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那么了不起。
    宁微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下叶笙难得的“失控”,随后站直起身子,朝叶笙露出一个善意灿烂的笑容来,出声道:“好巧,没想到真有下次再见的时候。”
    他身形颀长,嗓音清澈含笑,黑色西装衬出腿长肩宽,浑身上下的气质都是介于青年少年间的明净潇洒,一双眼睛看人时好似还蕴着光。
    “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叶笙依旧处于被他“前男友”那三个字砸懵的状态,跟见鬼了一样不说话。
    不光是他现在“见鬼”,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有种“见鬼”的错觉。
    尤其是他旁边的谢家一行人,在宁微尘靠近俯身和叶笙做出那般亲昵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懵了。一句好似故友重逢的话说出口,更是让黄怡月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苍白。
    秦流霜和秦思远也反应过来,跟着走过来,站到宁微尘旁边。
    看着坐于位置上这个样貌出色冰冷的少年,秦流霜出声问道:“微尘,你们认识?”
    宁微尘点头:“嗯,小姨,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想要认识的人。”
    秦流霜更震惊了,“他是你在国外的朋友吗。”
    宁微尘摇头:“不是,他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他勾唇,想了想,眨眼说:“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很有意思的人。秦思远的视线也难掩惊骇地看向叶笙,可是看着少年满脸寒霜依旧不掩冶艳的脸,又将所有的话吞了回去。
    叶笙深呼口气,平复下去心情,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收回去,决定当宁微尘前面的话是在放屁。开始想着再次见到宁微尘的好处——对,好歹他的鱼鳞项链可以拿回来了。
    整个谢家都寂静无声。谢文慈脸色发青发白,唇瓣颤抖。
    黄怡月这时候回过神,颤巍巍地道:“笙笙。”
    叶笙没有理她,抬头看向宁微尘,语调冷漠说:“是啊,好久不见。”
    宁微尘似笑非笑看着他。
    叶笙继续道:“宁微尘,上次分开时,我好像有样东西忘在你身上了。”
    宁微尘挑了下眉。
    叶笙还想开口时,秦流霜已经说话了。
    她眼眸对叶笙流露善意笑意,温和地说道:“既然是微尘的朋友,也是我们秦家的贵客了,等下你们两个就坐一块儿吧。”
    叶笙没说话。
    宁微尘轻笑一声,摇头拒绝道:“谢谢小姨。但我现在可能更需要一点单独的空间,和我的这位朋友聊聊。”
    “走吧,我们私下谈。”
    他朝叶笙伸出手,薄红唇角勾起。在流光璀璨的宴会厅里,眼眸却只专注看向叶笙。仿佛在万众瞩目中进行一个只有他们之间知晓的约会。
    叶笙没有去签他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和宁微尘的事,确实需要私下处理。
    “去哪儿?”
    叶笙的声音很淡。
    宁微尘说:“湖边吧。”
    “好。”
    叶笙并不是一个习惯被人注视的人。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被人“盯”上并不是件好事。陌生人的视线往往是在物色羔羊,紧随其后的只会是盗窃、抢劫和行凶。
    这让他非常反感被人打量。
    于是他走得很快,也不去管在别人眼中这是不是一种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行为。反正今晚之后,他和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见面。
    对比起叶笙冷着脸的不告而别。
    宁微尘倒是宛如名利场的熟客,转身风度翩翩,清声笑着说:“我先失陪一下。”
    秦流霜愣愣地点了下头,脸色困惑,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她是宁微尘的小姨,也是整个淮城跟他接触的最多的人,她知道这个外甥骨子里有多难以接近。但是现在的这一幕,又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此刻家属宾客侍应生都集中在宴会厅,外面的花园安静得空无一人。叶笙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装,低下头手指把玩着耳塞,月色照耀下他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层薄霜冷雾里。
    宁微尘快步跟上,对于这次重逢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甚至还在后面笑着喊了句:“哥哥,湖边已经到了。”
    叶笙:“……”
    靠!
    叶笙暗骂一声脏话,走到湖边的紫藤花架前,忍无可忍回过身去,刚好对上宁微尘一双噙笑的眼眸。
    列车到站那日那个危险、暧昧、冷酷的疯子,好像都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第一次见面,干净纯澈脑子有病的富家公子。
    叶笙服了,扯动嘴角,烦躁说:“你有病吗?还装个屁。”
    宁微尘含笑说:“我有没有病,你不清楚?至于我在不在装,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说一件事。”
    叶笙掀眸看他。湖面波光粼粼,花架上细粉的小花缠上绿藤,有一朵被夜风吹落,落到了他的发丝上。
    宁微尘凑过来,乖乖地帮他把那朵小花从发丝上取下,眼眸一弯,小声道:“叶笙,你觉得我们这样背着众人偷偷离开,像不像在偷情?”
    第19章 意外
    叶笙想着刚刚万众瞩目的离席,难以置信说:“你觉得我们这算是背着他们偷偷离开?”
