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行危险,就连小旦都知道现在西北局势多么紧张,在宋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就揪着宋辰的衣角,眼神执拗地看着他。
    也不说话,但在宋辰说让她安心在家等他回来之类的话时,她的眼眶就越来越红了,就跟红眼兔似的。
    没办法,宋辰最后还是把这个小女鬼给带上了。
    蛟妖苏醒,西北那群恶妖们更加猖狂了,安全区的范围一退再退,宋辰赶到西北后只来得及和黑四提匆匆见一面。
    从他的口中,宋辰也知晓了辜海牺牲的详细过程,在此之前,大家得到的消息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结果。
    那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悲春伤秋了,沉默片刻,又奔赴不同的战场,因为现在每一刻,都有无数个辜海死去。
    他们能做的,就是消灭更多的邪恶妖魔和趁机作乱的人类,尽可能挽救更多的幸存者。
    这些日子,宋辰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新伤叠旧伤,他好像不怕死一样,总是冲在最前面,眸子里淬了冰一般,那样温和善良的一个人,别说笑容了,连稍微轻松些的表情,也没再出现在他的脸上。
    小旦依旧很胆小,面对一堆吃人的妖,以及遍地的残骸断肢,总是怯怯地躲在离宋辰不远的安全的地方,可能因为她是鬼的缘故,在她存心想躲的情况下,一时倒也没东西盯上她。
    在这片战场,小旦能做的,就是在一场战斗结束后,替宋辰包扎伤口,然后尽可能的搜寻一些物资,用火堆烧一顿简易的饭菜,让宋辰能够得到最好的修养,然后再面对下一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
    面对越来越冷峻的宋辰,小旦的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她很想帮他,可总是克服不了心里的畏惧。
    那些满嘴牙,长满腿的妖兽真的很可怕,特别是蟑螂精、蜘蛛精……可怕中还透着一些恶心,只看一眼,身上的鬼毛都炸开了。
    小女鬼也没办法劝宋辰回去,因为她知道,宋辰留在这里,是为了救他的同族。
    她知道的,宋辰是一个多么无私且善良的男人,之所以会喜欢上宋辰,也是因为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可以无条件被保护的安全感。
    更何况,宋辰曾经的同伴还牺牲在了这片战场上。
    在小旦的眼中,宋辰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悲恸,但他的心里,肯定已经为辜海哭了无数次,她只恨自己人笨嘴拙,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在每一段短暂的寂静中,一人一鬼相互依偎着,彼此的距离好像变的更近了。
    宋辰无条件的相信她,在片刻的休息中,毫不防备的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她面前。
    但凡小旦有什么坏心思,在他睡着的那一刻,随时都能取走他的性命。
    小旦不知道宋辰是个挂比,她只觉得宋辰将自己的一切都摊开放在了她的面前,他们之间毫无隔阂,即便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
    日复一日,小旦心中的情绪也在慢慢积淀着,直到最后的爆发。
    ******
    此时,大部分卫星集聚万妖窟的上空,但因为各种因素干扰,能拍到地面画面的卫星有限,而且画面的清晰度也堪忧,但好歹,让人能对此时的局势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画面里,数百修行者和一个巨大的蛟蛇对峙着,为首之人身上居然透露着得道期的气势。
    其他国家领导人的桌子上很快就出现了相关情报。
    两个多月前,这人的实力还只是局限在灵体后期,也不知道华国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突破。
    但区区得道初期,面对一个早就已经到达这个境界的妖王,显然落了下风,即便他身后还有无数灵体期的同伴辅助。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蚁多咬死象也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华国能在短时间内,再迎来第二个,第三个得道强者的援助,或许还有一丝压制住恶妖王的机会,但得道期的强者要是那么容易得到,他们也就不用因为玄信猝不及防的圆寂而手忙脚乱了。
    这些日子,他们也接到了来自华国的求助,可暂时还没有一个国家伸出援手,即便有,也带了一堆条件。
    没人希望华国再度崛起,而且现在是多事之秋,他们自己国内的各种动乱都足够让人头疼了。
    可他们也不希望华国彻底乱套,被这些邪恶势力占领高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知道那些邪恶的妖族在占领了华国的土地后,会不会盯上周围其他疆土,到那个时候,面临内忧外患的就是他们了。
    这些人都在等,等华国内部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帮忙,到时候,华国政府元气大伤,而他们又能因为这一份帮助,向华国讨要足够的好处。
    “砰——”
    蛟蛇一个甩尾,十几个人影被拍飞出去,摔落在地上的时候,纷纷吐出一口鲜血,即便已经淬炼了皮骨,这一下的力道,还是叫他们身上的骨头裂了好几块,原本凝聚着的灵气也被打散。
    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灰败。
    这就是阶级的差距吗?明明他们都是无限接近于得道期的强者,可是在这个蛟蛇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可即便这样,他们依旧不能退。
    有些人是为了大义,有些人的想法更简单,因为不能退。
    他们是唯一有可能阻挡住蛟蛇的防线,要是连他们都失败了,后方的家人怎么办?
