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骆恺南低头看他,声音暗暗的,“把我当租客,助教,南南它哥……或者和你同居的男人就行。”
    詹子延听见最后半句,心头一跳,尴尬道:“你乱说什么。”
    骆恺南反问:“同居不是事实吗?”
    詹教授平时一本正经、严肃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学生敢调戏他。而在感情中,也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开发他的另一面。
    倒让骆恺南成了第一个将他调戏得面红耳赤的人。
    但骆恺南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性格直爽而已。
    “是事实,但你不能这么形容……哎,算了,不说这个了,去吃饭吧,我做好饭了。”
    骆恺南干了半天的体力活,确实饿了,便暂时放过了他,去放好拖把,随他来到餐桌边。
    他俩几乎每天结伴去食堂,詹子延对他的喜好一清二楚,骆恺南是纯肉食系,不爱吃蔬菜,与自己截然相反,所以晚餐做了两荤两素,既满足彼此口味,也营养搭配合理。
    骆恺南却认为这非常不合理:“我们就两个人,你烧这么多菜干什么?”
    詹子延:“我一直都是做这么多的。”
    “一个人的时候也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就懒得做了,在食堂随便吃点儿。”
    骆恺南听明白了。
    詹子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会做饭,两个人却习惯做这么多菜,那肯定是沈皓提了要求。
    这个家里仍然留存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必须先抹除这些痕迹,才算真正占领了这块地盘,才能让詹子延彻底走出上一段感情。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做我们就去食堂吃。”骆恺南道,“你也可以教我做饭,我学会了以后,就由我来做。”
    詹子延露出费解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很新奇的提议,仿佛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还有这种选项。
    不过他很快想通了原因:骆恺南大概认为自己是租客,却没付房租,所以想通过做家务来报答他。
    挺有心的。
    但骆恺南看起来实在不像乐意进厨房的男人,估计也就三分钟热度,过两天就会提议从学校食堂打包晚餐了。
    总之不用太较真。
    于是他随口答应:“好啊,我教你。”
    没想到,这个判断居然错了。
    接下来的一周,骆恺南言出必行。
    不仅每晚毫无怨言地帮忙打下手,洗菜、切菜、准备葱姜蒜等,而且每件他交代下去的事,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没事做的时候就站在一旁,观摩学习他做饭的步骤,一站就是半小时起步。
    倒是詹子延先不好意思了,问:“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要不我们还是在食堂吃完回来吧。”
    骆恺南闻言,稍稍弯腰——他太高了,卡在狭窄又逼仄的厨房内,施展不开身子,手撑着台面,重心压过来的时候,压迫感令人不自觉地退却。
    詹子延顿感压力,身子后仰,靠在了冰箱上。
    “不耽误,食堂菜油,家里做更健康。”骆恺南的声音在抽油烟机的隆隆声中,显得低沉粗重,“你不想和我一起做吗?”
    锅里的菜冒出腾腾热气,烘得詹子延脸颊发烫,起雾的眼镜模糊了视线,他看出去一片朦胧,懵懵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和你做的。”
    “……”
    骆恺南不知为何沉默了,喉结动了动,然后含糊地“嗯”了声,端起已装盘的菜,转身迅速离开了厨房。
    詹子延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直到锅里的水烧开冒泡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句很有歧义的话。
    顿时脸涨得通红,心跳飞快。
    还教育别人呢……自己也乱说话。
    又没做好榜样,哎。
    这样的尴尬状况频出,一周后,詹子延开始有点儿后悔让骆恺南搬进来了。
    起码这事远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简单。
    理由很明显——骆恺南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的小家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隔音效果也一般,无论骆恺南去哪儿、做什么,几乎都能传来动静。
    他长年寂静的世界,突然多了许多琐碎的声音:另一双拖鞋的踢踏声,另一双手拿茶杯餐具的碰撞声,另一个男人洗澡时的水流声……诸如此类。
    即便骆恺南不动了、这些声音统统消失了,可骆恺南搬进来的东西也随处可见:盥洗室多出的牙刷牙杯,冰箱里多出的可乐汽水,阳台上多出的大一号内裤……一切都彰显着他们正在同居的事实。
    撇开所有不谈,骆恺南这个人,本身的存在感就十分突出——
    介于青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高大身躯,强健且精力充沛,每时每刻都散发着无处安放的雄性荷尔蒙。
