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捷虚空一踏,便要直接瞬移到尚夏和石越泽之前。
    石越泽剑意铺开,正欲阻挡,火蛇轰然砸在虚空之中,生生将瞬移的贺捷拖出来。
    “走。”项鸿轩喊了一声。
    “休想!”贺捷强行撕扯雷光,牵动鬼神冢的法则之力,陡然间,地面大动,地裂之中那些被吸收回的阴气,全部被释放,在石越泽面前形成巨大的恶鬼相。
    就在这时,却见天顶轰然,齑雷阵阵,凡被齑雷触及到的,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之物皆被僵直一瞬。
    招凝瞬而出现在贺捷前方,她眸色冰冷,拐杖一转,齑雷相接一线。
    贺捷眼眸一缩,千寿大典上那雷罚打在“元华”身上的威力仿若要重现在他身上,他不得已撤势,长袍一裹,反身遁走。
    一线雷蛇沿着他遁走方向一路追去,直至最后,将贺捷劈落在地。
    他身形一撑,正欲在逃,齑雷缭绕一圈,在他周身形成屏障,将他困在其中。
    石越泽趁此时间,以极剑之威,万剑合一剑破开恶鬼相,拎着尚夏往墓中去,而恶鬼相破了却又分化成二,跟他们后面。
    彭玚一见石越泽并不轻松,和项鸿轩对视一眼,转而向石越泽追去,二人共护尚夏取鬼神面。
    招凝落在贺捷面前,项鸿轩和纪岫分立左右。
    贺捷撑在地上粗喘气,斜目盯着招凝,他身上弥漫着黑色的魔气,这是鬼魔面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结果。
    “哈,沈招凝,你厉害啊,果真是你,啊!!”他嗤笑着,每一字都带着嘲讽。
    这样的贺捷与当年归元城的贺捷和炽煌城的贺捷完全不一样。
    招凝不欲与他分说,只问,“是谁助你做到这一切的?碧幽洞天?”
    贺捷从一开始便有不同常人的先知之力,他将九州一切都看做话本里的故事,把项鸿轩还有一些天骄看做故事里的主角,把招凝认作活到故事最后的幕后隐藏之人,而许多事都证明贺捷意识里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这让招凝再一次思及天道大衍推算。
    不得不说,贺捷这三百年做到九州所有元婴大能乃至元神尊者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从凡人到大典之前险些成为炽阳修真界的人上人,仅仅凭着“故事”吗?还有那朱州召唤而来的古怪“玩家”?当真是贺捷力量所能做到的吗?
    贺捷呵呵笑着,摇摇晃晃从地面站起来,他靠近齑雷天牢,他歪着头盯着招凝,看向她的目光竟带着怜悯。
    “碧幽洞天?那算什么?哈哈哈哈。”贺捷大笑道,猛而后退几步,指着招凝,“让你们成为‘剧情’的主角是看的起你们,你们不过是蝼蚁……不,连蝼蚁都不如!!!”
    “跟他废话做什么。”项鸿轩怒发冲冠,他向招凝呵道,“直接撕开他的识海,搜他神魂,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东西!”
    纪岫也斥贺捷,“贺捷,那你呢,你算什么,不也只是棋子!将九州大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需要什么好处?”贺捷大笑,“有谁需要在游戏里从‘剧情工具’手上获得好处,那都是虚拟的,只有乱起来,这游戏才好玩,是不是。”
    他又一步逼近,一手抓在齑雷幻化的笼杆上,对招凝说道,“你知道吗?有很多很多人都加入到了这场游戏,他们都在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他大笑着,整个人已经完全扭曲,头发披散,似已经完全封魔了。
    众人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项鸿轩气急,一道火鞭打入齑雷天牢之中,将他鞭笞在地,贺捷猛地抬眼看他,那眼睛已经滴血,满目的恨与疯癫。
    项鸿轩反手一握,隔空将贺捷猛地提起来,“不要跟我们说什么游戏、说什么故事,到底是什么,撕开你识海,一搜便知。”
    搜魂之法打入贺捷身上,贺捷不断挣扎着,他试图再次操控起鬼神冢的恶尸,但齑雷天牢隔绝了部分掌控,恶尸只是聚集过来,攻击力却没有之前凶悍。
    纪岫施展大法,扇剑在空中分化出无数到残影。
    “戌风剑阵!”
