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了,从来也没见老段这个儿子来好好看一趟,跟老段一问,就止不住叹气,我还寻思是多么没出息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还亲弟弟呢,后娘生的弟弟,叫什么亲弟弟?”
    段母还在骂。
    而周围人的话砸在爱面子的段父脸上,他脸色难看极了,还想再说什么,这个时候治安队的车子拉着警报进来。
    “谁报警?”
    时岁举手,指了指这两个人,冷静而眼底森森。
    “他们儿子涉嫌跟跨国组织进行犯罪活动,在局里已经立案,但他们口口声声称这是个误会,而且为了儿子在这闹事,我怀疑他们跟这事情也有关系,我举报,这是大案,你们可以查相关案件资料,看看是不是得把人带回去配合调查。”
    第75章
    时岁往日散漫的声调此刻慢而冷。
    透着让人胆寒的锋利。
    明明根本没提及往后,但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兴许本来想不起这群家伙,但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冒出来。
    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算完的了。
    周围邻居虽然都是普通人,但一听国际大案,也知道轻重。
    只能说国家对这方面的教育还真不错,跟国外不一样。
    一时之间,看向这家人的表情也不一样了。
    “把孩子送到乡下去?就给了十年的生活费??一年才六百??你也好意思来啊??”
    “犯罪是误会?你误会个给我看看哦,知道人家小段出息了,现在又回来找是不是?”
    “小段别怕,爷爷奶奶都在这里给你撑腰呢,看看这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言一句,直接把人盯死。
    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而此刻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的两人已经被查到相关信息的治安局人员按住。
    任何关于p药剂的事件都是大案,而且来的人还跟时岁认识,打眼一瞧就明白了此刻的情况。
    没有留情面的意思,直接压着人往外面走。
    段父显然慌了,血腥味弥漫,蹭满了他脸颊衣服,显得狼狈而丑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爸过世了,我来奔丧,段默轩你可就我一个亲人了!!”
    “这话您留着到局里去说吧,也好好解释解释是个什么误会。”
    那人对着时岁点点头。
    “上报,带走。”
    这一整套过程总共没用多长时间。
    几个邻里乡亲的站在段默轩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小段啊,你爷爷当初也跟我说过,你这方面不懂,让我们帮衬着你点,意思是一切从简,但我寻思着,还是办一办。”
    “行,这方面听您安排。”段默轩点点头。
    围着的邻居散了。
    段默轩站在单元门旁边,另外三人站在车旁边,似乎略有迟疑。
    段默轩很短的牵动唇角笑了一下,打开单元门:“岁哥,老谷,小江,上来吧,我没事。”
    屋内还是当初他们来时候的样子。
    桌上还有开封后没来得及吃掉的原味燕麦片。
    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块的后院里各种花草还在茁壮成长,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段默轩整理了桌上的东西,才深吸了一口气,把刚刚打开了的木盒子再拿出来。
    除了这些年段父给老爷子的生活费之外,还有另一个跟段默轩扔出去的那个差不多大小的木盒子。
    段默轩还扯着笑,耸了耸肩膀开口。
    “这小老头末了在这里给我套娃呢?”
    看着几人都坐着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这种事情让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段默轩自己倒是很看得开。
    “没事,不用紧张我,我其实心里也都有数,老爷子这几年也够折腾了,动不动就往医院跑,我这心理准备都做了几年了,没想象之中的那么难过,也是解脱了。”
    那盒子上有一个生锈了的小锁,好像每次都被人仔细锁上,这是段爷爷私密的东西,往日也不让段默轩看。
    段默轩在周围翻了一下,才找到这个小钥匙。
    像是老爷子走了之后,他终于有时间回望这些年的过往,终于有这个精力说过往的这些事情,又或者是终于有了倾诉的欲望,面色如常的慢吞吞开口回忆着。
    “这一看就是从老家带来的东西,跟我很小的时候去老家看见的那套家具都是一样的材料——”
    他说着转头,看向几人,笑的很平常。
    “我今天的话有点多——”
    “没事,小鸟哥你说吧,你多说点,我还能晚点再回去学习呢。”
    坐在段默轩身边的江京墨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自己此刻就长在沙发上了,还顺手做了个把队长按在沙发上的动作。
    谷启在旁边安静的没说话。
    段默轩转回头来,再笑了一下,倒是顺着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才几岁啊,我自己都有点记不清楚了,父母离婚,没人要我,被踢皮球一样来回踢了好几个月,他们总觉得小孩子太小,不懂,但我记得很清楚,也记得某天我那个爹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开着他那辆新女友买的小轿车,把我一路送进了山区。”
    小锁被咔嚓打开,木盒子掀起,段默轩的声音继续。
    “父亲要高升,有了外遇,母亲受够了穷生活,嫁给了大她三十岁的老板,从城市的楼房,我就一下子来到了满是泥巴做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唯一愿意养我的是我没见过两面的爷爷,我小时候还挺爱哭的,但那几个月没哭,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到哪里都是个拖油瓶,就是没想到爷爷接到我的时候那么高兴。”
    他拆开了第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新的旧的统一面值的钱币,边边角角都被理顺的整整齐齐,此刻他的声音也还算平静。
    “我还记得爷爷站在村头小卖部的那家泥巴房前,不知道等了多久,顶头的太阳,晒得他黑红黑红的,出了好多汗,我记得小轿车的尾气,泥土的土腥味,还有那只牵住我的皱巴巴的手,那个地方被遗忘了太久,太老太破,但爷爷总是笑呵呵的,牵着我到田头看着他干活,偶尔我下手不小心把秧苗拔了,他也乐呵呵的骂我两句,再给栽回去,他给我攒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从门口小卖部买的几块钱的东西,但那时候真好啊……”
    那几个布包都拆开,是一叠一叠包好的钱,应该是在之前段爷爷一点点攒下来的。
    段默轩说道这里微微停顿,声音有点哽咽。
    “你说他攒这些干什么?”
