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谨慎得很,哪怕面对徐里这种近战能力不强的狙击手也没有丝毫轻敌。他轻松地卸掉徐里刺来的刀,一拳砸在徐里的肚子上,把人甩出去。
    哐当——
    徐里被砸进一堆垒起的钢管中,乒乓砸落的零件把他埋了起来。
    “那个小叛徒来了吗?”唐兴笑着,他拍了拍陈石的脸,手指染了一层血,语气中竟有几分憎恨:“我说,谢敏。”
    “杀你这种人,还不值得老大动手!”陈石咳了一声,啐了唐兴一脸血沫。
    唐兴并不恼火,他擦掉脸上的污秽,从腰间摸出枪,抵着陈石的脑袋。
    “别急,上士,我很快就送谢敏去见你。”唐兴说完,把手指搭在扳机上:“哦,听说,你已经是中尉了?”
    “升官很快嘛,看来谢敏没少谄媚傅闻安。”
    唐兴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的眼珠浑浊,杀人的得意让他忘乎所以,一秒后,常年作为特工的防范本能救了他一命。
    感受到杀意,唐兴甚至来不及开枪,他猛地向旁边躲去,一道泛着冷光的斩击,无声地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噗——!
    鲜血在他的耳廓弥漫出来,唐兴滚落在地,一块温热的肉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
    是一截耳朵。
    陈石仰头,从匕首上流淌下来的血液滴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如破损樱桃的汁液。
    逆着光,来人身形修长挺拔,如他手中出鞘的利器。
    “听说,你很想念我?”
    谢敏反手拔出嵌在陈石身体里的刀,从兜里摸出应急伤药的储备包扔给陈石。
    他一脚跨过陈石的身体,正对唐兴。
    他的眸子里,燃烧着被挑衅后的暴怒与杀意。
    如他的刀一样。
    “想着把你分尸。”唐兴捂着只剩一半的耳朵,他站起来,凶恶的眼神像是要将谢敏生吞活剥了。
    “看来,当时只取你一只眼睛,是我念着旧情,对你仁慈。”谢敏向前走着,语调极冷。
    唐兴笑着,余光往楼上瞟——只要谢敏再往前几步,就会进入锁定机枪的射程范围,到时候这个叛徒就会被打成筛子。
    “你是在找你的帮手吗,二楼埋伏的一队狙击手,楼顶架设的锁定机枪,八点钟方向的定装弹,还有别的吗?”谢敏缓缓道,他看着唐兴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
    “抱歉,我来的时候,顺手解决掉了。”
    谢敏轻飘飘地道。
    他这种语气,居然让唐兴感觉怀念。
    唐兴永远记得六年前的夏天,阳光毒辣的训练营操场树荫下,刚从军官学院毕业、分配到“零号”的谢敏提着自己的一小包行李,鼻子上贴着创可贴。
    见他来了,那个小混蛋也用这样轻飘飘的、事不关己的语气道:“抱歉,我来的时候,炸了一辆挂着执政官旗的坦克。”
    因为那件事,唐兴被当时的执政官揪着领子骂了一个月。
    他曾想过,这个小混蛋虽然我行我素,但是个特工的好苗子,来日加以培养,必然能成为他的助力。
    现在来看,他确实是安斯图尔最优秀的特工,只是他没有选择身为旧执政官派的唐兴。
    那日刺杀,他挡在篡位上台的傅闻安身前,用着最娴熟的刺杀技术,替新执政官扫平残党。
    谢敏或许还是留情了,那日,只戳瞎了唐兴的一只眼睛。
    “早知今日,我就该让执政官的坦克把你轧死。”唐兴冷笑着。
    “别忆往昔了,那是失败者才爱做的事。”谢敏继续向前,他的刀枪已经展露锋芒。
    短兵相接,年轻的狮子与衰老的猛虎以命相搏,子弹的火花与轰鸣在空旷的厂区如催命音符,两人的战斗技术一脉相承,最终却还是谢敏更胜一筹。
    谢敏的枪已经挨上了唐兴的心口,唐兴的刀却还差两厘米才能刺入谢敏的腹部。
    砰——
    妖异的血花生长在被洞穿的胸膛,唐兴大大地睁开眼睛。
    他的骨骼仿佛生锈了,血液凝固,寒意从子弹掠过的皮肉处蔓延开来。
    “我们只是政见不同,长官。”
    唐兴重重倒在地上,他的手指艰难地屈起,僵直的眼睛却仍盯着谢敏。
    谢敏蹲下身来,嘴唇紧闭,仿佛刚才唐兴听到的话只是错觉。
    那个难猜的特工敛着眸子,好一会,才从兜里掏出一串银色的项链。
    他将项链放在唐兴的手中,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条项链,是谢敏到“零号”的第一年,在新兵技巧赛中获得的冠军奖章——是唐兴亲手颁发给他的。
    那时,唐兴对他说:
    “你要成为最优秀的特工,谢敏。”
    第5章
    谢敏用一种透明的绸布擦了一圈枪口,手指一转,枪回到他腰间的枪套中。
    干脆利落,冷酷无情。
    他迈过唐兴的尸体,走向远处集装箱旁咬着纱布给自己包扎的陈石。
    刚从钢管堆里爬出来的徐里捂着肚子,脸颊被尖角划破,凝固的血迹乌黑,像是安居在皮肤表面的虫子。
    “怎么样?”
