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路回到王府,又亲自将她抱到榻上,安排人请了大夫,又为她诊了一回脉。
    直到确定她暂且无事,他这才敢睡下。
    而接下来的几日,卫婉宁谨遵医嘱,一直卧床休养,每天按时喝下安胎药。
    如此过了约莫十日,才重新稳固了胎像。
    她松了口气,但朱永琰心间依然不轻松。
    除过必要的上朝与公务,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夜深人静,夫妻二人上了榻,他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抱歉。
    “今次是本王做的不够,还是叫你们母子遇了险。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从前是觉得时机未到,但现在很是后悔,那样的人渣,早该早早解决才是。
    哪知卫婉宁却摇头道,“王爷不必太过自责,当下的确时机未到。就算那日真能确定是田云秀下的手,他也大可以将罪责推到田云秀身上,自己依然能安然无恙。说到底,还是他平素掩饰太好,陛下对他太过信任了。”
    朱永琰叹道,“总有一天,皇祖父会失望的。”
    卫婉宁点了点头,又道,“还有陈贵妃,陈贵妃不倒,他便不会轻易倒下。”
    陈贵妃是谁?是后宫几十年来最得宠的妃子。
    其实若论起出身,陈贵妃根本比不过宫里很多妃嫔,但她就是凭借宠爱一路坐到了贵妃之位。
    也正因如此,出身名门的赵贤妃才会如此恨她。
    在赵贤妃看来,原本贵妃之位该是自己的。
    两人几十年来一直针锋相对,虽说陈贵妃位高,但赵贤妃毕竟有娘家支撑,所以也算势均力敌。
    只是可惜赵贤妃的儿媳顺王妃实在太蠢,硬是拖了不少后腿。
    当然,这些朱永琰都明白。
    不过,卫婉宁的话还未说完。
    “但不管他多厉害,我们总不能这样白白吃亏,也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就算一棍子打不死他,也要先拆掉他的翅膀,折断他的手足才是。”
    朱永琰微顿,当即问道,“娘子有什么主意?”
    卫婉宁一笑,“臣妾知道一个秘密。”
    “秘密?”
    朱永琰有些不解。
    她遂将唇附在他耳边,与他耳语了一番。
    而待她说完,朱永琰登时凝起眉来,问道,“此事是真的?”
    卫婉宁淡淡笑了笑,“妾身不会以此事开玩笑。”
    她上辈子在后宫十年,总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但知道归知道,她提醒夫君道,“此事不能由我们出手。”
    朱永琰缓缓点了点头,“本王明白。”
    这样大的事,当然要此时最恨陈贵妃的那位出手,才最名正言顺。
    长宁宫。
    赵贤妃近来十分生气。
    经这一场,出身高门的儿媳妇丢了,无辜的儿子也被连累着关在府里,她白吃了一场哑巴亏,心间不知有多恨!
    她甚至毫不避讳,在宫人面前直接咒骂死对头陈贵妃。
    “这个歹毒的货色,本宫绝对饶不了她!”
    宫人们见惯不怪,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不过这日,在她再一次问候完陈家八辈祖宗之后,近身宫女舒云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赵贤妃目光何其敏锐,当即问道,“何事?”
    舒云顿了顿,将殿中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才小声禀报道,“奴婢今早听说了一件事……”
    余下的话实在太过吓人,她只能凑近主子耳边,低声讲出来。
    而果然,待话音落下,就见赵贤妃一下皱起眉来,问道,“这是哪里传出来的?”
    舒云小心道,“是从陈贵妃的重华宫中,据说,此事最先是重华宫中的宫女绿荷发现的。”
    “绿荷?”
    赵贤妃想了想,沉吟道,“那丫头不是去年就死了?”
    舒云点了点头,“的确,绿荷去年忽然失足坠井而死,但据说在她死前,曾经将此事告诉了御膳房的同乡厨子,而前日夜里,正是那厨子喝醉了酒,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又分析道,“奴婢甚至觉得,绿荷的死一定就与此事有关。”
    赵贤妃冷笑一声,“如果是真的,那自然是杀人灭口了。”
    言语之间,她已经计上心来,低声吩咐道,“此事先不要声张,派几个人盯好重华宫,俗话说捉奸捉双,一定要掌握十足的证据才是。”
    那贱妇上回不是说她没证据?
