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季尹则面无表情,沉沉地开口。
    季尹淳回过头,“这么严肃?”接着笑了,耸了耸肩,“你说吧,我应该会理解你。当然只有一个例外,只要你不是和我爱上同一个女人,其他的都可以理解。你说吧。”
    季尹则微微一愣,随即唇勾起,语气似是玩笑又似有试探:“如果真的是和你爱上同一个女人?”
    “鱼死网破。”季尹淳挑起眉,不假思索。
    季尹则声音一沉,“你在开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季尹淳叹了叹气:“在商场,我们是同心协力的兄弟。但是在爱情的战争里,只有敌人,没有兄弟。”
    车里一时沉默。
    季尹淳一拍他的肩,笑着说:“怎么这么严肃,又不是真的和我爱上同一个女人。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季尹则回过神,神色缓了缓:“奶奶还在农庄,因为飞机检测中发生问题,她希望我们中的一位去接她。三天之内必须赶回香港,三天后是爹地妈咪的忌日,奶奶不希望我们任何一个人错过。”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点点头,“因为纽约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不能接奶奶,能不能你代我去?”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希望我理解你?”季尹淳失笑,“我也是奶奶的孙子,我去也是应该。”
    他接过话:“能不能今晚就去奶奶那里,明天回香港。有很多要准备,奶奶很着急。”
    季尹淳蹙起眉,思忖了一会,答道:“颁奖礼后桑桑就会回香港。算了,和桑桑的事情,回香港再找她谈。好吧,今晚我就去奶奶那里”
    季尹则勾了勾唇,看向窗外,似是不经意道:“如果人家不愿意复合,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季尹淳晃着食指反驳说:“这不是强人所难。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她自尊心太强,不甘心回头。所以这次由我服软。这个丫头吃软不吃硬,我态度温柔一些,她总会接受我。”
    听到这个,他的眸微微一敛,“如果人家还是不肯?”
    季尹淳唇尾泛起自信的弧度,“不可能的,我有信心。她虽然还是小女生脾气,娇纵也倔强,但是她骨子里很保守很常情。我们互为初恋,她放不下我的,她放不下。”
    ☆、36|第18章
    颁奖晚宴结束,聂家四口驱车回波士顿的住宅,聂桑在车后座闷闷不乐。
    她是晚宴的主角,瞩目的中心。宴会上要时刻保持自己得体的举止,脸上保持公式化的笑容,却满心纠结地牵挂某个人的情绪,时不时朝那个人所在的方向偷偷瞄上两眼。
    晚宴大厅光线透亮,这一次她能分清两兄弟谁是谁了。除了相异的领结颜色等细节,还有便是,她比在座任何一个都要清楚,那个总是给她含笑眼神的是前任,而那个对她不理不睬,只和旁边宾客谈笑风生的,就是她最在乎的现任。
    这一餐饭吃得她真是胃里心里都泛堵。
    她属于典型遇强则强吃硬不吃软的性格,自尊心强,在前一段拍拖遇到这种情形,她同样不理不睬,谁先投降者输。但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她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她只感觉,这一次,她强不起来,也倔不起来了。她甚至想,只要他能对她笑一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要她怎样她都愿意,
    她鄙视那些被男人的情绪所左右的女人,更鄙视那些为了男人而放弃自我的女人,她觉得女人不该作践自己。可这一刻她明白了,有时候女人被男人的情绪左右,为了男人放弃自我,真的是因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她不知道,也说不清,她时常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她只知道,当她自己真的深陷其中,才品味到了那种千万种味道调出的复杂。
    也许真是因为她错了,如果不是她再次认错了人,抱错了腰,也不至于又给了错误的人虚无的希望。
    车里,聂氏一家兴奋地聊天,聂太太沈倩如向来管教严格不轻易夸奖,这次也对女儿赞了又赞。
    家人们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聂桑有一句没一句勉强答几声。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两兄弟身上。“今天第一次看到他们两兄弟同场出现,还穿同样款式的衣服,发型都差不多,我居然一直没有分清谁是谁。”沈倩如说。
