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苦笑,顾弦禛太狠了,先是一个下马威,打的他内伤了,接着又说什么不必留手,也用这个理由,显得顾弦禛自己出手毫不留情,也不算失礼。
    顾弦禛一定还算准了他,两人先交手的时候,他不敢尽全力,故此上来便只攻不守,拳脚凌冽,狠狠打了秦御十多下。以至于待秦御知道这样不行,开始不留手时,因前头受伤严重,又被压了气势,以至于就算是尽了全力,结果还是挨打多,反击少。
    宋宁站在一边儿,见秦御被顾弦禛教训的没还手之力,前所未有的狼狈,不禁在心中暗叹。
    这顾家兄妹二人,可真真都是狠角色啊。
    顾卿晚看着无害,一直被欺负,结果最后却将张牙舞爪,好似猛虎的主子栓的牢牢地,让往东简直不敢往西。
    这顾家长兄也不是省油的灯,逼得主子不得不动了手,用了全力,结果还是连连败退,被教训的毫无反击之力,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挫败难过啊。
    这是妥妥的下马威,这么一场下来,主子往后不服这大舅兄都不行,头一场较量,妥妥的被压了一头啊。
    见顾弦禛一拳砸在秦御的腹部,秦御躲避不及,虽然做出防范措施,抵挡了一下,但还是被震得退后了两步。
    宋宁简直不忍心看下去了,见顾弦禛半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宋宁挪了挪脚步,悄然低声吩咐旁边的是侍卫道:“还是去禀郡王妃一声吧。”
    船舱中,顾卿晚回去后没有躺下,反倒坐在桌子旁,拖着腮出神。
    并非她不为秦御说好话,大哥对她的疼爱,顾卿晚心中再清楚不过。也因此,大哥对秦御可谓怨恨极深。本来大哥便为顾家覆灭,大哥没有保护好她,没有做好做大哥的责任而愧疚难过。结果秦御还在顾家最困难的时候,在大哥照看不到的时候,欺负了她。
    这简直就是戳大哥的心窝子嘛,大哥能饶过秦御,认可秦御就怪了。
    顾卿晚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替秦御说话,大哥只能越厌恶气恨秦御。只有让大哥收拾秦御一场,稍发泄点心中的气恨,她再替秦御求情才能起到作用。
    故此,当时她毫不迟疑的进了船舱,这会子听着外头的摔打声,顾卿晚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越打越关系僵硬。
    哎。
    顾卿晚轻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大哥,大哥不是没分寸的人。秦御嘛,根本就不可能将大哥如何,所以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儿,她还是少操心点的好。
    “郡王妃,二爷好像伤的挺严重的,您不去看看吗?”
    文晴站在外头,看了看战况,第三次跑了进来,冲坐在桌前发呆的顾卿晚道。
    顾卿晚回头看了眼文晴,见她面带焦急担忧之色,不由抬手点了点她,道:“文晴啊,你搞搞清楚吧,我大哥如今是替我出头哎,我怎么能出去拆我大哥的台呢。再说了,我去了,说不定我大哥更恼火,更下手无情呢。”
    “可是,难道就任二爷挨打吗?这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不是伤了情分吗?”
    文晴在外头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不是打着玩的,两人是真的大打出手,跟对付仇人一样。
    顾卿晚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压了压心绪,这才道:“放心吧,我大哥有分寸,更何况了,现在我大哥气才撒一半,若是阻拦了,下次他不得聚集更多的怒气,再来一回?左右两人已经打上了,那就索性打个痛快吧,不管谁输谁赢,起码这事儿打过就算过去了。你也甭出去看了,你这进进出出的,闹得我头都疼了。”
    文晴见顾卿晚揉着额头,一副不胜其扰的模样,倒是没再劝说,也没再跑出去看,走到顾卿晚身后,拧着眉头满脸担忧的给顾卿晚揉捏起额头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辰,有侍卫突然跑了过来,冲进来,满脸惊慌的跪下道:“郡王妃快救救二爷吧,二爷快被顾大爷打坏了。”
    顾卿晚,“……”
    侍卫定然是宋宁派来报信的,若非秦御真吃了大亏,相信宋宁轻易不会忤逆秦御的意思,做这种暗地里通风报信的事儿。
    顾卿晚到底是心软了,冲文晴道:“你去,就说我晕船,吐了。”
    文晴闻言便明白了顾卿晚的意思,忙提起裙子便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甲板上,大喊道:“大夫呢,快叫大夫。船摇的太厉害了,郡王妃晕船厉害,吐了两回,这会子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怕是动了胎气,快叫大夫!”
    文晴的话像是一道符咒,顿时便让缠斗的顾弦禛和秦御分了开来,顾弦禛停了拳头,拧眉道:“你们郡王妃21住在哪里?带路!”
    “哦,哦。”文晴点头,忙带着顾弦禛往船舱走。
    秦御平息了下气息,捂了下疼痛处,也跟了上去。
    船舱中,顾卿晚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锦被,正往门口张望,文晴带着顾弦禛进来,顾卿晚才笑了出来,道:“大哥!”
