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心夏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太好,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穷追不舍,以他对裴戎的了解,裴戎是没有说谎的。
    真的如同裴戎所说,他和王寒轻是缘分,有缘分才能让分离十多年的“陌生人”重逢。
    “琴行开业,你会来吗?”严心夏问道。
    有些“朋友”之间该给的体面,裴戎已经给过严心夏了,他似笑非笑道:“让我带上王寒轻一块儿吗?”
    严心夏看了裴戎一阵,“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你也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俩的谈话算不上愉快,严心夏今天带来的饭菜,裴戎一口没吃,他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等到人走后,裴戎不出意外地接到了彭立的电话。
    彭立也不跟裴戎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你和那个王寒轻来真的?”
    “什么样才算真的?”裴戎和王寒轻从相识到暧昧期,如果顺利度过暧昧期,然后在一起,相处下来,觉得对方是值得自己出柜的人,那算不算彭立嘴里的“真的”。
    “不是…”彭立听不明白了,他以为裴戎只是随口一提,他甚至没把王寒轻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刚刚跟严心夏打电话,听严心夏的语气,是裴戎为了王寒轻把严心夏给拒绝了,“你为了他拒绝心夏?”
    裴戎轻笑了一声,“很意外吗?”
    “你忘得掉心夏吗?当初分手那会儿,你什么样子你忘了吗?为什么人回来了,你又不珍惜了?你是在跟他赌气?你还拿王寒轻来刺激他,就不能是王寒轻!”
    裴戎愈发听不懂了,他和王寒轻虽然还没正式在一起,但是凭什么不能是王寒轻,裴戎甚至觉得,除了王寒轻,他想不到第二个想要去磨合,去交往的人。
    “你在我三十来岁的年纪问我忘不忘得掉二十岁不到的恋情,我忘不掉的事情有很多,我谈恋爱迄今为止,每一段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忘不掉的不只有严心夏。”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裴戎不可能总活着过去人的影子里,身边出现了对他好的,他喜欢的,他愿意跟新的人接触,结果有人跳出来质问他能忘掉过去吗?难道他还得跟惩罚自己一样,一直活在严心夏的阴影里才对?
    裴戎没跟任何人赌气,严心夏和之前任何一任前任都没不同,不值得拿王寒轻对自己的感情跟他赌气。
    想到这里,裴戎不由发出疑问:“我为什么要赌气?为什么不能是王寒轻。”
    在遇上王寒轻之前,裴戎从没想过,有一个人能为他而来。
    “心夏他怎么想啊…难道王寒轻就没跟你提过他…”
    裴戎隐约觉得不对,“严心夏认识王寒轻?”
    彭立那段沉默了一阵,“裴戎,我们打小就认识,交情比你跟王寒轻要深,至于王寒轻对你说了什么,你心里还是该掂量掂量,别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对心夏有意见,心夏性格要强了点,但是心思不坏的,你何必这么下他面子呢?他琴行开张,就当是去凑凑热闹。”
    赵小岚跟他师傅一块儿回来的,他比王寒轻早一点到公司,王寒轻一到公司,便被秦赫叫去了办公室。
    “坐。”秦赫指着沙发,比起工作交接情况,他更加想知道王寒轻怎么会这么着急回来,“说说吧,为什么事儿提前回来?”
    不是秦赫故意戳王寒轻的痛楚,一个跟父母不怎么往来,没结婚,没对象,醉心于事业的男人,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的。
    王寒轻绷着脸,一言不发。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拿你没办法!”秦赫猛地站起来,用老板的身份给王寒轻压力,大声吼道,“在公司我可是你的老板!”
    说完,他又朝门外探头探脑的,随后压低声音,小声八卦,“说说啊。”
    但是王寒轻不吃他这套,依旧不打算把情感私事透露给他。
    秦赫急眼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你去军区那边,每天傍晚骑车出去打电话,你打给谁啊?裴戎?”
    一听到“裴戎”的名字,王寒轻总算能拿正眼瞧人了。
    “你也别怪赵小岚,我问他话,他敢不说,你以为是你,他不说我抽他。”秦赫哼哧哼哧地喘气,“裴戎住院了,你上赶着跑去干什么?你有什么事求他吗?”
    王寒轻淡漠的表情,对秦赫的问题充耳不闻。
    其实能跟裴戎搞好关系,特别是王寒轻脑子开窍,能想到跟裴戎搞好关系,不是一件坏事。
    但直觉告诉秦赫,这事儿没这么世俗,王寒轻也不会朝人际关系哪方面开窍。
    而且再怎么拉拢裴戎,也犯不着每天给裴戎打电话吧,王寒轻他们组里那几个已婚男人,跟媳妇报备都没这么勤的。
    秦赫越想越不对劲,他努力从王寒轻最脸上找到答案,眉头越拧越紧,“你…”
    打从王寒轻非要做制药厂的项目时,秦赫便觉得很怪了,王寒轻找对象就找对象,总不能一找就来个难度系数大的吧。
    男人也就算了,还是制药厂的裴戎。
    “寒轻。”秦赫语重心长,“你知道裴戎那种单位的人,他做什么事都得考虑到影响,你招惹谁不行,招惹他,回头你认真了,人家只是玩玩,随时想着怎么全身而退。”
    他太了解王寒轻,在这个快餐时代,谁都不愿意付出十成的真心,甚至还会对对方的心意有所怀疑,王寒轻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宁愿不谈对象,也不愿将,他做什么都认真,对待感情也是。
    王寒轻躲开了秦赫的眼神,“我和他没什么事,什么都没有。”
    没确定关系,没有任何承诺,如今严心夏回来了,王寒轻都不知道,他和裴戎的“试试”,还有没有机会。
    仅仅只是他喜欢裴戎,就这么简单,他不会让他的喜欢,给裴戎带来任何的困扰,只有裴戎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他绝对不会朝前一步。
    秦赫注视着王寒轻的脸,“真的?”