    聂教授心情也是大好,开起玩笑:“我们分清不分清不重要,只要桑桑能分清就好。”
    “啪”一声,聂桑配晚礼服的手袋掉到地上。
    “桑桑,怎么回事?一晚上都心不在焉。”沈倩如无奈道。
    手袋掉在她脚边,她顺便拾起塞回到女儿手中。
    “我有些累。”聂桑扶着额头,一脸疲倦。
    母女连心,沈倩如早已经看出了些什么,此刻更加确定女儿和男朋友出了些问题。这对年轻人在晚宴时那无形的拉锯战她不是没有感觉到。
    不过女儿得奖的喜悦大大超过她的担忧。她甚至也不是那么担忧,一来她对女儿嫁进季家这样的世家本身就感觉不是很放心,二来女儿的成就和才华可以让自己独立和自尊,没有男人一样可以活的潇洒。所以吵架就吵架,哪怕分手也无所谓。感情上吃一堑长一智,是好事。
    想到这,她什么都不问,只搂了搂女儿的肩,催促聂桢快些开车,早点到家。
    聂桢扫了眼后视镜里,后座上那满腹心事的郁闷的脸,眉头微微一蹙。
    回到家,聂桑一句话不说就进去房间。沈倩如随之进来看了眼,对在化妆镜前缓缓卸妆的女儿只鼓励了一句:爱情不是全部,不管什么事情先好好休息,家人永远都在。
    聂桑笑了笑,她不解释也不多说,和母亲拥抱了下,道了晚安。
    边卸妆边紧盯一旁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一个钟头过去,妆还没有卸完,礼服依旧穿在身上。
    将手机拿在手中,想拨出号码,忍住。想发短讯,再忍住。咬咬牙放下手机,却又再拿起。又放下……
    门轻轻敲了两声,她没有听见,聂桢索性自己进来。
    他坐在聂桑后面的床角,对着化妆镜里那张无精打采的脸,认真地开口问:“姐姐,和他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聂桑摇摇头,闷闷地道:“没有事情。”
    聂桢叹气:“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这个弟弟也不了解?如果只是小事,你不至于在今天这么大的场合,从头到尾都脸色苍白。连总统和你碰杯的时候,你都心不在焉。”
    聂桑开始沉默。
    沉默了半晌,她缓缓地问:“阿桢,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我很愚蠢?”
    聂桢耸一耸肩,“通常智商高的人,在某些方面,确实十分愚蠢。”
    聂桑倏然转过身,还是坐在化妆椅上,和聂桢面对面。她深呼吸,一副下定决心要坦白的样子:“阿桢,两年前,我忽然转学去了普林斯顿,是有原因的。你想听吗?不过,你听了后,不可以告诉爹地妈咪,不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人,要为我保密。”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在静静地说,一个在认真地听。
    “……从此以后,我很害怕去香港,可不知道怎样同你解释,只好随你的愿,去香港后,果然不出所料,又开始纠缠不清。”
    聂桢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正张大着嘴巴,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
    聂桑拍了他一记,“你有什么想说的?”
    他清醒了,倏然开口斥道:“姐姐!你疯了!你怎么可以随便和人那个!”
    她又羞又气,反驳道:“我怎么随便和人那个!当时我以为他是季尹淳,看到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气质,我以为一场吵架后他为我改变自己,加上我又喝了酒,一时激动,就……”
    旋即,她想到什么,不服气地拿起枕头砸他:“不要走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你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大学第二学期那年暑假,你趁爹地妈咪去欧洲度假不在家,就把你那个前女友diana带回家,你们做过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亏我还替你保密到现在!”
    聂桢连连躲避,“我不一样,你是女孩子,你这样很吃亏!妈咪一向管你也比管我要严。唉,不要打了,给爹地妈咪听见的话,今天我们谁都别想好过,说不定香港也回不去了!”
    聂桑这才停手,拉扯住他的衣领就要将他往门外赶,同时说:“我吃亏不吃亏不关你事!快滚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聂桢笑倒在床上。
    聂桑脸色一沉,“这么好笑?”
