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话还没说完,沈霁便制止了她:“你若是拿我当姐姐,这件事就听我的,不要掺和进来。”
    见玉姐姐心意已决,班玉雅拗不过她只好应下。
    *
    从宸佑宫出去后,班玉雅一直若有所思。
    虽然玉姐姐不想让她参与进去,但这恰好说明了姐姐是担心她,不愿她以身犯险。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玉姐姐一人谋划。
    何况她早就暗暗告诉过自己,绝不能再只依靠玉姐姐的庇护活着。深宫凶险,想活命就要主动出击。
    她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难道还会怕这些吗?
    回柔福宫的路上,班玉雅一直在思考姐姐所说的那些话,在想到“让她露出破绽”一句时,眼睛微微一亮。
    如宜德妃这般的人,最是心思缜密攻于算计,等这种人露出破绽难上加难,风险太大。
    可若是让她失去冷静,失去理智的时候,又当如何?
    主意敲定,班玉雅的眼神渐渐变得残忍起来。
    宜德妃不是最擅长让人无声无息的疯了吗?
    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林氏当初的滋味好了。
    “秋斐。”
    班玉雅轻声喊道。
    “我记得当初戚氏给你送进来的好东西还有不少,有不少小玩意咱们还没开过封呢。林氏已死,戚氏也算得偿所愿了,这些东西正好派上别的用场。”
    秋斐的步子一顿,有些畏惧地看向班玉雅。
    “小主……林氏已经死了,咱们还要费心做这些事吗?”
    班玉雅淡淡睨了她一眼:“宫中争斗何时停止过,身在局中,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我记得宜德妃身边的文纾最是得宜德妃信任,还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是当之无愧的心腹。”
    “找个机会把红色那丸给她,她会替我们办事的。”
    红色那丸?!
    秋斐瞪大了眼睛,手脚下意识颤抖起来。
    班玉雅笑起来,轻轻拍上她的肩膀:“这件事做成之后,明年宫女外放,我会求玉姐姐让你出宫。”
    “放心,你我手上都不干净,何况那些事说出去你也活不了。所以我不怕你走,你明年安心的出宫便是,不用担心我会杀人灭口。”
    “但这件事,一定得办的——漂漂亮亮的。”!
    第140章
    翌日五月十三,逢三皇子生辰。
    碧柳依依,芍药花浓,是个风清日朗的好天。
    三皇子自出生以来就极受陛下宠爱,其生母又是权宠在握的玉贵嫔,所以尽管满岁宴只是在琼花台摆上几桌而并非大操大办,内侍省和尚食局那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回小宴除了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去以外,宫中主位也都会到齐,还有几位是玉贵嫔亲自下贴邀请的妃嫔。
    既显示出玉贵嫔荣宠无双,也让宫中人都瞧瞧,玉贵嫔看重的人都是谁。
    琼花台靠近百花小径,百花小径到太液池边上又栽种了一大片的芍药花。
    每年四五月份都是芍药盛放的时节,从琼花台上看过去,湖面波光粼粼、大片的芍药花团锦簇,彩蝶飞舞,自是风景迷人。
    何况琼花台原本是陛下和大臣垂钓后对饮赏景之处,嫔妃寻常不得私用,陛下专程拨来为三皇子设宴,可见恩宠。
    沈霁今日特意穿了陛下为她制的鲛纱宫裙“月中仙”,抱着子昭高坐在步辇之上,一路上主位的仪仗声势浩大,路过的宫人和低阶嫔妃无不俯身行礼。
    尤其她身上的华美宫裙实在令人瞩目,不少人偷偷打量。白日穿着虽不比在月光下的皎洁幽静之美,但在日光下浮显出更为璀璨的耀光,一举一动下,光彩夺目。
    如此华衣,衣香鬓影,便是宠妃该有的排场。
    陛下下朝后不久就去了琼花台陪伴玉贵嫔和三皇子,精致美丽的湖边楼阁,稚子嬉笑,帝妃和谐,羡煞不知多少人。
    临近午膳时分,赴宴之人陆陆续续到琼花台,最早的便是宜德妃了。
    她特意带着二皇子一起前来赴宴,一是为了显示出手足情深,二也是为了在陛下和太后跟前让子戎多露脸,好让子戎多得宠爱,不落后于人太多。
    可她刚牵着子戎登上木阶,就看见陛下正抱着三皇子凭栏而立,任由三皇子年幼不知事,抓着他衣襟擦脸蛋。
    玉贵嫔轻轻浅浅地笑着,一身鲛纱昂贵又美丽,几乎闪了她的眼睛,正拽下旁边一根柳枝递给三皇子,想从他手里换回陛下的衣领。
    好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宜德妃牵着二皇子的手倏地紧了紧,定住了脚步。
    从前只知道玉贵嫔得宠,可她从未亲眼见过陛下是如何和她相处的。今日一见方知,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能这么大。
    在陛下面前,她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善解人意的,便是戎儿在陛下跟前也是恭恭敬敬,带着畏惧。
    陛下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戎儿,更是从来没有用这般宠爱和温和的神情对待过她们母子。她和戎儿在陛下跟前只是妃子和皇嗣,从不是一家人,可眼前的三人却像是民间夫妻和孩子……