    老爷子真正一辈子剩下的积蓄,都留给他的孙儿。
    “我那个爹大概两三年回来一趟,开始爷爷还跟我说他们会来看我,还想哄我,觉得我想要父母,但他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那次坐车去,就是确定一下,我小时候没记错,再就是爷爷的生日刚过去,村里哪有那个条件过生日,也没这么细腻的奶油,要是这辈子出不去,留下种田,我当时想着那也行呀,也给老爷子尝尝,再告诉这老头,他儿子养不了他,但没关系,他孙子给他养老。”
    ‘臭小子,老头子的家底都给你了,省着点花。’
    ‘生老病死多正常,我崽不能难过。’
    旁边有着几张纸条,段默轩拿起来看了两张,笑着骂。
    “你看这老头还净事事,但谁能想到他就靠着那点田地,那点手艺活,给我供出来了?”
    纸条一张张拆开,段爷爷最后的一切温柔和安慰化作这些俏皮话与约定。
    ‘跟队友好好相处,跟其他人别受委屈,咱也没什么不一样的,爷爷一直期待我崽崽成才,现在我崽崽也成器了,爷爷面上都有光,这先去跟你奶奶报告。’
    ‘这忙活了一辈子,你爷爷好不容易放个长假,你可别整天背着老头子我偷偷的哭。’
    ‘这次爷爷就先走了,咱下辈子见呗,下辈子还当你爷爷,没事的崽,咱肯定还会再见的。’
    ‘但如果实在想哭也没关系,你小时候最爱哭鼻子,长大了总看不见了,还觉得有点想。’
    段默轩终于笑着一滴滴的眼泪往下砸,砸在黑色的裤子上,氤氲出一个个痕迹。
    “虽然他没说,但他很爱我,我知道,下辈子——”
    江京墨伸手拥住旁边的段默轩。
    时岁仰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都说了是再见了,会再见面的。”
    “一定会的。”谷启点头。
    段默轩的眼泪迅速的沾湿了江京墨的肩膀,故作坚强的青年人好似慢一拍感受到了难过,压抑的哭泣声,在被遮挡的时候,才敢传出来。
    这哭声没持续多久,段默轩轻轻点头。
    反正他相信了。
    爷爷——
    不管你是回山上做神仙去了,还是放长假了,记得抽空把奶奶一起带来看看他。
    还有啊,记得你整天的念叨了,等过两天,让你跟你这些好朋友们告个别,就把你带到奶奶身边去。
    暖黄色的路灯恰好在此刻亮起。
    一束暖色光芒从外面的小区落进院子里来,被头顶阻拦杂物的网格分割细腻,洒落在绿意萦绕,院落中间的躺椅上,似乎有风带着那老爷子整天喝茶看花的躺椅轻轻摇晃,只带动一下,又慢慢停止。
    江京墨注意到最后那张纸条后面还有一行字迹——‘但说实话,崽啊,你哭起来真丑,跟《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倭瓜似的,哈哈!’
    江京墨也有一丝笑容从难过之中破开。
    “小鸟哥,爷爷说你哭的丑。”
    段默轩红着眼睛抬头,听了这话下意识轻轻锤了江京墨的肩膀一下,又看向最后那行字,破涕为笑。
    “这小老头,最后能不能说点好话?他是对温情对感动过敏是不是?”
    段默轩长呼了一口气。
    “留下吃饭吧?想吃啥?菜可以在外面现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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