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合在唇边,呵气暖手,鼻尖和脸颊冻得发红。这会儿陈邻的指甲也还没涂色,干净漂亮的淡粉,指甲根那儿弯着一轮健康的白色月牙。
    忽然,少女眼睫一抬,瞳孔亮晶晶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来;她这样笑,整个人像星星似的亮了起来。她向走廊尽头招手,声音轻快:“这里——这里这里!”
    有人从走廊尽头跑过来,脚步声惊动声控灯。于是原本被夜色浸满的回廊,以脚步声为起点,一段又一段的明亮起来。
    徐存湛回头,正好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跑过来。
    夜风吹着他校服外套,他三两步穿过徐存湛,跑到陈邻面前蹲下,握住她泛红的手:“让你等很久了吗?抱歉,今天老师留得有点晚……”
    陈邻垂了眼,可怜兮兮的:“等了好久,手都冻红了。”
    少年连声道歉,握住陈邻的手搓了搓——陈邻嘴上抱怨,垂眼时却笑,眼眸弯弯的,眼睫落下一层小扇子似的阴影。
    “喏,蛋糕,生日快乐。”
    她把蛋糕拎到椅子中间,自己也和少年一起蹲在椅子旁边。
    少年拆开了蛋糕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巧的方形樱桃蛋糕,奶油和巧克力甜腻的香味里面,混杂了一丝水果的气味。陈邻把蜡烛一根一根插上去,少年看着她动作,笑了下,说:“我又不是五岁。”
    她用手里剩下的蜡烛戳对方脸颊,理直气壮:“就是。”
    少年没躲,任凭蜡烛戳到自己脸颊上——恰好声控灯灭了,回廊又浸进一片昏暗夜色中。
    月光铺地,栏杆的倒影被拉得细长。
    陈邻蹲累了,干脆坐到地板上,两手垫着下巴趴在椅子上,催促少年:“快点蜡烛。”
    少年无奈,指了指头顶天花板:“有消防警报器呢,没办法点蜡烛。”
    “没关系,我吹一下,就当点过蜡烛了……”
    “你等等——”
    陈邻伸手在自己校服外套里摸索,掏出自己手机,打开照亮手电筒。
    那点光一下子把这小片的地方照得更亮,她的眼睛亮亮的,说:“来,许个愿,吹蜡烛吧。”
    少年被她逗笑,但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他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许愿,吹了下没点燃的蜡烛,陈邻在他吹蜡烛的瞬间熄灭了手电筒灯光,好似那灯光是被吹灭的蜡烛一样。那点光消失,月色有了对比也变得不那么明亮,连带着整个回廊都更加昏暗了。
    陈邻把手机倒扣在长椅上,拔下蜡烛,问对方:“你许什么愿了啊?”
    他答:“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邻小脸皱了皱,有些不服气:“你这是封建迷信。”
    被拔出来的蜡烛底端沾着奶油,蹭到了陈邻手指上。她将拔下来的蜡烛扔进垃圾袋里,低头舔掉手指上沾到的奶油。
    她头顶有几撮短的头发没有扎进马尾里面,毛茸茸的翘着,被月光照得明亮。
    那块蛋糕被切成小块,切开后甜品独有的气味变得馥郁,在寒冷夜色中铺陈开。
    因为是小份的蛋糕,两个人分的话分量恰到好处。
    吃完蛋糕后少年将剩下的垃圾收拾好装进垃圾袋里,系紧拎好,站起身后又向坐在地上的陈邻伸手。
    陈邻把手搭上去,少年自然而然握紧她的手。宽大的校服袖子垂下,将少年少女十指相扣的双手遮住,他们肩膀紧挨着肩膀,凑近的影子在地面拉长。
    徐存湛踩上二人相连的影子,眼睛微微眯起,两手环抱着自己胳膊。
    心里知道这是幻境,所以他的心境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次的幻境里出现了陈邻?私寡池认为陈邻是能动摇自己道心的存在吗?
    那它未免过于愚蠢。
    他承认自己确实对陈姑娘有三分喜欢——但也仅限于此,就像他喜欢自己养的那盆仙人掌,喜欢师侄养的那条小狗一样。
    不过是众生之爱。
    幻境尚未结束,徐存湛嗤笑,默不作声跟上。他到要看看私寡池还能编出什么东西来。
    陈邻与少年手牵手走过回廊,沿着台阶下楼。声控灯随着二人的移动而亮起,但在走过某个楼梯拐角时,两人脚步声交错,声控灯却没亮。
    陈邻停下脚步,伸手摸到墙壁上的触屏开关拍了拍,头顶灯泡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嘟囔:“坏了?”
