是青楼那个姓令的惹出来的。事已至此,先把眼前的烂摊子收拾好吧,看看该怎么处置那个姓令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方青梅低着头听到这里,忍不住又硬起头皮为周渐梅求情:
    “老夫人,周渐梅是真心喜欢那位令晚秋姑娘的。既然令姑娘都有了身孕,两人又相互心悦,为何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您不如就成全他和令姑娘,让他娶了她吧!”
    周老夫人看着方青梅许久,正了正脸色:
    “青梅,你是因为寒儿帮了陈家,才如此帮着他和令晚秋说话?还是说,你真的打心里,就不愿与寒儿过一辈子?”
    “……”
    “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责备你的。”
    “我……”方青梅迟疑片刻,抬头看着周老夫人,“周老夫人,不瞒您说,当时我是与周渐梅说好了的,他入京帮我救陈家父母平安,我则帮他想办法顺顺利利娶令姑娘进门。我帮他说话,是有这个缘故……”
    她顿了顿,又慢慢说道:
    “可也不全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您想想:于周渐梅,他并不愿意令姑娘受委屈做妾,可见对令姑娘用情至深。于我……”
    她垂下双眸,轻声道:
    “就算你们肯为我做主,可是周渐梅喜欢的却是令姑娘,心里并没有我。就算我占着这个少夫人的位子又有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过的开心呢?所以,我并不愿意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之中,我也希望……希望同度一生的夫君,能一心一意的对我。如果没有一颗真心……人这辈子说长不长,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的过,也好过两个人都不痛快。”
    周老夫人和周毅何氏听了这番话,一时都不做声。
    半天周老夫人才抬抬手:
    “我明白了。你快起来吧——跪了这半天只怕膝盖都要跪青了。至于你和寒儿的事,我和你父母亲会好好再商量的,不会委屈了你。”
    方青梅不敢再说什么,站起身又行了礼,转身便快步溜出房门。
    到了此时,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心中暗道,周渐梅,我也只能帮到你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就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寒:······乖小宝,你过来,叔叔保证不打你!
    p.s.:你们都猜的这么准,这套路没法玩了……明天应该更不了了,后天会加油更一更~
    ☆、第59章 周寒回扬州
    而此时,还在由京城到扬州行路上的周寒,眼皮已经跳开了。
    四五天前李涵珍为他诊了腿部的伤口,说是可以下地活动了,只是嘱咐一开始要拄着拐杖行走,也不能走得太快太久,须得再个月二十天后才能正常走动。
    方青梅离京去扬州已有一个月,周寒日思夜想,又暗恨始终没有把情意对她挑明,不方便在信中书写满腔缠绵思念之情,左思右想,便给她捎去一方丝帕,上头勾一枝梅花——取其“思梅”之意。只是周寒也明白方青梅于这些风月事上向来少根筋,因此也不大寄望她能明白自己一番心意。
    所以此时更加归心似箭。能够下地行走之后,便立刻开始着手收拾行装。他思虑再三,决定把陈禀和陈夫人也请去扬州。
    一则二人也十分思念方青梅,二则陈禀自被贬官之后,在京城总不出门——加上韩家小姐此时仍未寻着,陈策怕露了馅,借口备考明年春试,过来探望二老的次数也刻意少了,二人难免寂寞。三则,周寒私心盘算着,如果陈禀夫妇也到了扬州,方青梅便也一时找不到借口再回京城了。
    于是拆掉绷带的第三天,在周寒再三力邀之下,陈禀夫妇也辞别了陈凤章,随着周寒登上了回扬州的航船。
    一路旅途顺遂,唯一叫周寒心有戚戚的是,因为邀请陈禀与陈夫人同行,陈夫人身体病弱,因此一路只能慢慢行船,走了足足十二日方到扬州。下船之后,本以为来迎接的会是周冰,谁知竟然是赵睿来迎,先是向陈禀夫妇见礼,安顿好上了马车,便与周寒挤到另一辆马车上:
    “大表哥七八日前就因公事去了杭州,尚未回来。我主动跟二伯父请愿,来迎二表哥大驾。怎么样,我这做兄弟的够诚意吧?”
    周毅与福王爷和赵二将军都交好,两家往来密切亲厚,因此赵睿从小便直接喊周毅做二伯父。周寒仔细打量他,忍不住笑道:
    “劳动你千里迢迢从京城到扬州,如此辛劳,怎么个多月不见,脸就圆了一圈?”