    “啊!!!”贺捷大吼,暂时失去对恶尸的掌控,身上黑气大片大片挥发着。
    “我只能拦住一盏茶的时间。”纪岫道,“项鸿轩,莫要耽搁。”
    项鸿轩咬牙加强法力,在与贺捷的对峙中,终于占得先机,只听贺捷再一声尖叫,他身形猛地软下,头顶之上便呈现出光影。
    光影倒流着,从鬼神冢大战回到千寿宴大典,再到大典之前的暗中安排。
    “你疯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沦为魔的。”芷月说道。
    贺捷盯着自己的空荡荡的手臂,眼中全是恶念,听见芷月的话,恶意临头暴吼一句,“这是我想要做的吗?”
    转而又收敛,假意委屈,“怎么办,怎么办,我快压制不住了,我快……谁!”
    这是招凝当初寻找小梨兄长时透过冥冥看到的画面,只是现在人影已经清晰的呈现,在搜寻一圈后,没有察觉到异常,贺捷脸色极冷的坐在石床上,“有人在窥视我们,这样的压制太缓慢了,必须要更多的先天生气。”
    “贺捷,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发金剑传信将九州四海的宗门还有大能都引来,只会将我们暴露的。”
    “不,不会的,项鸿轩那个蠢货会帮我们转移去所有注意……”
    光影之外,项鸿轩更是大怒,明明知道是被算计,可是亲耳听到他的算计,只让心中积蓄的怒火暴涨。
    招凝拦住了他,他们没有时间浪费。
    光影之中,贺捷说,“只要大阵开启,将他们都控在天阳仙宗之内,再借助屠魔只是引动雷罚,雷罚之下这些人必要调动法力,到那时鬼神冢捕捉到他们的生机,封闭鬼神之门,隔绝鬼魔面和鬼神冢的联系,我就不信我拿不下这鬼魔面具!”
    鬼魔面是无形的,哪怕是幻化出岳凌飞、还是元华的模样,本体已经在贺捷面上。
    早在三千年就已经带在他的面上,鬼神冢恶尸恶念堆积的越强大,鬼魔面就越强悍,贺捷痴迷这种力量,可是这种力量也牵动着地魔法相的逐步凝实,但法相凝实,地魔成型,他贺捷就会被地魔取代。
    “该死的鬼神。死了还摆老子一道。”
    光影不断倒退着,里面呈现着贺捷与芷月的谋划,贺捷是藏在暗中的人,芷月是他行走在明面上的代言人。
    招凝直至此刻都不明白,芷月为何最后会疯癫到以自爆助贺捷,即便光影中有无数芷月和贺捷缠绵的画面,招凝仍旧不信,情与欲能控制住芷月的心性。
    直至光影倒退到那日项鸿轩击杀芷月命魂之时,贺捷借助鬼魔面重新凝聚了芷月的命魂,也同时在她识海中留下地魔阴影。
    醒来后的芷月,说是芷月又不是芷月,她有属于芷月的意识和认知,但她的一切行动受地魔监控着,大典之上的自爆是自愿还是地魔的影响不得而知。
    而随着光影的倒流,贺捷记忆里的芷月是言听计从,那是最后得知已无法抽身的不回头之举,再向前,直至到击杀岳凌飞之时她都是在被哄骗着。
    光影回答了关于岳凌飞的存在,阳州从来就没有岳凌飞这一人,除了最后鬼魔面幻化出的人物和捏造的生平,其余都是假的,概是贺捷伪装。
    大抵是岳凌飞之死让贺捷起了警觉,他退居幕后,并将芷月推到了台前。
    而这一切,芷月大抵到死都不知晓,她从始至终所受的苦皆来自一人。
    芷月的一生,从自保到反击再到堕落,直至最后自爆,无法评判芷月心性究竟如何,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芷月一直走在黑暗深渊的边缘,而贺捷是推她下去的罪魁祸首。
    项鸿轩双手成诀,维持着搜魂之术,此刻却微微颤抖,不知是对芷月的愧疚还是对贺捷的恨。
    光影还在倒退,那些阳州的血腥无须多看,直至光影回溯到最初,贺捷在一个璀璨的圆月跌落在朱州。
    在朱州一处高山顶上,他浑身是血,修为不过练气,坐起身,抬手注视着,不敢置信着,“我回来了,我竟然回来了,哈哈哈,我终于从那鬼地方回来了。”
    但他又不满足,抬头质问,“为什么到这里,不是说回到我本来的地方吗?”
    从他的视角,看不出他在质问什么,视野之处的夜空月明星稀,没有半分人影。
    “哦,说得对。”贺捷呵呵笑着,“好不容易玩一次游戏,直接回去真是太没意思了。”
    更听不见是谁在回答他,又回答了什么。
    此刻招凝三人察觉到一丝可怖,能在魂识之中完全隐匿,这又是什么境界、什么实力呢?
