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不声不响走了这么一条路,闻红毓心里摇头,真不愧是她女儿。
    闻依见闻红毓沉默,弯腰抱她肩膀,“妈,我有主意的。”又凑近她耳朵,小声说:“长得可帅。”
    闻红毓扭头看见自己女儿色迷迷模样,不由笑出声,但仍是训斥:“闻依,你太冲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不负责任?要是他不愿意,你打算怎么办,打掉?还是生下来?你自己都养不好能养活一个孩子吗?”
    闻依给她顺气,“是是是,妈,我心里有底,要是他不可靠我不会做这种事。”
    “他家那边怎么说?”
    他家那边......这真是个好问题,不过看秦南山那跟她算婚后资产的模样估计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有问题现在也得没问题,她说:“他们家当然没意见,他爸妈高兴还来不及。”
    “明天把人叫过来。”
    “好嘞。”
    闻依长松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
    闻红毓又进厨房给她煮了点清淡的粥,盯着她吃完,中间接连问她孕早期的情况,闻依老实交代,于是喜获长乐巷居住权。
    闻女士一直交代叮嘱到八点多,闻依洗好澡收拾好回到自己小卧室,拿起三四个小时没看的手机。
    狗男人还算有心,给她发了两条消息,一条:【吃饭了吗】,一条:【休息了吗】
    每条四个字,多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对输入法的不尊重。
    算了,秦南山估计不认识“嘘寒问暖”这个成语,上天给他开了数学这扇窗,总得把语文收回去。
    她给他打电话,打了一个没接,五分钟后再打一个,还是没接,精致的眉危险皱起。
    等得无聊,闻依打开自己的账户算账。
    工作以后最开心的事是数钱,她肤浅得紧,看着自己账户上数字一点点增加,白天工作的烦恼全部消散。
    毕业六年,她为维持体面日常消费不低,但好在工资回报高,现在卡里也有个七位数。
    长乐巷房子小且旧,也就位置值点钱,她原本打算着再攒几年,到时候卖了长乐巷这一套给闻女士换套大的,现在看来只能暂时搁浅。
    肚子里这个房客是吞金兽,她手里得有现金,万一呢,这婚不知能不能结,结了也不知能走多远,要给自己留有退路。
    闻依颓败放下手机,完了,数钱不让人开心了,越数越愁了。
    过一个小时秦南山才回过来电话,“抱歉,刚刚在工作。”
    闻依已经躺下,睡得迷迷糊糊,忘记白天自己闹的脾气,也忘记打电话没接,直接交代事情:“明天你有空吗?来一趟我家。”
    “有空。”
    再交代她编的故事,说完还划重点:“记住,我们一年前重逢,你追了我半年,我们很相爱,你爸妈同意。”
    电话那头忽然静声,闻依等了会没等到回答,实在困,小声催:“你说话啊。”
    “我在。”
    “我妈这人保守,你当配合我一下,行不行?”
    “行。”
    “那挂了,拜拜。”
    挂断,秦南山把手机放桌面,安静坐着,桌面白纸上是写得密密麻麻的推算,旁边一杯喝一半的茶,夏天在脚边自己玩,一切循规蹈矩,和以前并无不同,可实质上早已翻天覆地发生变化。
    亮着的电脑屏幕是巴黎高师最新一篇顶刊论文,他要对其中推演进行论证,这项工作本应该在上周五完成,但他去了苏城,耽搁两天,晚上又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宁,小数点都能看错。
    生命中好像突然多出来很多人和事,闻依、孩子、丈母娘,拜访上门、关心问候、责任,他们打乱秩序,强势闯入。
    他没有做好为人夫,为人父,和谁建立家庭的准备。
    秩序凌乱,未来未知,趋于常态的平衡被打破,多少令人手足无措与烦闷,但又明白自己身上责任不可推卸,烦闷只能往下压。
    秦南山下意识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上次没抽完的烟,烟盒打开,脑海蓦然浮现女人叮嘱,掩眸,把烟扔进旁边垃圾桶。
    狗狗天生敏感,夏天感知到主人情绪,蹲起朝他吠两声。
    他垂眼看,扯过一张草稿纸,捏成一团扔到房间一角,夏天熟练跑去叼回来放进垃圾桶,摇着尾巴讨夸奖。
    秦南山弯腰,摸它毛绒绒脑袋,夏天乖巧拱他手心。
    他看着窗外摇曳的香樟枝桠,低缓说:“夏天,你要有一个新朋友了。”
    两秒后,嘴角抿出道笑意,纠正:“不对,是两个新朋友。”
    第6章
    早上秦南山打电话问她妈喜好,他好准备礼物,闻依惊讶高智商人群居然还懂人情世故,让他简单买点阿胶西洋参再加水果就行。
    电话挂断才后知后觉,这几天的交流里他从没提起“爸”“父亲”这些字眼,她怀着疑惑等到他来,特地出巷子口接。
    礼物全按她指示买,没见送男性的,她问:“我有跟你说过我是单亲家庭?”
