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爬’字让车内的男子更不悦,一边撩开帘子,一边怒斥道,“又不是犬物,爬何爬?!”
    车夫见他出来,赶紧指着前方,“公子,您看……”
    左文筝沉着脸朝他手中的方向看去,要不是手下提醒,他还险些被吓一跳。
    从身影来看,对方确实是个女子,只是夜深人静、披头散发、还在地上缓慢爬动……
    也好在他们胆大,换做寻常人,恐怕已被这等摸样的人给吓死过去。
    “下去看看。”他拧了拧眉头,此人挡在路中,不将她弄走,难道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是。”充当车夫的随从跳了下去。
    左文筝耐着性子看着他上前。
    随从上前先弯下腰身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嘴里还打趣道,“姑娘,夜深了不回家在这里做何?”
    可女子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般,双手抓着地面,僵硬而缓慢的继续爬动。
    随从正要再说话,突然鼻子动了动,正好一阵风拂过,浓烈的血腥味直冲他鼻子。他猛的一惊,睁大眼努力的往她身上看,可一看,让他想都没想的惊呼起来,“公子,她受伤了,全身都是血!”
    左文筝一听,本就不耐的神色更加难看。
    他正准备开口让随从把人挪走,好尽快回驿馆休息。今晚在南赢王府饮酒过度,虽没醉,可他就想早些休息。可虽知道那随从突然将地上披头散发如鬼一般的女子抱了起来,然后朝他跑过来,还焦急的道,“公子,快救救她,她快没气了!”
    左文筝俊脸又沉又黑,差点自己驾马把他给扔在这里。他像是乐善好施的人吗?
    可就在他准备训斥随从时,女子的头突然偏向他,没有了发丝的遮掩,月光下,她苍白的面容清晰的落入他眼中。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猛然惊讶。
    是她?!
    再细看她一身残破的衣裙以及满身污垢和血迹,他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公子,快救救她吧,她真的快断气了。”随从又紧张的提醒了一遍。
    “把人给我!”他说着话已经跳下马车,夺下人将女子打横抱住,他几乎是头也不回的道,“去南赢王府!”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随从也不敢停留,立刻上马车掉转马头追了上去——
    ……
    南赢王府——
    送走司空澜和慕紫阳小两口以及左文筝,看着儿子跟布布回了房,裴芊芊这才跟司空冥夜回房,准备洗澡睡觉。
    外面花园里的狼藉有侍卫清理,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去服侍两个孩子了,冷凌留在这边给他们准备洗澡水。
    裴芊芊一脸愉悦的坐在床边,今晚算是最开心的一天了。慕紫阳虽然腼腆害羞,可还是跟她谈得来。她喜欢跟慕紫阳来往,主要是京城这么多人中,就只有慕紫阳心思最简单、最单纯。她不会像其他见过的女人,要么一副假脸、要么高傲不已、要么出口冷嘲热讽。慕紫阳是真单纯,哪怕她说话细声细语很别扭,可她一点心计都没有,干净得就像泥泞旁边流过的一股清流。
    总算认识了一个在她看来三观正常的女子,第一次在一起玩,她当然高兴了。
    他们三个男人在一起喝醉,她和慕紫阳在一旁吃东西聊天,两个孩子吵着让春夏秋冬帮忙烤肉……这样欢乐愉快的场面,以后真应该经常有。
    “还没饱?”门被冷凌关上,男人一边脱着外袍一边朝她走近。
    “呃!”他不提还好,一提裴芊芊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司空冥夜抽了抽唇角。将她从床上牵起,手开始在她腰间摸索起来。
    “干嘛啊?”裴芊芊还没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一时没明白他的意图。
    “一起洗。”男人低下头贴着她耳旁轻道。低喃的嗓音暗藏着沙哑,不过却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撩人感。
    “我才不要!”裴芊芊赶紧拍他的手,耳朵已经涨得通红。一起泡在浴桶中,从来就没单纯的洗过澡……
    “由不得你。”男人在她耳廓上轻咬了一口,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司空冥夜,你耍流氓!”
    “嗯。”
    裴芊芊哭笑不得的拍他肩膀,“嗯毛线啊,我才不要在水里……”
    司空冥夜压根就不在乎她这些粉拳,沉着脸一副坚定无比的摸样走向浴桶。
    “王爷,左公子有急事找您。”门外,冷凌破坏气氛的声音突然响起。
    “何事?”司空冥夜斜眼瞪去,眸底的火热顷刻间被冷色取代。
    “左公子带来一重伤的女子要王爷您帮忙救治。”
    “女子?”裴芊芊好奇的直眨眼。还重伤?
    “嗯?”司空冥夜拧起浓眉,也是罕见的露出疑惑。
    依照他们夫妻对左文筝的认识,左文筝并非那种好色之徒,这大半夜的跟女人搅和在一起,显然就不正常。
    “冥夜,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裴芊芊提议,挣扎着要下地。
    司空冥夜沉着脸将她放下,还好两人衣衫都在,也不需要另外收拾。他取下衣架上的外袍,慢条斯理的穿好后,这才牵着裴芊芊的手去开门。
    左文筝已经在他们隔壁的房间了,见夫妻俩进去,赶紧对司空冥夜招手,“司空,她快不行了!”
    他如玉般的俊脸上有着一丝焦急,使得夫妻俩心下惊诧。走到床边一看,更惊讶。
    “左大哥,她怎么会这样?”裴芊芊有点不敢相信。床上的人居然是昨日送布布回来的女子!
    “司空,快,她真的不行了!”左文筝没答她的话,只是急于把司空冥夜往床边拽。
    司空冥夜也不再冷眼旁观,伸手探了探女子的气息,随即朝冷凌道,“取药箱来!”