    少年抬头看天花板,道:“灯泡被拧掉了。”
    陈邻也跟着抬头往上看,果然灯泡不见了。
    她说:“那得摸黑下楼了。”
    少年不语,低笑两声。陈邻偏过头,借着月光看他,强调道:“我只是复述事实,可不是害怕。”
    少年:“我也没说是你害怕。”
    陈邻轻轻哼了一声,晃了晃手臂,低头往下走了两步。少年却不动,只是拉着陈邻的手也没放,不让她走。
    她偏过脸回头去看少年,略带娇嗔的抱怨:“不是要走吗?干嘛站着不动……”
    她的话没有说完,站在上层台阶的少年弯腰凑过来。
    两人凑得很近,月光照不到拐角,距离和光线一样暧昧。徐存湛猛地一步上前,越过旁观者的安全距离,伸手攥住少年衣领将他拽开——他抓了个空,恍惚一瞬,眼睫上抬,看见陈邻近在咫尺的脸。
    他们离得这么近,呼吸可闻,鼻尖交错,樱桃蛋糕的气味甜腻蔓延。
    徐存湛喉结滚了滚,抬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手指收紧,手背青筋绷起。从刚才跨出那步再到此刻与少年错位,整个过程短暂到或许还不足一秒;过于短暂的时间,让他的脑子里并未来得及产生任何想法。
    只在此刻,徐存湛空白的脑子才终于缓慢开始转动,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原来没亲到。
    忽然,陈邻踮脚,伸手抓住他校服外套一侧的布料,嘴唇贴了上来。
    少女的唇瓣很软,贴到他嘴巴上。两人之间本就狭小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空气中樱桃蛋糕的香气好似变浓了,随着陈邻的呼吸落到徐存湛脸颊上。
    他往下走了两步,站到和陈邻同高度的台阶上,陈邻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只是嘴唇相贴,徐存湛一直维持着,却没有要松手的意图,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捧陈邻脖颈与侧脸。
    滚烫的掌心能触碰到她脖颈侧跳动的脉搏,因为天气而冰冷的耳廓,泛红温热的脸颊。
    她往后仰头,和徐存湛拉开一点距离,抬眼看他,忽然又笑。
    攥着少年外套的手往上,搭上他肩膀,声音黏糊又亲昵:“张嘴啊,笨蛋。”
    徐存湛不明白为什么要张嘴。
    但无意识的按照对方说的做了。
    如果忽略徐存湛那糟糕的性格——他其实长了一张看起来很适合接吻的唇。
    颜色是健康而漂亮的浅红,上唇略薄,微微张开嘴时,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好像是花骨朵似的唇。
    陈邻踮起脚,亲了亲他,舌尖舔过对方唇瓣,樱桃蛋糕似乎确实甜得过了头。
    头晕目眩,意乱神迷。
    徐存湛头一次知道甜味是好吃的,会令人欢愉的味道。
    在陈邻意欲后退时,他下意识的追了上去,脸往前凑,又去亲吻少女的唇。
    他撑在墙壁上的手松开,转为两手捧着陈邻的脸,掌心触碰到柔软皮肤似乎在发烫,温度逐渐变得与徐存湛掌心不相上下。
    因为贴得太近,在昏暗又狭窄的空间内,一切视线所及都变成了虚幻悬浮的光晕,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在缠绕回荡。
    陈邻被亲得喘不上气,忍不住伸手推徐存湛肩膀,但是推不动,少年就像定在了原地一样。
    他个子高,低头亲陈邻时弓起肩背,像一只索求欢愉的大猫。
    短暂的中场休息,似乎是对方终于意识到再亲下去陈邻可能真的会晕,所以身体微微往后撤,嘴唇却仍旧贴着陈邻的唇。
    徐存湛没闭眼,眼睫下垂,指尖摩挲陈邻发烫的脸颊。
    之前她的脸颊因为冷而发红,现在却因为热而发红——但奇怪的,徐存湛并不因此而满足。
    不够的。
    只是这样还不够。
    他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身那点微薄的欲求总是能被轻易的满足。徐存湛头一次体会这种抓心挠肺般的不满足。
    陈邻有些腿软,后背贴着墙壁,身体慢吞吞的往下滑,徐存湛跟着低头,又亲了上去。
    一边下滑一边亲,陈邻的手搭不住他肩膀,垂下来攥紧了他外套衣角。最后她滑坐着靠在墙壁上,徐存湛也跟着蹲下来,半跪,直至完全跪下——仍然捧着少女的脸颊,轻咬她的唇。
    张嘴是她教的,接吻是无师自通自己学的。
    徐存湛直起腰,垂眼时在陈邻颤动的眼瞳里看见自己。
    他一愣,恍然回神,整个人僵住。
    陈邻眼瞳里倒映出来的人是他。
    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徐存湛不认识的少年,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旁观者。
    从头到尾,是他想要陈邻陪自己过生日,是他想牵陈邻的手,是他想要……亲陈邻。
    不是在有苏时少女醉得神志不清凑上来的贴近,而是要更多,更凶恶,更过界的——这就是私寡池为他准备的幻境。
    这就是私寡池从他身上看见的欲望。
    他所有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带着虚幻绮丽色彩的恶劣欲望,全都具现化成陈邻的模样。!
    第67章
    去。
    ……
    河里回来。
    ……
    “三为……”
    *
    进桃花林迷障里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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