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宫中侍奉陛下,互相扶住也是应当的,姐姐能想明白当然好,妹妹也为了姐姐高兴呢。”
    沈霁同她客气几句,还没怎么说就惹得容婉仪掉眼泪了,可见当初那番话同她是起了作用的。
    正说着话的功夫,太后先到,然后是陛下,两仪殿内诸人起身行礼问安,陛下才淡淡笑着开口道:“都坐吧,今日元宵佳节,无需这般拘礼。”
    “今日高僧来宫里超度祈福,命妇们也大多带着孩子进宫来热闹热闹,朕才想着将你们留下一道过节。太后素来喜欢孩子,难得有机会将孩子们都聚在一处见见,左右都是自家人,实在不必拘太多礼数,都当成是一家人便是。”
    “多谢陛下恩典。”
    秦渊环视四周,视线落在了盛国公夫人和世子身上,方笑道:“素来家宴上是不见盛国公夫人的,今日若非高僧入宫,恐怕连朕也不得见。一眨眼世子就这么大了,母后瞧瞧,多机灵。”
    盛国公功勋显赫,一家只此一子,宠得如珠似宝,入宫的时候也少之又少。
    对于这个小世子,便是太后和陛下也是相当娇惯的。
    小豆丁一般大的世子,太后瞧了喜欢,她笑着说道:“来,到哀家身边来,哀家许久不见了,也想好好瞧瞧。”
    盛国公夫人牵着世子起身到殿内,先是熨帖地行了礼,方说道:“劳烦陛下和太后惦记着,世子年幼顽劣,恐举止不当扰了太后,那便是妾身的过失了。”
    太后笑得慈祥,招手道:“你教出来的孩子,秉性不会坏,便是幼年顽劣些又有何妨,总归是孩子。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盛国公夫人自然不会再推辞,让太后身边的梅英亲自引着他过去太后身边承欢了。
    她福下身,似无意般道:“太后心疼朗儿,是朗儿的福气,也多亏了太后和陛下福泽庇佑,今日朗儿才能遇贵人逢凶化吉。只是如今说起来妾身仍然心惊,今日在宝光殿祈福之时,朗儿险些掉进滚烫的香灰炉子里,若非是玉婉仪及时相救,今日太后恐怕也见不到朗儿了。”
    秦渊挑眉看过去,沉声道:“还有这等事,可清太医看过了,可有意外?”
    盛国公夫人眸中带泪,谢恩道:“多谢陛下关怀,幸得玉婉仪救得及时,她自己被香灰烫了,可朗儿却毫发无损,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玉婉仪了。”
    盛国公家的独子入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不是宫内人的错,太后和陛下面上也不会好看,更是没法给盛国公一个交代。
    玉婉仪今日救了世子,不光是救一条人命,更是无形中保全了陛下和盛国公之间的君臣情谊,不叫功臣凉心。
    太后抚摸着世子的头,宽慰道:“世子无碍,那便是万幸了。”
    “玉婉仪生性纯善宽厚,救了这孩子也是一桩缘分,皇帝,可得好好赏赐玉婉仪了。”
    秦渊看向沈霁,眼底带着淡淡笑意:“母后说的是,玉婉仪温婉淑嘉,品性纯善,又抚育三皇子有功,明日一至便晋为嫔位,也算是救了盛国公世子的奖赏。”
    第91章
    沈霁有些惊讶, 忙起身行礼谢恩,柔柔道:“嫔妾谢陛下隆恩,谢太后隆恩。”
    “嫔妾救人实乃无心之举,从未想过还有后报, 只是现在嫔妾自己也为人母, 不忍心孩子罢了。”
    殿内的沈霁娇柔温婉,满眼惊讶, 谢恩的时候满身写着惶惶, 分明自己也是个柔弱的女子,却还扑出去救盛国公世子, 这份恩典,她自然值得。
    两仪殿内嫔妃满座, 宾客在堂, 秦渊垂眸看着沈霁,并不过分掩饰对沈霁的宠爱, 开口道:“你秉性纯良, 养育皇嗣有功, 侍奉朕也很得宜, 这是你应得的。”
    沈霁再度盈盈福声, 柔情似水地偷瞧了秦渊一眼, 这才规规矩矩低下头,重新坐到了位置上。
    玉嫔晋位,那是大大的好事,盛国公夫人知恩图报的人,之所以提起来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擦去眼泪,转身笑着恭贺:“陛下隆恩,那妾身便在此先恭喜玉嫔了。”
    太后仔仔细细看了小世子无碍后, 这才笑着将梅英将他引下去:“玉嫔机缘巧合救了朗儿,也是缘分,左右朗儿无碍便是最好,你也可安心了。”
    “朗儿能有陛下和太后眷顾,这才能有玉嫔救于危难,归根究底,还是有陛下福泽庇护的缘故,妾身从前总担心朗儿年幼,不常出门,今日这般事一过,恐怕妾身还得常常入宫来拜见才好,还望陛下和太后不嫌妾身,也不嫌了朗儿才是。”盛国公夫人在殿内欠身,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
