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躺枪的江澄:“……夫人,晚辈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如此随意的愿望他人,可不好。”虽然她还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那个坑爹师傅的锅,但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背锅!所以她说的正气凛然,表情不可侵犯。
    卫悦心还待再说,走过来的闻人珺柔柔的叫了一声悦心,卫悦心立刻浑身一僵,咬住了嘴唇,不再说话。闻人珺拉住妻子,对江澄歉意一笑,“悦心失礼了。”
    “少山主客气。”江澄笑得疏离,不想和这人多说。
    闻人珺安抚下妻子,忽然严肃了神情,唤来侍从,“去查看一下那些灵兽的情况。”就在他吩咐完,大地忽然开始震动起来,剧烈的摇晃很快席卷了整个无定山甚至出尘山派,并且不断的以此处为中心辐射开来。
    不少人御剑升空,江澄也一把拉起徒弟御剑升空。有坐在灵兽身上的修士,那些灵兽飞到空中后就开始不安,最后像之前那些鱼形灵兽一样坠落了。
    到现在,任是谁都能察觉到有大事发生了,联想到最近搞得人心惶惶的大劫将至的消息,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能言语,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剧烈的震荡几乎让整个出尘山派都变得面目全非。人间仙境一样的纵横水路和接天莲叶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被陷落吞噬,大地裂开无数条口子,露出黝黑的深渊。
    “快看!那是什么!”有修士惊惶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之上,隐约出现了另一个世界的轮廓。陈旧的亭台楼阁,空荡的街市,出现在天空一角,仿佛触手可及。
    那是……海市蜃楼?江澄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说不清的危险预感。不,这绝不是海市蜃楼!
    第40章 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可怕的震动非但没有平息,反倒开始越来越剧烈。但是底下的出尘山派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因为整个出尘山派外面笼罩着一阵莹蓝的光晕,久未开启过的护山大阵被开启了。只是灾难发生的太快,就算现在大阵开启,出尘山派也损失不小。
    众修士纷纷降落,但此刻没有谁有心思继续婚宴,俱都站在还算完好的屋顶或高台上,或忧心忡忡或神情惊慌的一同遥望着天边,紧紧盯着那铺开的越来越多的另一方世界。
    那是个显得陈旧荒凉的城池,开始还很模糊,但过了一会儿就凝实起来,并且不断的露出更多的区域。出现在天空之上的城池看上去离他们很近,近的几乎触手可及,江澄能看得清巍峨城墙上的三个大字。
    那是三个她不认识的字,仔细观察,那些建筑和这个世界的建筑也并不太一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快,显露出来的不止有城池,还有城池外面的荒漠戈壁,有许多已经枯死的植物,光从那些枯干的枝叶上就能看出这些植物长相奇异,从未见过。
    那个逐渐显露出冰山一角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西,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好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世界。
    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其实也不过只有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震动终于停止,天空中那诡异世界的蔓延也停止了。说停止可能不太正确,它还在缓慢的出现,只是和之前的快速比起来,现在的速度几乎可以视作静止。
    现在看上去暂时没事,但那片静静出现在众人头顶的世界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屠刀,时时刻刻的向着众人亮出锋利的刀刃,让人不由心中忐忑。
    闻人珺作为此间主人,脸色严峻的开始安排起善后事宜,虽然在感情上渣了些,但能稳稳当当当了这么久的少山主,手腕也不可小觑,他比此刻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要平静,头脑清醒。他早早就反应了过来,发下一连串的命令,顷刻间就有几十位待命的弟子化作流光消失在各处。
    出尘山派损失巨大,不只是无定山,还有其他山系也遭了殃,需要和各处交换消息,需要安排人去搭救出意外的人,需要重建毁坏的地方,还要商讨请示是否请出闭关修炼的老祖,事情多的闻人珺根本无暇去关注自己新婚妻子的心情。
    方才还满心喜悦娇羞,终于要嫁给心上人的卫悦心,此刻脸色青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被侍女扶着僵立在一处。
    江澄无意间看到,倒有些同情她了,大婚之日遇上这种天灾,也是点背。不过天灾这种不可控的因素没法怪别人,只能自认倒霉,估计她憋得有些惨。
    “师傅,下去吧。”风有止拍拍江澄。
    江澄遥遥望着远方,忽然道:“我先送你下去,然后你回去我们暂住的地方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半点修为没有的风有止闻言,轻易就猜出了江澄的想法,了然道:“师傅要去外面看看?”