    她面色红润,双眸晶灿,气色极好,半点不舒服的样子都没有,顾弦禛如何能不知道方才怎么回事,回眸目光微凉的扫了眼文晴,这才上前盯着顾卿晚,道:“没出息!真让那臭小子哄了心了!”
    顾卿晚不由脸上一红,倾身过去,拉着顾弦禛在床边坐下,撒娇的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道:“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嘛,再说了,马上就要回京了,大哥将他打出个好歹来,可让我怎么面对礼亲王和王妃呢。”
    顾弦禛闻言却嗤笑一声,道:“什么怎么面对?大哥同意你跟着他进王府了?他们还敢有意见?你进王府,大哥还有意见呢!”
    顾卿晚见顾弦禛一脸恼火,不觉缩了缩脖子,忙靠过去又依偎着他,撒娇的摇了摇,道:“大哥啊,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都答应他了,妹妹虽然是女子,却也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啊。”
    这时候秦御也追了过来,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眼便看见顾卿晚坐在床上,倾身靠在顾弦禛的肩上,抱着顾弦禛的手臂,神情娇憨的撒着娇。
    秦御顿觉身上伤口更疼了,男女七岁不同席,顾家兄妹这也太不讲究了啊!
    怎么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他双眸冒火,一脚已经跨进了门槛,结果顾家兄妹二人却齐齐看了过来。顾卿晚的眸光晶灿,在他脸上巡视了一圈,眼神微露疑惑的冲他挑了挑眉。
    像是在说,你进来干嘛,还嫌挨打不够吗,赶紧出去。
    顾弦禛的目光也落了过来,眸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见他进来,也高高挑起了右边眉毛,不耐烦之色从肖似顾卿晚的那双眼眸中透出。
    像是在说,我们兄妹叙话,怎么那么没眼力劲,果然一如既往的惹人厌。
    秦御,“……”
    他脚步顿住,心里简直要滴出血来,双拳紧握,脑子里意淫着冲上前把顾卿晚从顾弦禛身上拽出来,拖进自己怀里的情形,最后他脸上却露出了笑来,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来,非常善解人意,体贴周到的道:“大哥和卿卿说话,我便不打扰了。”
    言罢,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船舱,末了,还很狗腿的轻轻带上了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秦御一张俊面便黑如锅底,满是自我逼视的郁结之色。
    哎,媳妇和大舅哥都招惹不起啊,果然,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
    船舱中,顾卿晚刚刚打量了秦御两眼,留意到秦御脸上半点伤都看不见,她便知道大哥还是为了她,留了情。
    起码给秦御留了脸面,没伤他的脸。
    顾卿晚顿时便笑着拉了顾弦禛的手,笑着道:“谢谢大哥。”
    顾弦禛脸色一沉,轻哼了一声,道:“谢大哥什么?大哥可看不上他,若非怕你进了王府,不好面对礼亲王夫妇,你瞧大哥不打烂他那张迷惑你的脸。”
    顾弦禛的口气中带着些无奈,好像是拿顾卿晚这个妹妹没办法,顾卿晚决定跟着秦御回来,他便是对秦御有再多意见,也只能为妹妹多多考虑,做出妥协。
    顾卿晚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大哥最好了,还有,妹妹哪里就是看脸的肤浅之人?其实,秦御他也不差的。”
    顾弦禛嗤笑一声,拧了拧顾卿晚的脸,道:“大哥怎没瞧出来他不错在那里?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袒护着他了。等跟着他几年,我看他能将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顾卿晚忙抱着顾弦禛的手臂紧了紧,面露依靠之色,道:“那我是个傻的,大哥就更不能不管我了,大哥可要一直替我盯着秦御,他将来要是敢欺负我,大哥还像今日一样狠狠的替我揍他!”
    顾弦禛见她如此,心里倒升起些嫁妹的惆怅来,一时无言,半响才抬手摸了摸顾卿晚的头,道:“真想好要跟他回去了?”
    顾卿晚脸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道:“大哥,我知道我没出息,可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顾弦禛又叹了一声,握了握顾卿晚的手,道:“罢了,只是你要答应大哥,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人欺负了去,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顾家的女儿,顾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在我顾家不管用。”
    顾卿晚闻言双眸微湿,眨了眨眼,逼回了泪水,这才坐直身子来,冲顾弦禛道:“我知道。大嫂想必已经等的着急了,大哥快护着大嫂早先安置吧,我在王府等大哥和大嫂的来信儿。”
    顾弦禛又看了妹妹两眼,这才站起身来,道:“大哥走了。”
    顾卿晚甜甜一笑,顾弦禛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秦御一直等在甲板上,见顾弦禛走了过来,忙上前两步相迎,又唤了一句,“大哥!”
