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闭着眼,面前除了能感受到的一点自然光透过眼皮时的光感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握住柴思元的手,点头:“好,正好有点饿了。”
    柴思元在床上搭了个小桌子,粥是刚做好的,还有点烫,柴思元吹了好一会儿,等温度可以入口了,才一勺一勺喂给齐慕:“小心点。”
    齐慕低头喝了一口,是很清淡的青菜粥,放了一点点盐调味,他其实不是很爱吃青菜,但医生说要多吃,再加上柴思元做饭手艺很好,这样简简单单的粥,喝起来也挺有食欲的。
    饿了一晚上,齐慕把粥和蒸饺都吃完了,同时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乐观一点,脸上始终挂着笑。
    中午的时候,江思辰知道他生病了,带着江年过来探望。
    江思辰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他给齐慕带了一束花,用花瓶装好放在床头,齐慕闻到了香味,笑道:“好香啊,谢谢江大哥。”
    “这花是我挑的,你应该谢我。”江年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像是试探一样,手在齐慕面前挥了挥。
    这个行为太不礼貌了,没等柴思元骂他,江思辰已经一巴掌拍掉了江年的手,沉着声叫他的名字:“江年。”
    大概是也知道这样做不好,江年没有想平时那样炸毛地反驳,而是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齐慕感觉到刚才面前有风,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说了声‘没事’。
    江思辰也是拿江年没办法了,叹了口气,转头问齐慕:“下飞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慢性结膜炎,”说起这个,齐慕也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有点近视,来的时候在飞机上又睡不着,就一直在看书,用眼过度引起的。”
    江思辰了然地点点头:“之前就听思元说你学习很认真,看来是真的,不过学习固然重要,也还是要多注意休息,等思元比赛结束了,在法国周边好好玩一下吧。”
    “好。”
    这天江思辰他们一直待到了下午才走,柴思元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回来的时候看见齐慕低着头,手一动不动地按着被子,仿佛泄气一般。
    柴思元给齐慕倒了一杯温水,又在他后背放了一个枕头,这样坐着舒服些:“刚才聊累了吧,喝点儿水。”
    “其实还好。”齐慕扯出一抹笑,刚才一直都是江思辰和江年在说话,他只是在某些时候回应两句。
    喝水的时候,感觉头上多了一只手,齐慕伸手去握住,然后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赛场报道了?”齐慕偏头,面向柴思元在的方向。
    柴思元放杯子,揽住齐慕的肩膀,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身上:“对,明天去报道,后天正式开赛。”
    “这样啊……”齐慕感觉有些遗憾。
    他现在眼睛还是睁不开,后天肯定是好不了的,而且照这个架势下去,他可能到比赛结束都不一定能好,也没办法看到柴思元拿奖了。
    齐慕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但柴思元都看在眼里,从昨天到现在,他都能感受到齐慕是在逞强,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感觉不管说什么,都很苍白,况且他也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做表面工夫的人。
    “哥。”柴思元用下巴抵着齐慕的肩膀,呼吸间还能闻到齐慕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说:“不要害怕,比赛有视频记录的,等你好起来了,我陪你一起看。”
    “以后我也会监督的你眼睛,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齐慕勾着唇笑,依偎在柴思元怀里,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瘦了一圈,手一捞都能碰到骨头。
    晚上,齐慕还是失眠了,从下飞机那天到现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息睡觉,现在是真的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手搭在柴思元的腰上,一边听着柴思元均匀的呼吸声,一边用手去找柴思元的脸,直到摸到柴思元的下巴,手停了下来。
    柴思元前半夜一直在哄他,才睡着不久,脸热乎乎的,齐慕嘴角微微勾着,尝试着睁眼想看看他。
    眼睛没有最开始那么痛了,但也并没有完全消失,就像是有很多小沙子夹杂在眼皮和眼球之间,一动就会传来不适的刺痛。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满了,只有一小束月光从窗框最上面的那一小角透进来,齐慕强忍着不适去看柴思元,眼前很模糊,只能看见一点儿淡淡的影子。
    微弱的月光落在酒店房间的白墙上,齐慕借着这束光,几近贪婪地看柴思元,最后,他忍不住伸手去碰柴思元的脸,等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
    这是柴思元,不管他变成怎么样,好还是不好,都会义无反顾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抱他,让他安心的柴思元。
    齐慕没有出声,但越看眼睛越发酸,他突然想起医生说不能情绪激动流眼泪,于是连忙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然而,泪水像是冲破了闸门,止不住一般,越流越多,他怕柴思元会醒过来,翻了个身面朝外面。
    柴思元没有睡熟,听到声音以后立马就醒了,感受到身边的人在颤抖,顿时就慌了:“怎么了?”
    齐慕用手捂着脸,头埋进被子里,这种时候他真想求柴思元不要说话,否则他只会越哭越厉害。
    柴思元拍开了床头柜上的灯,看见齐慕在哭,着急地想抱他:“你怎么了哥?眼睛痛吗?”
    “我没事……”
    齐慕有些泣不成声,柴思元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柴思元一向见不得齐慕哭,看齐慕这样,他比齐慕还要难受。
    “哥?”
    “我没事。”齐慕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又哭又笑:“真的。”
    柴思元不信:“你不舒服是吗?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话落就要起床换衣服,齐慕拉住柴思元,双手环上他的腰:“没骗你,我真的没事。”
    “那你怎么哭了?”
    齐慕不说话,就是抱着柴思元不松手,柴思元站在床前,一面担心,一面大手缓慢而温柔地抚摸齐慕的背。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拥抱了很久,后来齐慕的情绪稳定了,柴思元才赶忙给他滴了眼药水,似乎是怕他会不安,后半夜一直牵着齐慕的手。
    第二天早上,柴思元还是很担心齐慕,连比赛的报道都不想去了,齐慕拗不过他,只好笑着说:“哎呀我真的没事。”
    “可是你昨天晚上哭了。”柴思元皱眉:“到底怎么了?”