    “对,这个震动影响的肯定不止这里,这里大多是修士,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是外面那些普通人聚居的地方,恐怕……死伤惨重。”江澄语气有些沉重,她从前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遇上这种事,仍旧忍不住为那些脆弱的生命感到难过,想要尽自己一份力去做些什么。大概是遇上太多心软的人,不自觉也变得心软了很多。
    自觉帮不上忙的风有止乖乖回去了,而江澄,她御剑朝着出尘山派之外而去。和江澄有一样想法的修士不在少数,一旦有人牵头,就有不少人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往外而去。
    在这个世界里,江澄看到的大多数修士,都清朗正气,少见有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戏码上演,大多数修士,特别是名门正派的修士们,许多人都并不吝啬自己的善意,江澄一路从容尘山派来到出尘山派的路上,也见过不少修士和她一样悄悄为那些灾民做一些事。
    有多大的能力,肩上就要负担起多大的责任,许多修士都清楚这一点,因此江澄喜欢这些修士们。
    出尘山派外面的坊市塌了一大片,已经有出尘山派的弟子在维护秩序,也有修士自发的搜寻不小心被埋在下面的低阶修士们。
    江澄看了一眼就御剑去往更远一些的地方。
    那是惨烈的地狱,痛苦的哀嚎声,因为悲伤和恐惧的嘶吼。江澄记得自己来时路过此处,还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凡人城池,是少见的没有因为灾乱被毁的地方,可现在,终究还是没能幸免。
    有修士下去帮忙,江澄继续往前。路过一座一座的城,最后就剩下江澄还在往前,直到她听到一声仿佛从天外传来的梵音,不知不觉陷入某种情绪的江澄骤然僵住,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明。
    御剑在空中,江澄远远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城中有一道温暖的光柱冲天而起,重重叠叠高高低低的梵音念诵使得光柱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光柱散往四处,传到每一个痛苦哭泣的地方。这些声音隔得很远,但就好像响起在耳边。
    即使在隔着这么远的地方,即使有那么多道声音同时响起,但江澄还是奇迹般的在其中分辨出了青灯大师的声音。平静、慈悲的声音。
    江澄伸手摸了摸从眼前飘过的光粒,只觉得指尖一阵温暖,那一刻,因为感同身受而沉重压抑的魂魄轻松了不少。
    愿这些在尘世挣扎的灵魂,能一身轻松不带痛苦的离去,愿活下来的人们不要失去希望,带着逝去之人的思念好好活着。这群和尚,真是……让人喜欢。
    江澄露出一个笑容,转头飞向旁边的另一座城。他们都有自己可以做的事。
    在外忙碌了三天,最后江澄是被腰间忽然闪烁起来的寒玉紫烟牌给叫回出尘山派的。这寒玉紫烟牌是白灵一脉弟子的弟子令牌,如果闪烁了,就代表着一脉之主也就是她师傅白苒冬在召集弟子。
    看来,还真的如徒弟所说,她师傅还是来了出尘山派,只不过不是来砸场的,估计还是来驰援的。毕竟出尘山派和容尘山派追溯到很久之前就颇有渊源,像是姐妹门派,如今出尘山派摊上大事,容尘山派肯定不能不管。
    江澄猜到容尘山派会来人,就是没想到会是自家师傅。
    江澄回到出尘山派无定山,果然看见了自家一出门就打扮的十分华丽的师傅。不过她此刻,正毫无身为一脉之主的自觉,不怀好意的笑着去拉她徒弟手上的绷带,而风有止连连往后躲,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装的。
    江澄:“师傅,不要一来就欺负我徒弟。”
    白苒冬收回手,看到江澄,上下打量她一番,见没有缺胳膊断腿,这才哈哈一笑道:“没想到澄澄竟然是这一代第一个收徒的弟子。”
    “但是,澄澄你的修为这么低,收徒就不觉得羞愧吗?”