    这些东西,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就连子戎也不得陛下如此喜爱。
    鼻尖骤然涌上一阵酸涩,宜德妃忙眨眨眼挪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将这情绪硬
    生生压了下去。
    她轻笑一声,牵着子戎拾级而上,走到陛下跟前行礼道:“臣妾还以为到的最早呢,原来陛下和玉妹妹来得也这样早。”
    “臣妾给陛下请安。”
    秦渊淡淡回眸,瞧见是宜德妃言笑晏晏地牵着二皇子,神色清清冷冷,并无一丝感情:“起来吧。”
    陛下待宜德妃如此冷淡,沈霁自是知道为什么。她缓缓转头看向宜德妃,站在陛下身边福了一礼,淡笑着说:“宜德妃勤勉,实乃宫中典范。”
    说罢,她视线移下去,落到二皇子身上:“难怪能将二皇子养的如此机灵乖巧。”
    她抬手摸上三皇子的脸蛋,轻笑道:“若日后子昭能有二皇子一般聪慧可人,妹妹也就知足了。”
    话音甫落,秦渊微不可查的皱了眉头,连宜德妃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宜德妃心中十分清楚现在太后对自己是有意见的,但她没想到连陛下也如此对她疏离,可见太后和陛下说过宫中流言和她有关。
    陛下若不喜自己,定会连带着也不喜戎儿,这玉贵嫔真是刁钻!故意捡了这个节骨眼提起戎儿,明摆着是要让陛下更为不喜她,还顺带想起戎儿有她这么个不安分守己的母妃。
    沈霁纯良无害地笑了笑,自然地将子昭从陛下怀里接过来,抱到了自己怀里。
    她的确是故意这么说的。
    陛下和太后现在都不喜宜德妃,当然会不满皇子还养在她这个心肠歹毒的生母身边,如今还不曾给二皇子找别的母妃也不外乎是那几种考量。
    但就算暂且还没有动给二皇子换母妃的念头,每每想起她也是不满的。何况生母如此可恨,若是带坏了皇子如何是好。
    她就是要故意提起,让陛下看见皇子在宜德妃身边就对她更加不满。
    陛下不满,以宜德妃那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也会更加敏锐,更加不安,日夜因为二皇子惶恐。
    人在不能保持清醒理智的时候,最容易犯错。
    宜德妃面上的笑意僵了僵:“妹妹真是折煞姐姐了,三皇子才是机灵可人,讨人喜欢呢。”
    沈霁笑而不语,将子昭递给了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嬷嬷。
    受邀参加小宴的嫔妃以及太后和皇后接二连三的到琼花台,既是小宴就没那么多规矩,人齐便上菜落座了。
    三皇子生辰,沈霁便是今日当之无愧的主角。
    尤其她身上的鲛纱名贵难言,惹得嫔妃们连连夸赞,就连太后都颇为侧目的看了眼皇帝,称的确难得。
    但除了宜德妃以外,脸色最难看的便是娆贵嫔了。
    她近一年多都恩宠平平,如今又和沈霁平起平坐,心里是如何不平衡可以想见。
    同样是一宫主位,又同样是贵嫔位,谁更得宠,好东西自然往谁宫里送得多。
    宸佑宫如琼楼玉宇般美丽,陛下又隔三差五的赏赐,虽二人同样位份,但在后宫中人心里,她娆贵嫔是万万比不得玉贵嫔的。
    如
    此便罢了,可娆贵嫔生□□奢,见了她身上这样一身价值连城的鲛纱怎能不妒。
    没了陛下的宠爱,她想要的一切尊荣和奢糜之物都不过是堪堪全了位份罢了。
    但今日是三皇子的周岁礼,陛下和太后近在眼前,娆贵嫔就算是不高兴也不敢甩脸子,只能隐忍下来。
    今日来的低阶嫔妃人并不多,有常贵人、夷宝林、还有三个平时乖巧安静的嫔妃,秦渊连名字都不记得。
    娆贵嫔看一眼沈霁含笑的容颜,心中愈发不忿。
    恪美人今日没有收到帖子是没资格来这琼花台,自然体会不到她的心情,可好歹自己还有资格生气,恪美人却是连亲眼看看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她心中是何滋味。
    真是倔丫头!
    若是她们二人能联手,也不至于如此!
    一场小宴过得平静又融洽。
    临近尾声时,张浦请示道有大臣在御书房候着陛下。有政务处置,秦渊不便久留,起身就先行离开了。
    御辇从琼花台出发,过桥后直穿御花园回建章殿是最快的。张浦不敢耽搁政务,指挥着辇夫快些走,御驾一行很快就过桥到了御花园。
    春末夏初的御花园自是美不胜收的,奇花异草芬香扑鼻,娇花嫩蕊婀娜多姿,加之天气清朗,一路上还算惬意。
    谁知御驾刚过一道拱门,便有一倩影出现在眼前。
    女子穿着一身温婉明媚的粉色宫裙,一手执纱网,另一手葱白的指尖中,捏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听到声音,她像是受到了惊吓,手中的蝴蝶忽闪着翅膀落入旁边的花丛中。
    “妾身给陛下请安。”
    是恪美人。
    秦渊有些意外。
    恪美人平时在明光宫不常出门,和宫中嫔妃交往的也不多,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出门。
    他淡声示意她起来,视线落在了恪美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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