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色惨白,额上还隐冒汗珠,面上更是难看。庄远惊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他素来知道此次出使危险,每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吃食用物无不谨慎检查过后才递到世子眼前。怕的就是遭人暗算。
    戚少麟底下的痛感还未完全消除,蹙眉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无事。”
    这怎么会没事?庄远担忧地问道:“无事怎么会···”
    戚少麟打断他的啰嗦追问,“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庄远压下心底的纳闷,转而道:“萧毅行事十分谨慎,我们安插在他身旁的人只能查到一些皮毛。他府上的确藏有一人,只不过被关在地牢,府里人除了他的亲信,无人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戚少麟凝神思索片刻,“还有其他的么?”
    庄远道:“据说那人似乎患了重病,萧毅请过好几个医师上门替人医治,就连、就连秦姑娘都曾去过。至于别的,就没有查到了。”
    听到这个称呼,戚少麟只觉得更疼了,心里和躯体的痛意交缠倍加。
    “我总觉得此次狩猎有古怪,明日让丁擎宇陪我出去,你留在这儿守着。”他垂下眼,语气颇有些不快,“顺便派人暗中守着秦玥,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啊,又是我留下,就不能···”
    上次狩猎他也是被抛下,给秦玥当护卫,怎过了半年,还是由他。
    戚少麟睨了他一眼,他赶忙改了口,“是!”
    “去门口守着。”
    庄远出去后,又只剩下他一人。
    戚少麟手移到腰间,解开了腰带。勾开裤头,看清里面的状况后,他脸色稍霁。
    不过是红了一些,别无大碍。
    他无力地躺下,望着帐顶出神,直到鬓角湿润,才缓缓闭上了眼。
    第75章
    第二日用过午膳,萧毅便带着一干人准备出发。
    秦玥不与萧洵同去,只将他送到营口。
    临行时,萧洵满怀信心地对她道:“今日夺了第一有好彩头,我赢来送给你。”
    秦玥笑着叮嘱:“你留心些,别伤着。”
    身旁脚步响动,是戚少麟带着丁擎宇路过,二人的话自然也传到了他们耳中。
    萧洵孩子气,逮着机会便想呛这个世子两句,故意道:“我自然不会有事,就怕有的小白脸输了,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大梁。”
    戚少麟脚步微顿,意味不明道:“就是回大梁,戚某也绝不会孤身一人。”
    他随即瞥了一眼秦玥,而后径直往前上马。
    秦玥垂眸听着他这句话,心底涌起一阵怪异,难不成经过昨夜,他还对自己还存有心思?想到昨晚那一脚,她便有些忐忑。
    她那时心急之下没收力道,也不知有没有当真伤了他,若他因此绝了后,她不是造了一桩罪孽。她旋即又摒却了这个想法,是他昨晚行止不轨在先,就是有什么后果,也是他活该。
    萧洵走后,她回了帐内,脑子里混乱一片。
    项池或许就在附近,从昨夜她撞见那一幕来看,他说的事多半是真的。倘若父亲落在了昭王手上,那无论最后昭王成败如何,父亲的结局恐怕都不会太好。况且他如今身患重病,能否活到那时都未知。
    过了不久,帐帘翻动,随着一阵寒风掠进,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昭美人。”
    萧洵派给她的丫鬟不知身处何处,秦玥狐疑地看着这个身形略高于寻常女子的丫鬟,问道:“有何事?”
    那人手里端着一碗乳色热饮,走上前放到桌上,“昭美人,天气寒冷,喝点东西暖暖身吧。”
    秦玥道:“放在那儿吧,多谢。”
    丫鬟并未离开,继续道:“凉了就不好喝了,昭美人今早饮下才是。”
    这话秦玥觉出不对劲来,警惕地看向屋外。外面多数人都随着去狩猎了,也不知她此时呼救能否有人听到。
    然而那人早已识破了她的意图,掏出一张帕子便捂住了她的口鼻。
    辛臭的气味吸入,不消多时,她就没了知觉,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
    山林间,丁擎宇马上已经挂满了戚少麟打下的猎物。
    他心底不由得对世子又多了几分敬佩,就是在这古禹荒野外又如何,世子照样能夺得头筹。
    “世子,应当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回去?”他们已经走得有点远,再往前恐怕会有危险。
    戚少麟再抽出一只箭,搭上弓淡淡道:“急什么。”
    他堵着一口气,未有十足赢过萧洵的把握,不会折返。
    丁擎宇自知多言无用,便替他留心四周的动静。
    一阵马蹄声忽近,丁擎宇定睛一看,似乎是庄远,“世子,好像是庄远来了。”
    戚少麟手中的箭偏了出去,放走了一只雪兔。
    庄远按他的吩咐留下,此时前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秦玥?思及此,他的马已经往庄远奔了过去。
    到了世子跟前,庄远勒住缰绳,喘着气焦急道:“世子,不好了。”
    从他口中听到这句,戚少麟脸色沉了下来,“说。”
    庄远回道:“按您的话,我一直守在秦姑娘帐外,可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的将她带了出去。我想上前询问,却被毅王的守卫拦住,等再追上时,只看到他们的马车一路往东去了。”
    他话音刚落,戚少麟便皱着眉对丁擎宇道:“剑给我。”
    丁擎宇猜出他的心思,劝道:“世子,您身负重任,让我去追吧!”