    赵睿一边摸着脸一边笑道:
    “别提了,还不是徐飞害的?这阵子天天跟他一块,从杭州到扬州的馆子都快吃遍了——光酒也得喝了十大缸了!”
    周寒挑眉:
    “徐飞?不是徐尚书家的小公子,他怎么也来了扬州?”
    “咦,表嫂写信没有跟你提吗?”赵睿挠头,“我和表嫂来扬州时,还是跟徐将军一起来的。他带着徐飞来扬州缴粮,大表哥这回去杭州,就是陪着他去公干的。”
    周寒脸上笑容凝了凝,漫不经心状问道:
    “你说的这位徐将军,是徐扬徐二公子?”
    “是啊,徐飞的二哥嘛。”赵睿点头,又忍不住故作神秘状,压低了声笑道,“二表哥,我这里还有个消息呢——关于徐二哥和二表嫂的,你想不想听?”
    有关方青梅的消息,本以为这位二表哥一定会感兴趣,想办法哄着自己把事情说出来,谁知周寒早把准了这位赵二公子的七寸,顿了顿声,丹凤眼一垂,面无表情冷道:
    “不想。”
    “……算你狠,明知道我管不住嘴。我这可是听徐飞说的,徐飞再三嘱咐我呢,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赵睿翻个白眼嘟囔道,仍不忘表白一句, “二表哥,我这可是看在咱们亲兄弟的情分上!”
    “……”
    周寒忍不住睨他一眼。
    ……赵二公子,徐飞有你这种好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还是先听听他说什么好了。
    “那天我们途中下船住了一晚歇脚,我请表嫂、徐飞、徐将军一起吃了个饭,吃了饭之后走回客栈,我看表嫂和徐将军聊天,就随口问了徐飞一句,他们怎么认识的。”赵睿边说边摸着下巴,“谁知徐飞这小子当时就跟我扭捏着不肯说。我一想里头肯定有事,就再三逼问他,结果他就说了。”
    他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就压低了声音:
    “徐飞说,当时不是陈家打算为表嫂择婿吗,消息一传出来,他二哥不几天就从西北特意赶回来,求徐尚书去陈家提亲!”
    “徐尚书当时自然不肯,朝中的人那时候谁不知道陈家出事就在眼前,谁愿意去淌这浑水?何况一向精明的徐尚书——二表哥,你说徐尚书这么精明,怎么会生出徐飞这么傻乎乎的来呢?我有时候真怀疑徐飞是不是徐家的亲生儿子。”
    周寒看他一眼,凉凉道:
    “也未必然。我瞧着,赵二将军也一向十分英明睿智。”
    “那自然是——”赵睿先自得一句,接着才反应过来,“二表哥,不带你这么损人的!你还想不想听我说完了?你知道为啥徐尚书三番五次想办法,可徐将军就是不肯调任回京城吗?据说徐夫人给他想看了好多达官显贵家的闺女,可他就是不肯点头——”
    周寒边听着,心不在焉掀开车帘往外看看。
    说话功夫,马车已进了城,快到周家门口。等马车停住,周寒放下车帘,被小海搀扶着起身下了马车,回头要笑不笑对赵睿道:
    “阿睿,多谢你来通风报信。不过,你表嫂如今既然已嫁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人了。旁人再要怎么样,也不干我们的事。快下车吧,帮我去扶着陈夫人进府里。”
    早有周管家率众来迎接周寒,安排将行李等物井井有条搬运下去,周寒和赵睿领着陈禀和陈夫人自往周家正院里去。
    因提前没有说一声,周老太太和周毅、周夫人一听陈家二老爷也来了扬州,先是不解其意,随即暗暗埋怨周寒考虑不周没有提前打招呼,但面上却仍不能失礼,便赶紧往外迎出去。
    一行人热热闹闹进了周家大厅里头坐下,相互寒暄过,先不必说周老太太与周毅、何氏对周寒虽然有气,可也架不住见到他左腿行走如常的惊喜,一时忍不住抹眼淌泪,待静下心来便与陈氏夫妇认真寒暄。
    周寒因在厅上见到长寿凑在陈氏夫妇身旁,却见不到方青梅的人影,早有些三心二意。言谈间心不在焉听到周老太太跟陈夫人说了句“青梅有事耽误了迎接你们”,余者便再也听不进去,一边笑着一边向周老太太等人道:
    “祖母与岳父母先喝茶慢聊着。我去看看周管家收拾的住处。”
    说完便匆忙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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