    而就在这时,项鸿轩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那光影骤而模糊,一道细线呈现在光影中央,细线裂开,他们看到了可怖的瞳孔。
    瞬而,无形且无法察觉的力量铺开,瞬间将招凝三人掀飞出去。
    是与贺捷说话的幕后人,他竟然能通过贺捷的记忆感知到他们的窥视,不过一记眼神,他们便丝毫不能抵抗。
    戌风剑阵瞬而破开,抛飞到恶尸群中的三人瞬间被恶尸围拢。
    齑雷天牢也暂失了控制,贺捷的意识归拢,神识半毁,人半痴半恶。
    “哈哈,窥视本座的记忆,当真是愚蠢。”
    他猛而抬头看天,脑袋晃荡像是只有皮相连,鬼神冢的天只有无尽黑云,他呢喃着,“果然要到那种境界才能随心所欲吗?是我错了,用蝼蚁的力量同蝼蚁玩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斜目看恶尸聚拢的三片区域,抬手,鬼神冢的法则之力降下,随手一抓,招凝、项鸿轩、彭玚从其中飞出,被他吊在半空,三人身上神光黯淡,为抵抗适才的无形之力,在加之恶尸,一时竟抵抗不得。
    项鸿轩怒斥贺捷,“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贺捷,不要以为你有尊者相助,就能为所欲为,天宫不会放过你的。”
    “天宫?哈哈哈,那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蝼蚁建立起来的伪天庭。当真可笑。”贺捷冷冷看着他,“敢搜本座魂识,项鸿轩,你第一个贡献你的修为吧!”
    他手掌虚握,项鸿轩尖叫一声,体内修为被抽出,并向贺捷传递,贺捷的状态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这不太附和他之前的目的,原本他要杀元婴以喂养地魔,而现在他却在吸噬项鸿轩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对贺捷来说是极其损失的。
    招凝目色一沉,抵抗控制之中向纪岫示意,纪岫意会,强行迸发力量,虚空里残留的剑意回笼,硬生生掀起万剑剑风。
    “不自量力!”贺捷冷哼,手上一转,甩开项鸿轩,一击向纪岫冲去,纪岫掐诀以担。
    就在这时,招凝挣开控制,她陡然出现在贺捷身后,拐杖如剑向他头颅下刺去。
    却听一声“咚——”,一道紫光拦在了拐杖前方,隐隐能看出是飞梭之样。
    贺捷缓慢转头,阴冷看向招凝,“沈招凝,你们这些活到最后的家伙,我知道我杀不了你。”
    他勾出冷笑,“之前你用雷罚之力毁我半生修为,我驱动不了临穹仙梭,而今有项鸿轩的修为补充,你也休想杀我。”
    却见那飞梭猛而爆出光华,转瞬之间,整个鬼神冢都跟着颤动,原本黑云密布的天顶竟硬生生被掀开,九州的天呈现,随着紫光的掠过,天空竟扭曲成片。
    九重天。招凝心中大骇,是时墟入口。
    贺捷哈哈大笑,“待我归来,就是尔等必死之时。”
    下一刻,他身化流光冲向时墟天路。
    招凝攥紧拐杖,紧接着一瞬,亦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上去。
    “招凝!”纪岫大喊。
    他本欲跟上,可他更知此刻不能丢下项鸿轩不管,他迟疑一瞬,施法震开项鸿轩周身恶尸,将已经鲜血淋漓的项鸿轩拖出来。
    项鸿轩残喘着,“不用管我,去助……助她。”
    纪岫道,“招凝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找石越泽他们。”说着,架起项鸿轩往坟峰飞去。
    时墟天路,第九重天。
    这是招凝第一次闯入此处,四周一片空洞,世间完全笼罩在云层之中,除去纯白之色再无其他颜色,他们的闯入是此地的异类。
    云层涌动,像是生灵般对外来者蠢蠢欲动。
    六道常妄第一象,蕴妄——
    却见云层中突兀呈现无数人影,那是鬼神冢中的恶尸之相,可是此刻它们全都奔向向高处飞跃的贺捷。
    “幻象也想阻我?!”贺捷大喝一声,转而法决一动,绕在周身的飞梭疾速闪过,周身十丈皆清空。
    他速度极快,招凝根本没办法追上,但她手中法决未散,云层妄相未散,只将贺捷包围,贺捷借助飞梭撕破一切阻挡,可穿过妄相的同一时间。
    他脑海中呈现出无法挥去的妄相。
    “贺捷,你疯了,你已经入魔了,你没有办法在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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