    谢敏单膝跪下,不算温柔地接过陈石手中的绷带,包扎时的力道挺大,勒得陈石龇牙咧嘴。
    “轻点,疼死了。”陈石叫起来,他刚开口,就被谢敏拍了一巴掌。
    “活该,疼不死你。”谢敏三下五除二搞定,“徐里,过来把他抬走。”话毕,他转身向基地里面走。
    “老大,你去哪……”
    陈石心下疑惑,他支着手臂撑起上身,不小心牵动伤口,立刻又跌了回去。
    “嘶——”
    “别动了。”徐里走到陈石身边,他垂眸看着地上瘫软的大块头,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痕。
    通讯器响起,其他小队清除了外部敌人,通讯组和医疗特工已经到达。
    “走吧,残废,带你看医生。”徐里架起陈石,失血不少的男人一阵头晕,他把所有体重都压在徐里身上,呼吸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奶味。
    陈石偏头,瞧见徐里脸上那道染血的伤口。
    血液里的信息素非常浓郁,平时打过信息素屏蔽剂的特工,只有在受伤时才会溢出一点信息素。
    “你是小孩吗,奶味信息素……呃!”
    陈石调侃道,他呲着牙,只觉一痛,狙击手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搅进他的腹部。
    “我靠。”陈石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徐里松开拳头,象征性甩甩,神情高傲得很。
    奶味怎么了,照样揍扁你。
    谢敏站在那间封闭的信息管理室中。
    飘有腐朽气息的房间里,没有被转移的纸质材料躺在火盆中,只留燃烧后斑驳的碎片。白色墙壁被黑布罩着,巨大显示屏被流弹炸穿,艰难运行的蓝光微弱,罩住谢敏的脸。
    斑驳的屏幕中,一个蓝色进度条正缓缓读取。
    【67%……71%……78%……】
    “老大!”
    通讯组的组员背着巨大的信号干扰仪冲进来,他们的目光仅在谢敏的背影上停留一瞬,紧接着,职业敏感告诉他们,目前有比与谢敏打招呼更重要的事。
    带头的通讯员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他将插口接到即将报废的基地数据库上,飞翔的风雪羚羊标志在屏幕上一闪,硬生生阻遏了数值跳动的势头。
    “老大,请您退后,基地的信息系统正在尝试自毁,一定是那些残党走前设置的。”
    辅助通讯员语速极快,他伸手将谢敏拦在身后,一副英勇就义时的义愤填膺。
    他的同伴陷入安静,手指却不停地在自身携带的干扰仪器上飞舞,雪花般的数据流导入即将自毁的信息系统中。
    进度条停止,随着嘀一声响,进度条彻底消失。
    他们成功阻止了自毁。
    谢敏的视线落在那名面相稚嫩的通讯新兵身上,他看起来刚刚入队,一边羡慕前辈起死回生的水平,一边又与有荣焉。
    “老大,敌方信息系统已经恢复,请指示!”
    通讯兵道。
    “任务执行时反遭埋伏,合理怀疑有作战信息泄露嫌疑,立刻调取其中信息追查。另外,我们自己的定位系统也清理一遍。”
    谢敏一只手插入口袋,他压着眸子,冷声道。
    尽管通讯员们都不明白掉过头查自己家的定位系统是何用意,但他们从不会对谢敏的指令抱有任何怀疑。
    五分钟后,通讯员们皆倒吸一口凉气。
    “老大,敌方信息系统中的数据有被清理与拷贝的痕迹,且在自毁程序启动前,有一个陌生地址的数据流先一步攻入。至于我们自己的定位系统……”
    通讯员的手指搭着细长的扩音器,声音有些许低沉:“曾遭到内部数据流的入侵,我们的作战位置很可能是它透露的。”
    “我们倒成了别人的诱饵。”谢敏冷笑一声,他抱臂,手指在肘部连点。
    “零号”的特工很清楚,谢敏只有在琢磨着坏事时,才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是的,从入侵痕迹来看,对方比我们更了解敌人信息系统的构造,下手比我们更快,而且……”通讯员道。
    “故意将我们的位置信息暴露给敌人,精打细算,借此吸引火力,好在背后玩这些花勾当。”谢敏扬起下巴,眸子里闪过杀意,他拖腔带调:“地址查了吗?”
    “地址……对方没有隐瞒。”通讯员战战兢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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