    秦南山拎上几个袋子,关后备箱,“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他说:“高一时交学籍表,不小心看到。”
    闻依挑挑眉,“你记性可真好。”
    “是挺好。”
    “......”
    自恋!
    她好奇:“你还记得什么?”
    “很多。”秦南山指指小巷,确认:“这边?”
    “嗯。”巷口到家两百米左右,他手提得满满当当,但闻依没打算帮忙,她现在可是孕妇,娇贵得很,“你记得我是班长吧?”
    “记得。”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南山不想回答她拐弯抹角的提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就是你说我们要不要丰富故事细节?你暗恋我多年,可惜求而不得,一朝重逢发起猛烈追势,我们干柴烈火坠入爱河,这样显得真实。”
    秦南山停下脚步,眼底眸光流转,正经问:“为什么不是你暗恋我?”
    “......”闻依噎住,接而扬起眉,“我们又不熟,我怎么可能暗恋你,再说了,只是故事!故事!让我妈开心,当然是你暗恋我。”
    他继续往前,不说话了,没同意也没否认。
    走几步,隔壁王大婶出来倒垃圾,闻依忘记要加细节这事,亲昵挽上男人手臂,一口吴侬软语又娇又软,“王大婶,我男朋友。”
    王大婶好奇神色来回探,“真俊呐,怎么称呼?”
    闻依脸上微笑,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却拧了他一把,秦南山低眸,对视,闻依乖巧歪头,眼神冲王大婶方向扬了扬。
    秦南山明白过来,友好道:“阿姨您好,我姓秦。”
    王大婶又问:“做啥么子工作噢?”
    闻依言笑晏晏替他答:“在大学里做老师,教授。”
    副教授也是教授。
    “哟,了不得咯。”王大婶笑呵呵:“家里呢?做什么的?”
    “也都是老师。”闻依朝巷子里探,边说:“王大婶,我妈等着呢,我们先回去,下次跟您聊。”
    “唉去去去。”
    又五十米,李大妈拎着包看模样要出门,差不多的对话重复一遍,快到家时隔家邻居吴姨也出来倒垃圾,又又又聊两句。
    短短一段路走走停停走十几分钟,在家门前停下,闻依松开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邻居们比较八卦。”
    “没关系,能理解,进去吧。”秦南山敲敲半开的门,走入小院。
    闻依看着他背影,小声叹气,她不在乎这些,也不在这边常住,但闻红毓在,该做的面子功夫得做足。
    她脸皮再厚,刚刚借他容貌、工作、家庭虚张声势也让人难为情,这下真成惦记人家且居心叵测的心机女了。
    闻女士显然没有接待女婿的经验,接了礼物后一个劲朝她挤眉弄眼,闻依没法,上前做中介。
    尬聊几句,闻女士节奏步入正轨,拿出丈母娘姿态盘问:“小秦平时工作忙吧?”
    秦南山坐得比联合国开会还正,面色倒是自始至终平静,看不出来紧张,“还好,时间比较自由。”
    “以后闻依待产坐月子怎么打算?”
    “预产期应当在7月底,那时候正好暑假,其他时间如果需要我可以随时请假。”
    闻女士不断点头,“你父母做什么工作?”
    “他们退休在家,这两年喜欢全国各地到处玩。”
    “结婚后你们预备住哪里?”
    秦南山侧身看一眼身边静默不语的闻依,接着朝闻红毓说:“市中心有套房子,只是还未购置家具,新家具甲醛味重,估计要等两三个月才能入住,如果她不介意,可以先和我住a大附近。”
    闻红毓推推话题主人公,“问你话呀。”
    闻依听着呢,回答:“都可以。”
    他学校附近两房虽然又破又小,可那地段寸土寸金,周围幼儿园小学中学医院商场配套齐全,有钱都买不着。
    现在小房客有她肚子住,出生后住哪另说,反正他的就是她女儿的,跑不了。
    秦南山颔首,“那我们过几天去看家具。”
    “不着急不着急。”秦南山面容亲和,声线温柔,闻红毓满意得不行,不问了:“吃饭,菜都凉了。”
    三个人,闻红毓做了足足六个菜。
    饭桌上继续上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好戏,闻依默默吃饭,时不时被动插两句。
    八点多,母女俩把人送出门,闻依以为今天顺利过去,没想门一关上,闻红毓脸上的笑容垮塌,“你跟我进来!”
    闻依右眼狂跳,顿感大事不妙。
    进门,闻红毓往沙发上一坐,板起脸,“闻依,你老实跟我说,你们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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