    太后笑道:“平时就数你最不爱进宫了,将朗儿疼得娇宝贝一般,如今肯常常入宫自然是好,哀家也能多见见这个孩子。”
    “其实如朗儿这般身份,再过个一岁也是要去国子监开蒙念书的,多入宫走动走动,日后上学也是方便。”
    盛国公夫人牵着朗儿再次笑着行礼道:“太后说的是,朗儿这孩子调皮,日后入国子监读书,与皇子公主们一同读书研习,恐怕还有您费心的地方呢。”
    她带着孩子落座,插曲一过,小宴照旧进行下去。
    正四品的嫔位,是多少入宫好几年的嫔妃都熬不到的,沈霁便能这样轻飘飘的收入囊中。
    除了和沈霁交好的几位嫔妃真心欢喜,剩下的,恐怕都高兴不到哪儿去。
    宴席过后,命妇们一一向陛下、太后和皇后行辞礼,从凯泽门坐马车出宫回府,沈霁看着盛国公夫人带着世子离开两仪殿,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节,陛下是要歇在皇后宫里的,上回恪美人入宫陛下都不曾拂了皇后的颜面,今日自然也不会。
    因此沈霁压根没打算和那群嫔妃们一道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以为君恩会一夕到头,已经打算带着子昭回宫歇息了。
    谁知陛下还未开口让诸人都回宫歇息时,皇后娘娘便先福身说道:“臣妾这两日身子都不大舒坦,恐怕不宜侍君,不如陛下就歇在别的妹妹宫里吧。”
    皇后娘娘这番话一出来,殿内嫔妃们的眼睛都亮了亮,一个个或抿唇笑或掩鬓发的,希冀陛下也能看一看他们。
    恪美人也不例外。
    但她的仪态十分矜持,纤细修长的脖颈上一张如花容颜,只是似有若无地向陛下瞥去,不曾有半分谄媚讨好。
    上回她初入宫,陛下都不曾赏脸,只是去了皇后宫里,这回皇后身子不适不能伴驾,陛下总会去别人处。
    这宫里得宠的嫔妃不多,她又是功臣之女,入宫不久,陛下十有**会去明光宫的。
    秦渊微微颔首,恩声道:“既然皇后身子不适,朕便去别的嫔妃宫里,冬日天冷,你好好养着身子。”
    “多谢陛下关怀。”
    皇后欠身谢恩后,秦渊才环视下殿内四周,略略瞧一眼后,看见抱着子昭的沈霁,嗓音淡淡的:“就去玉嫔宫里吧。”
    恪美人的眼神倏然变了两分,可到底撑着体面,不曾发作,只是和其余嫔妃一道向陛下行辞礼:“妾身恭送陛下。”
    夕语在旁边悄声说:“玉嫔今日救了盛国公世子,出了这么大的风头,陛下会去渡玉轩也是应当的,小主别多心,陛下始终还是疼惜您的。”
    “陛下待我好我自然明白,”恪美人下意识攥紧了帕子,只觉得自己方才的理所应当有些难堪,“玉嫔在宫里两年便得宠了两年,不是一两日就能变的。”
    “陛下一走,咱们就回去。”
    夕语颔首应下不作声,跟着自家小主一道站在桌子边上,看着陛下携玉嫔一道离开了两仪殿。
    陛下已经离开,皇后娘娘在云岚的搀扶下也缓缓走下主位,温声关切道:“天色已晚,外头也黑了,你们早些回去,路上都仔细着些路,别磕了摔了,冬天要吃苦头。”
    皇后贤名远播,处事公允,宫里是无一不服的。
    恪美人虽初来乍到,将得宠的玉嫔当成是假想敌,可对这个皇后却是十分敬服,当下便跟着其余人一起谢了恩:“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殿内嫔妃谢恩恭送,皇后行至恪美人身边,又柔声提点了句:“本宫近日身子不大爽快,难免有忽视了你的地方,若是在宫里头有什么缺了少了,或是想家了,便来本宫的凤仪宫多坐坐也无妨。”
    “玉嫔性子是个好性子,宫里其他嫔妃也多是和善的,你除夕那日独自入宫,在宫里不熟悉,无人说话少不得寂寞。等开春了,本宫会办一场赏花会,后宫姐妹之间也可多熟悉熟悉,亲如一家才好。”
    恪美人心中微微一惊,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思太过明显,被皇后娘娘察觉了什么,还是她和后宫其余嫔妃太疏远有些惹眼,娘娘才会好端端的在她面前提起玉嫔。
    玉嫔出身卑微却如此得宠,虽和她无冤无仇,可她生来骄傲,又想振兴家族,一直将玉嫔视为目标,想取而代之,或是越过她去。
    可她自问一直端庄自持,也从未明面上和谁起争执,都是心里头的较量而已,难道有意无意间表现的太明显,被皇后娘娘察觉了吗?