    冷凌赶紧退出了房门。
    ……
    看着自家男人为女子施针,裴芊芊纵有许多话想说,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打扰他行医救人。
    倒是司空冥夜自己先开了口,“她身上皮肉伤极重,内力也几乎耗尽。我现在暂时帮她蓄口气,能否活下来还得看她自己。”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女子身上的狼狈,用体无完肤来形容都不夸张!如此中创,仅是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胆颤,就像听过的一句狠话‘不死也要掉块皮’,是真有如此骇人。
    “冷凌,把春夏秋冬全叫过来,让他们准备擦身的水,顺便给这位姑娘准备两身干净的衣裳。”她也开始安排起事情来。床上的女子虽未裸露,可衣裳破烂,浑身是血,一会儿如果用药肯定要先做清理的。
    “司空,她能活的机会可大?”左文筝紧皱的浓眉就没松过。暂且不管她是哪家的人,她救自己女儿的事是事实,不喜多管闲事的他见她那般惨样也生出了许多不忍。无关其他,只是单纯的想救她一命权当替女儿报答她。
    “不知。”司空冥夜淡淡的回了他两字,指尖的银针精准的刺入女子心口处。
    他那动作裴芊芊还真有些不敢看,她不懂他如何救人,总觉得他会随时把女子扎死一般……
    就连左文筝都不自然的移开眸光,女子的气息很微弱,甚至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每一针刺入,她都没有知觉般,这种现象也代表着她的情况并不乐观……
    直到司空冥夜取了一粒药丸放进他嘴里,才起身。
    “冥夜,你看她这样……”裴芊芊心有不忍,除了她脸完好外,其他地方真是没一处不带血的。她现在都没心思去想到底是谁下这么狠的手,竟把人伤成这样。只觉得这女子太惨、惨到让人无法直视。
    “先给她清理伤口吧。”司空冥夜沉着脸,随即又补充道,“外伤可治,内伤不易。她不仅遭受毒打,应该还有人故意废她内力。”
    听他这番话,希望还是极大的。左文筝紧接着问道,“如果痊愈如要多少时日?”
    司空冥夜背着手斜了他一眼,“要恢复内力,最少也要一两月。还需精心调养才行,马虎半分都不可。”
    裴芊芊这边又赶紧拉他,“你快跟冷凌她们说要如何做。”
    司空冥夜这才走向桌边开始写药方。
    ……
    又是一个夜晚没睡,可裴芊芊回房后还是没睡意。
    真是一波刚平又起一波……
    她倒不是嫌弃女子,而是觉得那女子太惨,这背后发生的事一定不简单。
    “冥夜,能不能让人去白府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能让他想办法,“昨天她把布布送回来的时候就很奇怪,生怕我们跟她有关系似的。今日她受伤,我猜想一定跟布布的事有关。”
    “她是白义平小妾所生,在家排第五,叫白若可。”司空冥夜揽着她轻道。
    “你都打听到了?”裴芊芊惊讶不已。
    “今早暗卫带回来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同你说。”
    “白义平的女儿?”裴芊芊皱眉。看来他们跟白家是撇不清关系了!
    知道那女子的来历后,她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定是这女子救了布布让白义平生了怒,否则谁敢把她伤成这么惨?
    ☆、【96】、他太老了
    “天快亮了,你赶紧休息。”司空冥夜给她脱了外衫和鞋,又将她抱到床里。
    “你呢?你不睡吗?”裴芊芊抓住他的手,没看出他又要躺下的意思。
    “我今日该去上朝了。”司空冥夜挑了挑浓眉,提醒她。
    “……哦。”裴芊芊才反应过来。圣旨都下了好几日了,因为事多他一直没提,她都差点忘了。想到宫里那几张嘴脸,她咬了咬唇,搂上他脖子,纠结道,“怎么办?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
    “难道还怕为夫被人吃了?”司空冥夜顺势俯下身,单手撑在她身体一侧,另一手指腹轻抚着她脸颊。
    “我就是怕你被人吃了!”他在故意说笑想减轻她心里的不安,可是她却是真的不放心。
    “听话,为夫会尽早回来的。”对她的撒娇,司空冥夜非但没觉得厌烦,眸底逐渐温柔的气息反而暴露了他的喜爱。
    “嗯。”在他薄唇落在她额头上时,裴芊芊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在起身准备去更换衣裳时,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她突然严肃的提醒道,“你多注意安全,记得多带些银针在身上,看谁不顺眼就狠狠的扎,不用客气,扎死一个算一个!”
    “……”背着她,司空冥夜唇角狠狠抽搐。明明是孩子气的话语,可对他来说却是极为受用,心底多年受冷的某处一点点在融化,他随即转过身俯下,在她红唇上落下一吻,低沉的嗓音带着愉悦的轻笑,“爱妃有旨,为夫定会谨记于心。”
    “肉麻!”裴芊芊忍不住失笑。
    “早些休息,这阵子你日夜颠覆,如此下去对你和孩子无益。”愉悦归愉悦,可他也没忘了警告她。
    “我知道。”裴芊芊摆好睡姿,“你早去早回。”
    这几日她是真的颠倒日夜,只不过太多意外了,她也没法。他现在要做的、要顾虑的越来越多,而她今后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胎,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孩子成为他的包袱和压力。
    看着他穿上朝服离去,她摸着肚子,在被窝里小声的唤道,“宝宝,咱们赶紧休息吧。”
    ……
    本以为要不了多久白府会找上门来,可一连多日,裴芊芊也没见到白府来人。她甚至从司空冥夜那里听说,他进宫上朝也没见白义平单独找过他,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芊芊又奇怪又纳闷。这白义平也太那啥了……前个女儿死了他不闻不问,这个女儿住在他们府中同样不闻不问。做爹的能绝到这样的地步,也是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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