    顾弦禛目不斜视,直接从他跟前走了过去,秦御有些挫败,拧了拧眉,谁知道前头顾弦禛下船前却开口道:“照顾好她。”
    秦御略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顾弦禛这是在和他说话,顾弦禛这话,等于是将顾卿晚托付给了他,等于是认可了他的身份。
    秦御顿时如受鼓舞,觉得被揍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挨了一场揍好像也还蛮值得的。
    他大步追上顾弦禛,正要说上两句,嘴巴刚张开,顾弦禛便一跺船板,身影飞纵而起,像来时一样,瞬间落回了岸边的坐骑身上,调转马头就远离了。
    这还是不待见他,不愿和他多说话啊,秦御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不该和顾弦禛一般见识。
    毕竟人家那么漂亮的妹妹,往后就给了他了,这若他是顾弦禛,心里也一定不痛快啊。
    秦御挑唇笑了笑,转身大步流星的往顾卿晚所在的船舱走去,他这一身是伤的,还是让媳妇的大哥给打的,可不能错过了让媳妇心疼照顾的机会。
    ☆、296 再进王府
    船舱中,不时传出呻吟声。
    “你轻点,轻点……”
    “别动,怎么那么娇气,再动我便不给你弄了!”
    “疼啊,疼还不准人家叫了?哎呦,你可心疼我点吧。轻点,轻点!”
    “嗯,真舒服……”
    船舱外,宋宁前来禀报事情,见文晴站在门外,面红耳赤,一副不知道往哪儿藏的模样,不觉略诧的扬了扬眉。
    他上前到了门口,拽了下文晴,文晴回头瞧见是他,顿时脸色更红,压着声音道:“走,赶紧走,别打扰两位主子。”
    说着拉了宋宁就走,宋宁还回头瞧了眼,顿时便听里头传来男人享受的闷哼声。
    宋宁面露心照不宣的暧昧表情,回拉着文晴便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船舱中,秦御脱了衣裳,身上只穿着一件绸裤,趴在床上,顾卿晚正骑坐在他身上,往他身上的淤青处拍药膏。
    她额头冒出了汗,又搓了两下,听秦御又叫着喊疼,顿时便没好气的将药酒瓶子丢在了枕头上,从秦御身上翻了下来,躺倒在床上,道:“行了,从前你拿烙铁止血,往自己身上烙的时候怎么没见哼哼一声,如今不过是几处淤青,倒娇气上了,我没劲儿给你揉了,后背就这样吧,前头你自己涂抹。”
    秦御坐起身来,捡起药瓶,道:“什么叫才几处淤青?你瞧瞧我这身上还有一块好皮肉没?你大哥是真狠。”
    秦御身上淤青叠着淤青,好像入目是没什么完好的地方了,顾卿晚不觉抿唇一笑,道:“那也是你活该,我大哥怎么不去揍旁人?谁让你抢了他妹妹呢。再说了,我大哥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你现在不断几根筋骨怎么可能?”
    秦御见她瞪眼看来,摇头一叹,道:“大舅哥凶残,往后我可得在卿卿面前做二十四孝夫君了。”
    顾卿晚掩唇笑了笑,其实她知道,大哥的武功固然比秦御高,但是若非秦御愿意为她低头,凭借今日船上那么多王府侍卫和暗卫在,大哥也甭想碰秦御一根手指头。
    就像大哥,明明心里恼恨秦御,但因为她原谅接受秦御了,大哥还是没有真出什么杀招。
    他们都爱她,也都在为她做出了妥协和让步。
    顾卿晚抬手抚了抚秦御胸前的伤,眼神温柔,又坐起身来,道:“躺下吧,我再给你上药,这淤青不搓开了,可有的疼呢。”
    秦御却舍不得她再费劲儿,将顾卿晚按了回去,道:“我去让宋宁上药,才刚想起来,这药膏既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你便沾不得。我去让文晴赶紧通风散散味,再打盆水来,你快些洗洗手。”
    “我的胎稳着呢,哪有那么娇弱……”活血的药膏碰一些,还不至于就早产了。
    秦御却已站起身来,一边儿往身上加衣裳,一边儿道:“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我忘了这茬,你不是学医的吗,怎么也给忘了呢。”
    秦御说着就去推窗户通风,顾卿晚靠在床上,瞧着他急切的身影,却抿唇笑了笑。
    是啊,她怎么也没想起来。
    答案好像是,看到他一身的伤,心疼的忘了呢。
    顾卿晚一行到达京城,秦逸亲自带人到了码头接人,春末的京城,暖风阵阵,柳浓碧波,比冬日顾卿晚离开时要热闹的多。
    顾卿晚被文晴扶着走到了甲板,就见岸上,秦逸一身藏青色长袍,带着一众王府管事侍卫正翘首以盼,而秦逸的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着官服的大人。
    顾卿晚略挑了挑眉,明面上秦御是因为护驾受了重伤,这才出京休养的,如今他回来的消息,显然也惊动了朝廷,想必那几个穿官袍的大人就是秦英帝派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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