    齐慕拿他没办法,只好坦白:“因为昨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很爱你。”
    柴思元愣了几秒。
    齐慕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两只手抱住他的背,耳朵贴在胸口:“柴思元,我很爱你,真的。”
    “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才像一个哥哥,这种感觉一直都有,但这几天尤其强烈,强烈到我想把这种好刻进骨头里面,强烈到我想你一直这样对我好。”
    “元元。”
    齐慕抱着柴思元的手不断在收紧,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我好爱你啊。”
    柴思元感觉自己的心飞到了很高的地方,而后狠狠砸了下去,砸得他手脚发麻。
    在很短暂的沉默过后,柴思元抱着齐慕,狂风暴雨般的吻便落了下来。
    柴思元扶着齐慕的后脑勺,像一只温柔的野犬,一点一点将齐慕收进怀里。
    一吻结束,齐慕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嘴唇红得很可口,他轻微喘着气,他真的很想看看柴思元现在的样子,但昨天晚上已经任性过一次了,于是他只能去摸柴思元的脸,用手指去描摹柴思元的表情。
    “快去报道吧,我会快点好起来的,还记得昨天你大哥说的话吗,等我好起来了,你要带我出去玩。”
    齐慕笑得很开心,柴思元没忍住,又是附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好,你想玩多久都可以。”
    *
    比赛在第二天顺利开幕了,赛场的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呐喊声欢呼声一道道在空气里炸开,齐慕和柴思元手牵着手坐在选手休息室的长椅上。
    轮滑队里的队员认识齐慕,知道他这次生了病,都围过来嘘寒问暖,也知道他现在没办法看清东西,和他交流的时候会更注意细节。
    齐慕一直很喜欢轮滑队里的氛围,不管是高中的那个轮滑队,还是现在的这个轮滑队,他遇到的都是一群可爱的人。
    “紧张吗?马上就要开始了。”齐慕捏捏柴思元的手,逗他。
    柴思元一点儿不带慌:“我紧张什么,你等着接我的奖杯吧。”
    齐慕笑了,在比赛这件事上,他还真没见柴思元慌过,他就好像生来就属于赛道一样,赛场上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光芒万丈。
    “s’il vous plat,les joueurs de l’équipe chinoise,chai yuan,se prépareràl’entrée du terrain de jeu.(请来自中国队的选手,柴思元,到赛场入口做准备。)”
    广播在通知选手准备了,齐慕拍拍柴思元:“好啦快去吧,我等着你的奖杯。”
    第82章
    柴思元去入口做准备了,他刚走不久,江思辰和江年就来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都没有说话,但齐慕却感觉到了,还将身体转向了他们在的方向。
    “江大哥,你们来啦。”
    江思辰笑着‘嗯’了一声,江年觉得神奇,开玩笑地问:“你这是已经好了?”
    齐慕摇头:“还没,不过这两天一直在滴药,有缓解了。”
    江年更惊讶了:“那你居然还能知道我们来了?”
    “闻得到。”齐慕指指自己的鼻子。
    可能是没有视觉以后,其他感官就会放大的原因,这几天他感觉自己的嗅觉特别灵敏,空气里多了什么,一下就能闻出来。
    就比如江思辰,他的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琥珀与麝香的气息,而江年的身上是淡淡的橘子香,但因为他和江思辰走得近,也染上了一些江思辰的味道。
    休息室里有实时播放的电视,江思辰抬头,正好看到柴思元上场。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轮滑上很有天赋,这些年也总是在电视上看到他拿奖的样子,但在屏幕里看始终不如亲自来现场真实,这也是这次他会专门抽时间来法国的原因。
    “le match est sur le point de commencer.veuillez préparer les joueurs,la musique,les juges et le silence.(比赛即将开始,请选手做好准备,音乐准备,裁判准备,全场安静。)”
    悠扬的音乐声穿透音响,赛场上的人动了,解说员手握话筒,开始讲解柴思元的每一个动作。
    休息室内的人都屏气凝声,齐慕在长椅上坐好,尽管现在他看不见,但在这之前,他看过太多次柴思元在训练室里练习的模样,每一个动作叫什么,他甚至比柴思元还要了解。
    所以解说员每说一句,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柴思元做那个动作的模样。
    音乐声又悠扬逐渐转为激昂,解说员的情绪也越加激动,齐慕垂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握紧。
    他真的好想看看现在的柴思元。
    “bientt la seconde moitiéde la course,et le joueur chinois est sur le point de faire exploser une fois de plus...(马上就是比赛的后半场,这位中国选手也即将再一次迎来爆发……)”
    齐慕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依旧还是有很强烈的不适感,也因为这几天一直闭目的原因,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周围的光线。
    他抬手盖住眼睛,视线透过指缝看见了墙上的电视屏幕,在看清屏幕中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渐渐加快了。
    赛场上的男孩跟随着音乐在旋转,3lo-n3-3lo,燕式滑行,贝尔曼……哪怕之前看过再多次,齐慕的目光也依旧被深深吸引。
    当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时,全场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连一向看柴思元不惯的江年都没忍夸赞道:“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江思辰笑着摸摸他的头:“能让你开口夸人,也挺让我意想不到的。”
    江年哼道:“我又不是只会发脾气,我平时不夸人的吗?”
    江思辰没再说话,而是眯着眼笑。
    外面,裁判报完分数,柴思元就要下场了,齐慕从长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去,身后有人叫他小心,他也没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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