    “不算吗?”宁微尘笑了声,不以为意:“哦,那我们就是光明正大地偷情。”
    叶笙:“……”
    偷个屁。
    叶笙恢复面无表情,伸出手:“我的鱼鳞项链。”
    宁微尘站在花架前,低头看着他摊开的洁白掌心一会儿,笑着把丛叶笙发上拿下来的那朵花,轻轻放到了他的手里:“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句话吗?”
    “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叶笙也没想真把鱼鳞项链要回来,毕竟是自己在列车上送出去的东西,他想了想,坦率诚实道:“我现在很需要用那条项链打开一样东西,借用一下,事后马上还给你。”
    宁微尘被他逗笑了:“你真以为我是喜欢那条项链?”
    叶笙:“……”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宁微尘说:“我只是喜欢你给我的东西罢了,重点是你给的。”
    叶笙言简意赅:“你还不还?”
    宁微尘说:“我没把它带身上。它现在在酒店,你要跟我去酒店吗?”
    叶笙:“走。”
    湖面上的袅袅水汽浮散到二人中间,身后的繁华灯火好似都模糊在溶溶月色里。宁微尘桃花眼看着他一会儿,轻笑说:“我需不需要提醒你一下,跟前男友去酒店,很像是一种暗示。”
    叶笙一愣,皱眉:“什么?”
    宁微尘耸肩说:“你要跟我旧情复燃的暗示。”
    叶笙:“……”
    叶笙忍无可忍:“宁微尘,我现在十七岁。十七年没出过阴山,只在很小的时候没有具体记忆。你是想说你和五岁的我谈过一场恋爱?你是变态?”
    宁微尘想了想,认真跟他讲道理:“叶笙,我比你还小几个月啊。如果真的那时候谈恋爱,你应该比我更变态。”
    “……”
    靠。叶笙感觉和宁微尘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就会格外强烈。十有八九是气的。
    宁微尘对于人际交往非常擅长,分寸感和距离的把控从来恰到好处。虽然一般情况下是他给别人距离感,让别人保持分寸。不过面对叶笙的时候,那种游刃有余的完美人设好像就不再需要了。
    宁微尘笑出了声,随即马上收敛。
    “对不起,我就开个玩笑。”他眨眼讨好说:“你当然不会是变态,我是。”
    叶笙对于自己变不变态不想评价。他在阴山听到过的关于自己的负面评价多了去了,怪胎恶种变态杂碎,早就懒得去争辩什么。至于宁微尘变不变态,他觉得1444火车上,他也了解得很透彻了。
    “我答应了秦流霜要留下来,提前离场并不礼貌。”宁微尘解释完,又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笑着说:“宴会结束后我会带你去酒店,把项链还给你。只是现在,你是要回宴会厅还是跟我在湖边走走?”
    他哪个都不想选。
    叶笙说:“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宁微尘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意味不明笑了:“叶笙,你总说我在你面前伪装。可是现在不是你在装吗?”
    他语气轻微冷淡:“你明明对我们之前的关系很感兴趣,为什么装作不在乎,压着不问。”
    叶笙抿唇,漆黑的眼眸亮如寒星,静静看向他,不作回答。
    宁微尘却是展颜一笑,云淡风轻地就换了个话题:“大学生活还愉快吗?”
    也许是这静夜的风太温柔,让人的思绪变得安宁下来。宁微尘的声音不带笑时就跟寒泉清溪一样,仿佛能净化治愈人心。叶笙之前对盒子的烦躁,对傻逼的戾气,对黄怡月的厌恶都慢慢地消散。
    叶笙把那朵塞到自己手中的花丢到湖里,沉默很久,才漠然开口:“愉快。”
    宁微尘说:“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明明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他的语气含笑却毫不留情面:“我想,你给自己安排的大学生活里,应该不包含这些东西吧?”
    叶笙早就认清了自己演技不好的事实。尤其在宁微尘这种影帝面前,什么伪装也不会作数,他也就懒得装了,直言道:“过来看看,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想把我推进什么火坑。”
    他在车上已经知道了打开盒子的方法,也知道从黄怡月嘴里听到的外婆遗言只会七分假三分真。其实从性格上来说,叶笙就不会是一个会去缅怀惦念死者遗言的人。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强迫他过来,会答应这场宴会,说到底只是为了给一个自己报复黄怡月的理由。
    想通这点后,叶笙自嘲地扯动嘴角,低下头去。睫毛浸着月色垂下阴影,将他眸里的情绪遮掩。
    果然,无数次的心里预设,无数次的自我催眠,其实都没用。他骨子里就刻有阴山罪恶的印记,永远会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他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原谅这个抛弃他又威胁他的亲生母亲。
    之前碍于曾经答应过外婆的话一路隐忍,如今过来找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让黄怡月下地狱的理由。
    “亲生母亲?”宁微尘挑眉。
    他对于淮城的一切都懒得上心,所以也没去关注过这些的事。
    “嗯。”
    叶笙不是很想跟宁微尘说这些事情。
    沿着这面湖走,一切笙歌暗香灯火流金都被抛至脑后。
    叶笙出声:“我们以前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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