    “好笑,太好笑了,”聂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出去!”她冷冷道。
    “好了好了,不同你闹了。只是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聂桢坐起身,揉了揉脑额。
    聂桑蹲坐在床边的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长叹道:“我现在很烦。”
    聂桢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恢复认真:“既然已经发生了,只能面对。而且在这种事情上,注定会有人受伤,这个没有办法控制。如果你现在问我的意见,我唯一可以建议的,就是坦白。”
    “坦白以后?”聂桑抬起头,“然后让他们从此兄弟不合?”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聂桢神色渐渐严肃,“他们是成年人,必须学会怎样处理亲情和爱情的关系。而被你选择的这一位,也必须知道怎样护你周全,否则他就不配做你的男人。而且,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就要预想到以后。”
    “……好烦,”她将脸埋进掌心。
    聂桢叹了叹气,继续说:“如果爹地妈咪知道这件事,除了会大骂你一顿,相信他们也会给你同样的建议。姐姐,坦白吧。早一点坦白,比晚一点要好。虽然我很厌烦那些鸡汤言论,但是遇到事情,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比如,长痛不如短痛,三个人痛苦不如两个人解脱,还有那个……”
    聂桑不耐烦打断:“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考虑。”
    聂桢摇摇头,“不是你考虑,是他考虑。要坦白,也应该是他坦白。”
    一个人安静下来,她再次拿起手机,心里斟酌的各种服软的甜言蜜语一个字都摁不出,只鬼使神差发出这样的几个字:“如果不相信我,我们分手。”
    然,不到半分钟,收到回复。她激动地拿起手机一看,眉头蹙起:“波士顿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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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桑两姐弟本来计划是颁奖礼后的第二天就赶回香港。这次的假期已经超过一周,香港那里积压了一堆事物,公司目前人手不足,合伙人alex和fanny已经支撑不住。
    第二天,全家一起吃过早餐,沈倩如对子女叮嘱又叮嘱,全家去机场的路上,还在叮嘱个不停。
    直到聂教授建议妻子:如果不放心干脆他们也买机票跟去香港,她才勉强闭上嘴巴。
    和父母道别,进了候机室,确定父母离开机场,聂桑碰了碰聂桢的胳膊,嬉皮笑脸。
    聂桢长叹一声,戴上墨镜,揶揄道:“妈咪一直以为你比我乖,其实,她不知道,真正乖的是哪一个。”
    聂桑穿上外衣,拿起手提行李就急不可待溜出候机室。
    聂桢在后面叮嘱:“不要忘记回香港。还有,不要被爹地妈咪逮住,否则我不帮你说话。”
    聂桑已经听不见了。
    她已经飞一般地从后门溜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来接她的车。
    她眉眼一弯,跳上车,看到驾驶位上淡而俊朗的侧颜,心跳动,刚要抬手,想到什么,谨慎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哈,是正确的那个人,便扔下手袋,弓起身,主动攀上他的脖,吻了上去。
    此刻的她不再是淑女,而是一只撩人的野猫。她对男人又啃又吻,极尽“粗鲁”,咬了鼻子再耳朵,还不过瘾,索性趴到他身上咬他的脖,直到他无奈地拍着她的背连说“好了好了”,她才作罢。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她勾着他的脖,委屈地道。
    他静静望着她,“心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当着我的面求婚,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她连忙从衣袋里拿出那枚求婚结婚,像偷了糖果的小女孩将糖果乖乖交出去一般,双手捧给他:“这是他的求婚戒指,我没有戴,你回香港帮我转交给他。”
    自觉还不够显示她的诚意,她主动将那天说的话一五一十一个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然,到了最后,她还是犹豫了。
    认错了人这个细节要不要坦白?
    两年前她犯了这个错误,两年后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虽然性质没有两年前那般严重,但始终是个阴埋的地雷,说不定会何时爆炸。
    算了,以后再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的心情已经够乱。现在她只想和他享受重聚的时光。她真的很想他。
    不行,迟早要和另一个他摊牌,与其那时知道她抱错了人,不如现在由她自己诚实地坦白。
    千回百转,诚实占据了上风,她深呼吸一口气,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又自责地道:“其实,当时,我看到他的背影,以为是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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