    他们的父母,妻儿,他们的亲戚朋友,在他们失败后,都有可能成为恶妖们的食物,现在被他们撕扯开,一口口吞进肚子里的那些枉死的人,都有可能会是他们家人未来的写照。
    圆通和尚盘腿坐在蛟蛇的面前,咽下口中弥漫的血腥味,口中无声呢喃着佛语,片刻后,手中捻着的佛珠爆发出一道金光,将本欲上前的蛟蛇阻挡住。
    说起来,他和宋辰之间还有点渊源,圆通的小师弟圆明和尚曾和宋辰一起解决了程家村的c级恐怖事件。
    圆通和尚就是不久前侥幸突破了得道期的那个修行者,不过因为急于突破,此时他的根基并不稳固,再加上刚刚打斗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他此生极有可能止步于此。
    但圆通并不后悔,刚刚更是用上了佛教密传的三大至宝之一,也是玄信师叔祖圆寂时留下来的法宝。
    但因为本身能力有限,圆通并不能发挥佛宝的最大价值。
    “我们挡不住他了。”
    圆通仰头看着光圈之外的那个庞大蛟蛇,清明的眼神中透露着灰败。
    “砰——砰——砰——”
    蛟蛇的尾巴一下下击打着光圈,竖瞳里满是疯狂的屠戮,要是能吞食掉这些血肉,他离化龙的日子,也就更近了。
    几次连击,金色的防护罩出现道道裂痕,圆通的气色也愈发难看,但这几分钟的时间,又足够很多伤重的同伴撤离。
    在防护罩裂开的瞬间,圆通手中的佛珠崩断,一千零八十颗珠子小半碎裂,然后径直朝蛟蛇飞射,还有一部分完好的珠子,随着圆通的挥手,尽数收进了他宽大的衣袖之中。
    那些碎裂的佛珠打在蛟蛇的身躯之上,发出一道道灼热的火光,本来还嚣张着的蛟蛇惨叫着扭动身体,近百米长的蛇身团成一团,像打不开的死结一样,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无数鳞片掉落。
    此时的蛟蛇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赖皮蛇。
    但也仅仅影响了他的外在,当最后一刻碎珠打击在蛇身上后,蛟蛇很快就平静下来,将扭曲的身体展开,狭长的竖瞳中透露着更为疯狂的神色。
    “找死——”
    看着身上斑驳的鳞片,恶妖王癫狂着朝盘坐的圆通和尚露出獠牙,圆通和尚伸手探向衣袖,口中的佛语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变故而被打断,正当他准备面迎这一次的攻击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只听到几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之后重物砸落在地上的闷声。
    关注着这一场卫星直播的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同样诧异的,还有现场的所有人。
    恶妖王的全力一击,可不是谁都能扛下的,圆通突破了得道期,虽然刚突破不久的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得道期的强大能力,可好歹还有自保的可能,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死了吧。
    所以到底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还跑出来给圆通挡劫?
    “是他!居然是他!杀了他,龙王,快杀了这小子!”
    一直躲在蛟蛇后处的面具男站了出来。
    那个被击落在地上的男人即便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不管是程家村也好,还是西市的据点被捣毁,这里面,都有宋辰的影子,还有后来西市闹出来的所谓的百鬼夜行,都叫各方势力牢牢记住了这个男人。
    他深深觉得,宋辰就是自己的克星,只要他出现,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而且任何厄事,最后都会以很奇葩的方式被解决。
    面具男的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不会的,不会的,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眼神狂热地看向了蛟妖。
    现在宋辰面对的可是一条穷凶极恶的蛟蛇,他那点稀奇古怪的运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用处,蛟妖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一次神教的计划,绝对不会再被他破坏了。
    显然蛟蛇也不满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子,不用面具男提醒,他也准备吃掉这个多管闲事的废物。
    于是他暂时放过了圆通,朝飞落在远处的宋辰爬去。
    此时的宋辰感受到全身骨头的断裂,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这个级别的妖王果然强大,刚刚那一击,宋辰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但还是那个道理,不论受到多大的攻击,都会在同一时间受到多大的反哺,所以只要不打死,就永远打不死。
    现在的宋辰还活着,还差点不顾影响发出舒服的哼唧声。
    但在外人看来,宋辰此时的模样,无疑是惨烈的。
    原本躲起来的小旦瞬移到他身边,眼神中弥漫的猩红血丝不断凝聚着。
    刚刚有一瞬间,她差点以为宋辰死了。
    “快、快躲起来。”
    宋辰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伴随着一口口喷涌的鲜血。
    “这条赖皮蛇,太、太丑了,你别看,会做噩梦。”
    “以前你都做的很好,去、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到我打败这条赖皮蛇,再、再喊你回家。”
    正说着的时候,宋辰忽然眼神一凝,不顾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快速撑起身子挡在了小女鬼的身前。
    已经爬到面前的蛟蛇又是一击重重的甩尾,小旦清晰的听到了宋辰腰骨断裂的声音。
    “多管闲事的人类,我要生吞了你!”
    显然蛟蛇并没有将这一人一鬼放在眼中。
    而此时的胆小鬼眼中已经一片猩红。
    这个时候了,宋辰依旧很温柔的哄她找个地方躲起来,在面对强大的蛟蛇时,也没想过用她做盾,反而自己承受了全部的攻击。
    她有害怕任何东西的权利。
    她可以永远胆小的躲在他的身后。
    她可以帮不上任何忙,永远过着她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
    ……
    与之相反的,是之前几十年里各种癫狂的面孔。
    因为她的胆小怯懦,无数妄图炼化她的邪修在她身上使出了各种残忍的手段,他们觉得她拥有强大的能力,就应该为他们所用,为了得到她的力量,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
    小女鬼见过太多丑恶的面孔,从来没有人像宋辰这样好。
    不单单接受她身为鬼这种东西的存在,还包容她,接纳她,欣赏她,喜欢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人比他长得更好!
    现在宋辰就快要死了,小女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往从未有过的戾气充斥了整个魂魄。
    半步血衣——血衣厉鬼——鬼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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