    江澄淡定一笑:“不觉得。”
    “你收徒的眼光可比不上你师傅我啊。”白苒冬说。
    江澄深以为然的附和:“那当然,毕竟这世上像我这样的徒弟再难找到第二个。”
    白苒冬挑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澄澄嘴皮子利索了不少。”
    江澄认真道:“打不过的话,至少嘴上不能输。”
    白苒冬欣慰道:“看来你在黑室里被师祖们教导的很成功嘛~”
    江澄笑脸一收,退后一步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拜见师父,弟子江澄今将风有止收做徒弟,为座下大弟子,师傅是否应允风有止入我白灵一脉?”
    “你都先斩后奏了,还有脸来问我?”白苒冬啧了一声,拿出一根白色细绳——就是当初给江澄检查资质的那个,利索的往风有止手腕上一系,“我先看看资质,收徒总不能资质太差……”
    一句话没说完,她表情诡异的看向毫不意外的江澄,“你知道你徒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无资质之人吗?换言之,他完全不能修炼,你收他做徒弟干什么?你的眼光是不是太奇特?”
    江澄道:“可是师傅,我徒弟会赚灵石,十赌九赢。”
    白苒冬收回白色细绳,转身将一块寒玉紫烟牌递给风有止,慈爱的拍拍他的肩,“以后你就是我白灵弟子了,不要害怕,你师伯师祖们都是好人,有什么困难就和你师傅说,被人欺负了你师傅靠不住,尽管去找你几个师伯,个顶个的厉害。”
    江澄:不止变脸很快还一如既往的喜欢坑徒弟呢。
    白苒冬:“其实收徒这种事,一脉之主一般都是不管的,管你收个什么,只要不是魔都可以,刚才师傅逗你玩呢。”
    江澄:“哦。”
    白苒冬:“不过我们白灵一脉的弟子,收的第一个弟子一向不寻常,你也算延续了这个传统。”
    江澄:“哦。”
    白苒冬铺垫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下次什么时候让风风带着我去见识一下他的十赌九赢?”
    江澄左顾右盼,没看见能阻止师傅的大师兄,于是问道:“师傅,师兄呢?他没来?”
    “哦,刚才闻人珺一出现,翎翎就和他去一边聊天了,大概还没聊完。”白苒冬邪笑,吹了吹鲜红的指甲。
    江澄为闻人珺少山主点了一根蜡,心狠手辣的师兄不会闹出人命吧?
    “澄澄,别转移话题,咱们今晚带着风风一起去赌坊让师傅见识见识吧!”白苒冬兴致勃勃。
    “师傅,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江澄瞪了一眼旁边装弱垂头不语的影帝徒弟,无奈的道。
    白苒冬伸出手指,“主要是为了来嘲笑倒霉透顶的闻人珺,顺带执行门派派下来的任务,助出尘山派重建。”
    很明显,这个任性的师傅她私自调换了主从关系,无耻的这么光明正大,真是第一人。江澄敌不过师傅厚脸皮,只能答应下来。
    “师傅,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江澄指指头顶那个一直没有消失的另一方世界。
    白苒冬慢悠悠看了一眼,“谁知道呢,那可不是我们这种小修士去烦恼的事,出尘山派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地方,并且情况严重,大概不日那些大派中的师祖老家伙们,就要出关聚集到此处,召开天机大会了。”
    天机大会江澄还是知道的,一般修真界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各派代表还有各类修士代表就会聚集到一处商讨出现的问题,寻求解决办法。有这个资格参加大会的人,整个修真界不过百人,最少也是师祖级的人物,按照事情的严重程度,还会出现那些早已避世一心修炼的大能,是修真界的最高端会议。
    光从需要召开天机大会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这次的事肯定不是小事,江澄不由颦起了眉。
    突然眉心一凉,眉间的褶皱被人点了点,江澄抬头看向笑容满面收回手的师傅。
    白苒冬好似一点都没在意近在咫尺的危机,笑道:“到时候我们等着结果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呢,想太多当心迷障了。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瞎担心个什么劲,就算真有什么事,师傅也会挡在你们这些小家伙前面。”
    江澄第一次体会到有师傅的安全感,但这么说着的师傅真的不会事到临头又坑徒弟吗?江澄对此保留意见。
    第41章 可怕的人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似乎不错的样子。”闻人珺语气温和的说,颧骨旁有一个明显的淤青,仍旧不减他的气度。
    白苒冬坐在他对面,困倦的打了个呵欠,敷衍的道:“挺好的,比你好,至少已经是掌山人,不像你混了这么久还是个少山主。”