    手头上最紧急的项目算是完成了,王寒轻清闲了下来,秦赫给他批了几天假,再回来上班,就等着放年假。
    从公司出来后,王寒轻去车库开车,坐到驾驶座上时,还在纠结,他该不该去医院。
    好像自从有了严心夏的出现,他对裴戎就没那么理所当然,毕竟有严心夏在,裴戎该优先考虑严心夏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王寒轻还是情不自禁地将车开到了医院车库,他在车库里待了一个下午,迟迟没有上楼,直到旁边的手机响了。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裴戎的电话,飞快拿过手机,“喂?”
    裴戎掐着点儿给王寒轻打电话的,王寒轻走前说过公司没什么事,只是去露个面,谁知道这一去不复返了,一下午不出现就算了,连个电话都没有,裴戎要不是怕他临时又有事,早打电话过去查岗了。
    从电话里传出来了回音,王寒轻像是在停车场之类的地方。
    “还在忙?”裴戎故作随意。
    王寒轻不自觉地靠向了方向盘,还没来得及回答裴戎的问题,喇叭声震耳欲聋。
    果然是在车上。
    王寒轻心跳声如擂鼓,都赶得上喇叭声响,他手忙脚乱地坐好,“没…下班了…”
    “你在哪儿呢?”
    地下车库光线晦暗,王寒轻四处张望,想要看看这是哪栋楼下面的车库。
    裴戎也没跟他墨迹,“要不你来接我吧,我今天晚上想回家,明天一早再来办出院手续。”
    王寒轻受宠若惊,“我…我来吗?”
    裴戎听出了王寒轻语气里的试探,“不然谁来啊?你要不来…”
    “我来!”王寒轻提高了音量,不等裴戎说完,他不想听其他的可能。
    第29章
    以王寒轻出现在病房的速度,裴戎很难猜不到他刚刚就在楼下,“你上来这么快?你刚就在楼下?”
    王寒轻摸了摸鼻子,“嗯…”
    “你到了医院不上来,还非得我给你打电话,打了电话你还装傻,你在下面待多久了?我不打电话你还不上了呗?”
    王寒轻沉默着没作答,他总不能告诉裴戎,他害怕进来看到严心夏在,更害怕看到裴戎对严心夏好的场面。
    裴戎哪儿能不明白王寒轻心里想了,他估摸着,王寒轻不敢上来,看王寒轻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他语气放平缓了不少,“你在下面等多久了?”
    “没多久。”
    不正面回答,就是有问题,刚到就是刚到,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一小时就一小时,没多久是多久,是时间太久了,不好意思在裴戎面前提。
    裴戎又问了一遍,“没多久是多久,总有一个时间吧。”
    换了别人,撒谎技术肯定比王寒轻娴熟,即便是被裴戎看出端倪,也能胡诌一个没那么离谱的时间,王寒轻就是实诚,要么不说,要么说实话。
    “一下午。”
    裴戎张了张嘴,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你…”
    和王寒轻谈心这事,必须立刻马上提上行程,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裴戎让王寒轻帮忙收拾东西,两人一块儿搭电梯下到了停车场。
    王寒轻办事儿的能力还挺适合在机关工作的,他话少不说,给裴戎提包、开车门、系好安全带,一套动作下来,自然且流畅。
    裴戎转念一想,还是高估王寒轻了,王寒轻对待旁人的时候,“人情世故值”没那么稳定。
    这几天都穿得病号服,刚下来的时候才换了自己的衣服,裴戎稍稍抬着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总感觉这消毒水的味道都腌入味儿了,回家想办法洗个澡吧。”
    看着裴戎的胳膊还掉在脖子上,王寒轻想提醒他洗澡不方便,刚好裴戎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裴戎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瘪了一下嘴,又朝王寒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王寒轻不由自主地紧握住方向盘,是严…
    “喂?妈。”
    王寒轻松了口气,原来是裴戎的妈妈。
    裴戎脸朝着车窗的方向,余光还留意着王寒轻,王寒轻一紧张,他便猜到王寒轻心里想的什么,小狗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呢?
    电话里头估计是照例询问裴戎的近况,裴戎都应付自如,也不知道他妈妈说了什么,裴戎的表情立马变了。
    “啊?这几天吗?”
    裴戎声音提高一点,王寒轻也跟着绷紧了神经。
    什么事儿啊?
    “是呀,你堂弟他要来考试,年轻人跟你住方便一点,也就住个几天,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他去住酒店啊,回头妈来给你们做饭。”
    裴戎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推辞的话脱口而出,“我不在家啊。”
    “不在家?出差了?”
    裴戎含糊不清的应和,“嗯…啊…”
    “那也没事儿啊,我把钥匙给他,让他自己去住也行。”
    挂了电话后,裴戎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什么不在家,这下是有家都不能回。
    “怎么了?”王寒轻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裴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的堂弟要来他们这边考试,事业编考试考完还得等笔试成绩,少说得住上几天,爸妈把堂弟安排到他这儿来住,妈妈随时都可能过来,手上的伤绝对藏不住,自己才随口说了谎。
    果然,说一个谎,得用成千上万的谎来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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