    原本淡薄的空气似乎也被这股突然闯入的荷尔蒙感染了,家里的气氛陡然变化,说不上具体哪儿变了,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占,会让常年独居的人无所适从,但詹子延并不讨厌,真正令他后悔的原因,是自己无法忽视骆恺南的存在。
    甚至越来越在乎。
    两个人几乎每天24小时待在一块儿,共同去学校、去上课、去食堂、再回家……亲密度在短短几天内迅速上升。
    对他而言,这样的日子若是持续一学期,等到分别那天,一定会像从身上撕下一块皮肉一样,疼痛难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詹子延暗自想过办法,比如划分家里的区域,互不干涉。
    可他这间不足百平的公寓,一共就两间卧室,骆恺南把大的那间主卧留给他住,自己的东西全搬进了客卧,尤其是那台组装电脑,占地面积太大,导致原来的床只能推到墙边。
    所以实际上,也不剩多少区域可以划分了。
    吃过晚饭,骆恺南收拾了碗筷,进卧室去工作,没有关门。
    詹子延洗完澡后,擦着头发,苦恼地思忖着这事儿,装作不经意地路过,朝里头张望了眼,看见了坐在电脑前的那道背影——
    人体工学椅的椅背调得很直,骆恺南的脊背也是直挺挺的,坐得端端正正。
    电脑上显示的游戏制作软件,看起来相当专业。
    詹子延从没玩过这类电子游戏。
    一是因为父母老师的教诲深入人心,他们视电子游戏为洪水猛兽,他向来听话,自然也不敢碰。二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电脑这种高级货。
    他班上的同学们如果想玩游戏,一般都跑去不正规的小网吧,有的甚至逃课去。
    那时候他放学路过网吧,总能看见玻璃后戴着耳机、瘫在座椅里的一众网瘾少年。
    所以当骆校长数落自家儿子沉迷游戏、不思进取时,他脑海中浮现出的骆恺南的形象也是如此。
    结果却大相径庭。
    他与骆校长都错得很离谱,骆恺南聪明能干又上进,根本不需要谁来改造思想。
    反倒是他自己,在十几二十多的年纪,过得像只偷食的老鼠,蜗居在阴暗的角落,有谁愿意收留他,给点残羹剩饭,他就能唯唯诺诺地苟活下去。
    这样天壤悬隔的两个人,如今竟然生活在一起,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但愿他的坏运气,不要影响到骆恺南。
    他的人生已经基本能看到头了,但骆恺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样得天眷顾、优秀善良的男生,应该要过上很幸福、很精彩的人生才对。
    第31章 心想事成
    詹子延想得出神,不知不觉走进了卧室,没地方站,就坐到了床上。
    骆恺南感觉到有人接近,摘下耳机回头。
    詹子延很尊重他的隐私,搬进来一周了,这是第一次在他工作时进他房间。
    “什么事?”
    詹子延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屏幕上的画面吸引,忘了自己进房前的目的,问:“这就是你做的游戏吗?叫什么名字?”
    骆恺南按下鼠标,退至初始界面,给他看标题:“《mirage》,中文名叫《迷乱》。”
    詹教授英文很好,立刻领悟了:“很有想法的音译。”
    骆恺南有些意外:“你是第一个不用我解释就听懂的,乔怀清当初听完,说……”
    “说什么?”
    说这名字听着像十八禁游戏,然后兴奋地加入了,后来才发现不是,大骂他是个骗子。
    “……没什么,你想玩玩看吗?”
    上回在裕城的酒店,詹子延醉得晕晕乎乎,没能玩上游戏。
    今天倒是有时间,只是担心自己出洋相。
    他不好意思地问:“是什么类型的?难不难?”
    “角色扮演,偏沙盒类,开放世界。”
    詹子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沙盒和开放世界?”
    骆恺南换了种简单说法:“就是玩家可以利用游戏里的物件进行创造,根据自己的想法改造世界,比如种地、建房、驯兽、采集、打怪等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没有故事剧情吗?”
    “有,但剧情需要做动画,工程量很大,乔怀清一个人做不了,我找外包做了主线剧情的动画,按帧算钱,很贵。等过两个月发售以后,看看反响,如果赚得够多,后续就可以添加更多剧情了。”
    詹子延:“你专业技术这么强,应该没问题的。”
    骆恺南:“我再厉害也是孤军奋战,比不过大公司上千人的团队,而且好的游戏从来不是靠技术成功的,就算是粗糙简陋的游戏,只要玩法有新意、故事够动人,一样能爆。我的游戏玩法没问题,但故事性还欠缺火候,这方面是我的弱项。”
    詹子延笑了笑:“确实,三千字的听后感还要我帮你写。”
    “那是我懒得写。”骆恺南喜欢看他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离他更近,“写故事和写论文不一样,詹教授,你写得未必比我好。”
    詹子延的专业水平遭到了挑衅,难得产生了好胜心,也坐近了些,胳膊交叠着平放在椅背上,下巴垫在手臂上,较真道:“你说说你的故事,我给你改。”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骆恺南的鼻息间闯入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水气,清冽而淡薄。
    是詹子延洗完澡后的气味。

章节目录

难言关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冰块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冰块儿并收藏难言关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