    闻人珺对于她讽刺的话并不在意,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带着怀念和迷恋紧紧看着她,没有移开一刻。面前这个白苒冬早已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小妹妹,但是她变得越来越优秀美好。她就是这样,从不会被任何挫折打倒,她外表变了许多,不再青涩,像是开的正艳的花,靡丽至极。但是她的性格仍旧没什么变化,骄傲又自信。
    仍旧和许多年一样,吸引着他的注意。
    白苒冬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悠然自得的抿了一口茶水,接着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推到一边。
    “苒……白山主,这茶不合你的口味吗?我记得你从前最爱这味道。”闻人珺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披着白苒冬的外套,散着一头鸦黑长发从白苒冬的房间里走出来。
    少年的长相令人惊艳,特别是披着白苒冬华丽的外套,越发显得眉目俊美,身上清冷的气质更使他糅合了一种诱人至极的感觉,然而对上他眼神的时候,任是谁都会打从心底升起寒意。
    闻人珺知道这少年叫做白翎,是白苒冬最疼爱的大徒弟,还是个妖修,当年白苒冬要收他为徒,在容尘山派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整个修真界几乎都知晓了。事关白苒冬,闻人珺知道的比常人要多一些,比如这对师徒超出寻常的亲密相处。
    想到这里,闻人珺温和的眸子里有一瞬变得黑沉深邃。他从来只是听说过白翎,昨日还是第一次正面见到他,第一次见面,就看到了白翎眼里不容错辨的杀意以及一丝……妒意。意识到这一点,闻人珺心情稍稍愉悦起来。
    但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白翎衣衫不整的走过来,伸出手臂从后面揽住了白苒冬的脖子,将脑袋埋在白苒冬颈间深呼吸了一口气,还在她颊边亲了一口,声音低哑旁若无人的触碰着白苒冬的耳垂,“师傅起得这么早,师傅不在身边,徒儿睡不着。”
    看到白苒冬那习以为常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经常如此亲密接触,白苒冬也如传言那般纵容这个徒弟,宠爱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对着闻人珺时的疏离不在意也变成了喜爱和疼惜,“翎翎没睡好,待会儿师傅再去陪你睡一会儿~”
    闻人珺看到那个眼中血色暗沉,表情冷漠的少年埋首在白苒冬颈边,蹭着她白皙的手指,对他露出了一个隐秘的,恶意满满的嘲讽表情。闻人珺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的师徒,脸上的表情没变,眼神却深邃了不少。
    江澄带着徒弟过来找师傅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三人之间的修罗场。她那个角度还刚好看见自己一向没表情的凶残大师兄对着闻人珺露出一个笑,平常没有表情的人笑起来格外震撼,那种‘杀了你’的恶意笑容,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江澄有一瞬间想要转身走开,过一会儿等大师兄心情平静一些后再来。但是可惜她师傅已经看见她了,当即眼睛一亮扬声道:“风风,快来师祖这里,师祖今天带你去外面的大赌场见识见识!”
    站在江澄身后的绷带·吃的越来越多却没有变的更胖·影帝·风有止,含蓄一笑,似乎害羞的和两人打招呼道:“师祖,大师伯。”
    江澄没看自己的徒弟,眼观鼻鼻观心,这里随便一个人年纪都是自己的好几倍,为了不被牵扯进奇怪的事情里面,少说话才是正确的。
    “白苒冬!”又是一声充满愤怒的女声,院子里气冲冲走进来一个人,除了闻人珺的新婚妻子卫悦心当然也没有别人。
    说起来这卫悦心也是倒霉极了,新婚之日发生大灾,本该洞房花烛的时候丈夫在为了善后奔波,一连三天没见人影,这也就罢了,毕竟是正事,她忍了那么多年,也不至于这几天也忍不了,但是谁知道这个时候卫悦心忽然出现了。
    卫悦心一出现,闻人珺立刻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去见她,就好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闻人珺之所以忙的连见她一面的时候都没有,只是因为他不在意她而已。卫悦心感觉自己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狼狈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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