    她神色一凛,忙低头福身,微微弯了脊背同皇后娘娘谢恩道:“娘娘体恤妾身,事事无有不全的,是妾身的福分。妾身年幼,又初入宫不久,和宫中的姐姐们都不相熟,却又拉不下面皮来结交,这才闹了一出笑话,劳烦娘娘费心了。”
    皇后神色未改,仍然温和柔婉,安抚道:“你是功臣之女,陛下看重,本宫自然也希望你在宫里一切顺遂,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要姐妹之间和和气气的,才能度过这漫长岁月。”
    说罢,她偏头对着云岚说道:“走吧。”
    “妾身谨遵娘娘教诲,恭送皇后娘娘。”
    云岚扶着皇后娘娘的手腕缓步离开两仪殿,又坐上凤辇,微微侧头,余光能瞧见殿内的嫔妃们屈膝送成一片。
    “娘娘,您仿佛格外对恪美人关照一些,仅是因为她是功臣之女吗?”
    皇后捧着手炉坐稳了,凤辇才动起来:“恪美人虽年轻,性子却还算稳重,不卑不亢,举止得宜,很有她父亲的风骨。但本宫也看得出,她是个心气儿高,也十分骄傲的人。”
    “她进宫进得高调,一来便有封号,又位至美人,宫里的人最会趋炎附势,定是不少人主动前去结交,可本宫听说,她每每都称自己身子不适,从不见客,唯有陛下去的时候半点不提,可见只是不愿和宫里其余嫔妃太多来往的。”
    云岚低声道:“恪美人谁也不搭理,只对陛下上心,始终是下下之策,在这宫里,只守着宠爱过日子岂能有好日子过?就算她父亲于社稷有大功,陛下也不会只围着她一个人转。”
    皇后温声道:“骆刺史是功臣,其实恪美人不入宫也一样能许个极好的人家做正妻,若真不想来,太后必然不会强迫,既来了,就是她自己愿意,要来光耀门楣的。恪美人有野心不假,可本宫瞧她也不像是眼高于顶这般人,更像是不屑于和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同流合污罢了。”
    “但既有野心,便会去争,去抢,便少不得不安宁。如今宫里最得意的人,人人都知是玉嫔,恪美人自然也知道,尤其本宫听说上回三皇子不大好,陛下从恪美人处走了,去了渡玉轩,这就又是隐患。”
    夜色如墨,皇后轻咳了两声,想起沈霁,垂眸温柔道:“本宫身为皇后,始终是希望后宫和睦的。”
    -
    渡玉轩内,灯火微摇。
    秦渊和沈霁一起哄着三皇子睡着后,才牵着她的手回了寝殿内安置。
    从三皇子所住的侧殿到渡玉轩的寝殿还有段距离,夜幕繁星如缀,凛冽的冬风似吹得星子格外明璨,沈霁的裙摆在风中飞舞,有些彻骨的冷,娇柔的身子忍不住亦步亦趋黏在身下身侧,十指相缠。
    秦渊微微侧目瞧她,只见沈霁仰头看着他,衣袂飘摇,一双美目璨如繁星春水,风情难喻。
    他喉头轻滚,捏着掌中柔荑,一路上一言不发。
    直到青檀青沉侍奉着他们一人入寝殿,合上屋门,才大力攥着她的纤腰,难耐地一把将她抵在了雕花木门上。
    第92章
    寝殿内的烛火早已被熄灭了一半, 从灯火如昼到光影幽幽,朦朦胧胧一片光晕勾勒沈霁绝艳的轮廓,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光, 在昏暗的室内分外勾人。
    猝不及防被陛下摁在门上, 沈霁的背倏然紧贴冰冷的门板,冷热交替,激得她浑身微微战栗。
    “陛下……”
    她喉间无端嘤咛出一声酥麻极了的软语, 身子又站不稳, 只能无措地勾着陛下的脖颈。
    沈霁仰头看过去, 便见陛下俊朗的容貌背对着光, 隐匿在黑暗里,只一双炙热的眸亮得惊人。
    这眼神是什么意味,沈霁清楚。
    但正是因为太清楚,才觉得过分赤/裸, 过分不加掩饰, 好似自己现在已经不着一物任君采撷了一般。
    只隔身后一道薄薄的木门, 门后便是值守的宫人和宽阔的院落,凛冽的冬风呼啸在耳边, 她慌得很,浑身就不踏实,像踩在岌岌可危的扁舟上。
    沈霁下意识去推身前的人, 却也知道若是陛下起了兴, 便是在这也无妨, 可她还是不愿意,便伸出手轻轻地推,话里有些求饶的意味:“陛下,别。”
    默了半晌, 秦渊沉沉开口:“依你。”
    怀中的美人不愿意,秦渊便是再动情,也能不动声色的隐忍克制,他松了力气,可还未等沈霁松一口气,便将她打横抱起,搁在了床上。
    帷幔层层垂下,沈霁都做好了准备,可秦渊这时候却不着急了。
    他坐在床沿上,隔着绸缎衣衫去抚沈霁的腰窝,干哑的嗓音沉沉的:“宝光殿的时候,身边跟了那么多宫女侍婢,怎么偏偏你扑过去救人了?”
    沈霁的心里微微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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