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陈重重一拳捶打在水泥墙上,才刚踏出薛佑湘家,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他没有在墙上留下血跡,但手背上已经是伤痕累累,时光和余宛打了照面,悄悄地转身离去。
    游戏的最后一道关卡总是实力最坚强的魔王,余宛知道,关陈不是关卡的魔王,她过不去的是自己内心的心魔。
    余宛任由关陈扯着手腕,他们一路上安静的谁也没有出声,在薛佑湘家里附近的小区公园里坐下,亮白色的路灯打在他们身上,关陈松开余宛的手,身体微微向前倾,手肘的力量压在双腿上,他陷入沉思。
    脑袋里的思绪一片乱糟糟,他根本无法理出头绪,他甚至也不晓得该怎么去面对余宛,关陈也和薛佑湘相同,这颗砲弹轰炸得措手不及,关陈来不及躲避,被火药强大的威力炸得浑身是伤,他该怨恨吗?他做不到。
    他深爱的余宛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与秘密,她佯装坚强的面具在他的面前,关陈不是气她没有告诉他性向这回事,更没有责怪她去拆散时光和薛佑湘,他也是个自私的人,但他恼得是……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陈……」余宛想伸手触碰关陈受伤的手背。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关陈抱着头,沙哑哽咽的嗓音嘶吼着。
    「对不起,我……对不起。」余宛吓得收回手,她张口想阐述一切,却又欲言又止,只能一遍遍的道歉。
    关陈是个不善言词的人,虽然当初表面上是余宛追的他,但最后提交往的依旧是关陈。比起说长篇大论的甜言蜜语,关陈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对余宛的爱意,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感情,他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傻子,第一次出门约会时想要藉机牵起余宛的手却总是抓不准好时机,最后还是余宛开口问他一句:「你是想牵我的手吗?」
    对于余宛而言,关陈是个小她三岁的弟弟,关陈自知,年龄会造就的隔阂是价值观上的差异,但事实上这部分对他们来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关陈拥有比同辈还有成熟的理念,甚至大多的思想还会让余宛感到吃惊。
    和余宛交往的第一天开始关陈就在学习,不说大概连余宛都不晓得,他在初次约会前买了十本杂志,查询一整晚的网路资料,甚至还提前几天匿名在网上询问一些初次约会该注意的事项。
    在余宛眼里,关陈表现出的是个国民男友,懂得在马路边行走时要让余宛走内侧,也会紧紧牵住她的手,骑机车在余宛的时候会特别多准备一件外套,穿裙装时可以防晒、防走光,寒冷时可以保暖,记得余宛喜欢吃三明治不加生菜,记得余宛喜欢喝便利商店的某牌绿茶,记得余宛特别怕冷,记得余宛特别怕痛……
    关陈努力去记得余宛说得每一句话,她的一举一动,关陈都牢牢记得,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害怕失去余宛、失去这段真挚的感情。
    他天生性格有些冷漠,余宛手舞足蹈、把事情讲得天花乱坠的时候他都只会点头,但在余宛讲完以后她会扭开矿泉水的瓶盖,把矿泉水的给她。他没有办法情绪激昂的陪着她一起抱怨、一起欢乐,但他愿意倾听,愿意在她胡乱喷洒完口水后给她递口水喝。
    「关陈,有你真好。」
    余宛喜欢窝在关陈的怀抱中笑瞇瞇的对他这么说。
    那是余宛最常对关陈说的一句话,也是关陈最喜欢的一句话。
    他们偕手熬过情侣间最艰难的过渡期,但其实他们之间一直都只有热恋期,偶尔余宛闹点小脾气,关陈也不着急去道歉或讨好,他买好余宛爱吃的饭、买好余宛爱喝的绿茶,然后到她家,问她一句:「饿不饿,吃饱我们再来吵。」
    关陈有的是耐心和余宛沟通,余宛也乐意和关陈静下心谈谈,他不会拿出法律系的那套谈判口吻,也不会冷淡的一味表明都是自己的错误,他会冷静的分析一切,然后,谁错谁低头。
    余宛喜欢被关陈吃得死死的感觉,她人生第一次踢到的铁板是关陈,儘管对于薛佑湘还有残存的依恋,但余宛早就认定关陈大概是她最后一块踢中的铁板了。
    交往两年多了,余宛即将离开学生生涯投入职场,关陈也已经打理好未来的算盘,他们约好存到一定的积蓄,买到一栋房子以后就结婚,相依到老。
    原本是这么想的。
    「宛宛,你喜欢我吗?」关陈闷着声,没有抬头看向余宛。
    「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凌晨四点,谁也别想在今晚入眠了,但也确信,谁也无法入睡了。
    「相信,只要你愿意对我说。」关陈深吸一口气,他坐直身子,大掌轻轻握住余宛的手。
    没有需要害怕的事情,也没有需要再解释的事情,只要余宛还在、关陈还在,余宛还喜欢关陈、关陈也还喜欢余宛,那样便好,他们依然还在,他们依然牵着彼此的手,过去的回忆已经失去继续追究的理由。
    「关陈,我爱你、我爱你。」余宛握紧关陈的手,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关陈伸手将余宛揽进胸怀,他感受到湿热在胸口蔓延开来,下巴抵在余宛的头顶,他双手扣得越来越紧,像是要将余宛揉进自己的身体内。
    听着余宛一声声的告白,关陈知足了,无所谓余宛从前是否喜欢薛佑湘,无所谓她的性向是否与大伙儿人不同,无所谓余宛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关陈选择原谅。
    他喜欢的女孩子在自己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女孩懺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样就足够了,他会继续保护着她。
    关陈知道,所有人都可以不原谅余宛,但他不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责怪余宛。
    余宛只是不小心摔跤,将一桶水泼到大家身上,水乾了,就没事了。
    「宛宛,我是想和你结婚走一辈子的,你想吗?」
    关陈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余宛身上,把剩馀的温暖和话语留给余宛,踩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离去。
    他们知道一切都改变了,但没有改变的是还喜欢彼此的那颗……
    跳动的心。
    如果缘分会再延续,关陈相信,余宛会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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