    临行前侯爷曾私下叮嘱过他,务必要护着世子周全,他怎敢让他孤身一人犯险?
    戚少麟眸色凛然,“少废话,剑给我。”
    丁擎宇无法,只好佩剑解下交给他。
    戚少麟系在腰间,对两人道:“我去找秦玥,你们留在此。若我没有回来,丁擎宇你便接替我,务必要顺利带人回京。”
    丁擎宇知道他所说何事,心底更是担忧:“世子,事情交由庄远,我同你一起去。”
    庄远听后亦开口道:“世子,我陪你。”
    戚少麟不容拒绝道:“你们是要做我的主?都留下!”
    回京途中凶险,他只信得过他们二人,自己这一去若真的回不来,也不能耽误了朝中之事。
    两人劝解无用,眼睁睁看着戚少麟策马如风般离去。
    庄远没了主心骨,苦着脸问丁擎宇:“宇哥,这可如何是好?”
    丁擎宇还算冷静,稍加思索后道:“我们对古禹不熟,去找萧洵。秦玥现在是他的人,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庄远顿时对他有多了几分敬佩,“对,我们现在就去!”
    ***
    积雪泥泞的道上,一辆马车飞驰。
    秦玥醒来时鼻间还残留着那股难闻的味道,脑中浮现出她晕倒前的场景,她顿时不安起来,猛地坐直身打量四周的环境。
    身下颠簸晃动,对面则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她想也明白了他的目的,“项池,你们带走了我父亲还不够,还要带着我么?”
    项池不敢直视她,歉疚道:“阿玥,你不是一直想要与秦将军团圆,我答应你,回京后就让你见他。”
    秦玥轻笑一声:“只怕也是最后一面,昭王又会留我们多久?”
    项池忙解释道:“我已经说动了世子,只要你们肯帮他,他绝不会伤害你们。”
    父亲总归在他手上,秦玥不想同他多争辩,她一时觉得项池可恨又可怜。说到底,他不过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他要做何事,恐怕也由不得他自己。
    项池见她不出声,以为自己说动了她,欣喜道:“过了今夜我们便能出古禹地界,等回了大梁,就没人再敢动你了。”
    除了昭王。秦玥心中补了一句,侧身背对着他,思索自己之后的处境。
    透过翻飞的窗帘,能看出外面天色已黑,不知道萧洵回来看到自己不在,会不会担心。她此次应当没那么走运了,荒山野岭间,当真是求助无门。
    遽尔车身一抖,速度霍地缓了下来。
    项池脸色突变,对车夫道:“怎么停了?”
    无人应答。
    他警觉地拿起身旁的剑,挑开了车帘。
    车前驭马之人不见踪影,暮色濛濛中,一人纵马而立,手中握着一柄带血的剑。
    秦玥震惊得说不出话,戚少麟,他怎么会在这儿?
    戚少麟见她无恙后,揪紧的心才稍稍放宽。自听到庄远的话后,他只觉自己快要疯了,即便昨晚才遭她如此对待,他仍不愿意她有任何不测。
    他目光移到项池脸上,嘲弄道:“项池,你总说我卑鄙无耻,今日看来,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项池从诧异中恢复神智,扭头看去,好似看到了秦玥眼中不同于以往的情绪。
    他往前拉起缰绳便想继续走。
    戚少麟挥动长剑,砍断缰绳,车架陡然倾斜。
    项池跳下车,与他缠斗起来。
    利剑抨击之音在静谧的雪夜格外刺耳,秦玥出了车厢,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团灯火跳动。从方向上看,那应当是来接应项池的。
    戚少麟见状,招式愈发狠厉,攻人要害,像是要殊死一搏。
    动作间,他抽空对秦玥道:“先上马。”
    项池反应过来,回身想要阻止她,可才有这个念头,戚少麟就袭来缠住他。
    一匹马在两人争斗间已经跑走,秦玥费力爬上另一匹,坐稳后对戚少麟道:“戚少麟,你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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