    呵,今次她便来个人证物证俱全,叫那贱人永远不得翻身!
    半月之后,弘武帝来到赵贤妃的长宁宫歇息。
    弘武帝如今年事已高,早已不再与嫔妃行颠鸾倒凤之事,偶尔翻一次绿头牌,不过为了安抚后宫人心。
    两人说过一会儿话,便睡下了,及至半夜,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嘈乱声。
    “有刺客!”
    侍卫的声音响起,弘武帝瞬间被惊醒。
    而赵贤妃则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惶恐道,“怎么会有刺客?快护驾!”
    御前侍卫很快来到殿门外,向弘武帝禀报道,“启禀陛下,有刺客往后宫方向逃窜。”
    重华宫正是陈贵妃所在的宫殿。
    “追!”
    弘武帝当即发令。
    他已经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自认治下山河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时至今日,仍然有人胆敢入宫行刺。
    侍卫们应是,立刻追去。
    又过一阵后,忽然见中郎将来禀报,“启禀陛下,重华宫出了些事。”
    重华宫出事?
    弘武帝一顿,赵贤妃做出担忧的样子,“难道陈贵妃遇刺了?”
    中郎将支支吾吾,“陈贵妃并未遇刺,但……但,还请陛下移驾前去查看。”
    弘武帝预感到事情不对,便当即披上衣裳,起驾去了重华宫。
    而经过方才的嘈乱,各宫众人都已醒来,后宫亮起一片灯火。
    御辇一路疾行,终于到了重华宫。
    弘武帝踏进殿中,只见侍卫正押着一个宫女,而他的宠妃陈贵妃,正掩面跪在内室中,依稀能看见其衣衫凌乱。
    赵贤妃跟随御驾一路行来,未等弘武帝开口,先惊讶道,“这不是陈贵妃身边的宫女莺歌吗?”
    侍卫面色微妙,垂头答道,“启禀娘娘,这是莺歌,但卑职等发现,她并非女子。”
    赵贤妃故作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侍卫悄悄觑了觑弘武帝的面色,一时不敢说下去。
    “说。”
    却见弘武帝沉声开口。
    侍卫这才敢续道,“他,他是个男儿身。”
    什么?
    弘武帝眸间一缩。
    赵贤妃也故作惊讶道,“这怎么可能?莺歌跟在贵妃娘娘身边都十年了,宫中怎么可能没人发现?难道贵妃娘娘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侍卫艰难道,“臣等方才见重华宫有异响,担心贵妃娘娘安危,便进来查看,只听殿中有男子的声音,破门而入后,正见此人与贵妃正在榻上……”
    后面的景象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加之弘武帝已经面色铁青,侍卫没胆再说下去。
    当然,也已无需再说下去了。
    但这事实在有些诡异,毕竟单看面相,这叫“莺歌”的,的确生了一张女子的脸,且身材也如同女人一样娇小。
    弘武帝忽的一下拔出侍卫身上的佩刀,走至那被压着的“莺歌”面前,一下划开了其本就松散的衣裳。
    殿中灯火足够明亮,登时只见其上身平坦,而下身……
    的确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屏息静气,只因君王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忽然之间,只听“噗嗤”一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原本在弘武帝手中的长刀,已经没入了那叫“莺歌”的胸前。
    一时间鲜血喷涌,甚至溅到了侍卫身上。
    殿中腥味弥漫,赵贤妃哎呀了一声,吓的赶紧闭上了眼。
    而与此同时,内殿中的陈贵妃终于忍不住,嚎哭了起来。
    “陛下,陛下您听我解释……”
    她不顾仪容,匍匐爬到了弘武帝身前。
    然迎接她的,却是狠狠一记耳光。
    这一掌,只打得她唇角渗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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