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些人,一辈子,直到死,都还是会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嘟——”许久,室内的绿灯亮起,门被两名警察打开,戴着手铐和脚镣的钱修业被两名警察押进来。
    钱修业进来的那一刻,驻足站在那,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刑术,随后被警察带到椅子跟前,但并未解开手铐和脚镣,而是用一把大锁直接锁在椅子之上,两名警察也未离开,只是背着手退到后方。
    “我以为——”坐在那的钱修业开口道,故意拖长声音,“你们把我忘了。”
    钱修业的声音通过话筒,从扩音器中传过来,显得无比清晰,刑术和马菲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这个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恶魔,如今还是那么的趾高气昂。
    刑术起身,走到扫描仪跟前,将文件中的一张张照片扫进电脑之中,也不说话。
    钱修业盯着刑术,许久才问:“你准备给我看什么?”
    “真相。”马菲坐在那看着钱修业,“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钱修业一侧的嘴角上扬:“我早就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马菲摇头:“你不知道。”
    钱修业笑道:“我一直都在赢,你们一直都没有逃脱我的手掌心,马菲,你从一开始就输了,从你想要进入库斯科公司那一刻,就输了。”
    马菲道:“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吗?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人,是你,不是我。”
    “那又怎样?”钱修业冷笑道,“我离开只是迟早的事情,按照中国的法律,他们不可能杀死我,我的年龄摆在这里呢,他们枪毙一个快入土的老人有什么用呢?再说了,那座铁宫殿的价值,很快就会传遍全世界,美国人、俄国人、法国人、英国人都会感兴趣的,到时候他们会通过各种手段抢走那东西,也会救走我这个会使用铁宫殿的人。”
    刑术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一声。
    钱修业看着他:“你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刑术将最后一张照片扫描好之后,放回文件袋中:“钱修业,你真的和我所想一样,一直在装睡,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你还偏偏活在梦里边,你睁大眼睛看看吧。”
    刑术说着开始播放着照片,他站在玻璃跟前,一只手放在键盘上:“看清楚了吗?这些照片都是从铁宫殿里边拍下来的,全高清照片,能放大让你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钱修业抬眼看着,依然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
    刑术却是盯着钱修业的脸:“看到了吗?所谓的铸铁仙,所谓的先知,只是真正摩尼教的一个叛教者,看到照片,我们就从头说起来吧,简单来说,这是一个三角爱情故事。”
    钱修业的目光一直盯着大屏幕,原本展开的手指慢慢收拢。
    刑术接着道:“甲男,也就是我们最早认为的那个坏蛋,乙男呢,就是我们认为那个可悲的复仇者,而丙女,就是后来冒充先知的那个人。从一开始,我们从那一组组雕像中,了解到的是,乙男与丙女相爱,甲男心生嫉妒,利用在战场上的机会,谋害了乙男,又溺死了丙女的孩子,成为了国王,乙男想复仇,利用一颗天降的陨石,编造了一个谎言,成立了一类似摩尼教的宗教,利用宗教信仰来给民众洗脑,带领他们反抗国王,但失败了,乙男死后,丙女向国王行刺被发现,投入大牢,认识了真正的摩尼教先知,利用摩尼教的力量,真正打造了一支军队,推翻了国王的统治,成为新的女王,并建了铁宫殿,用所谓的死而复生术复活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钱修业微微笑道:“是呀,这不就是真相吗?”
    刑术靠近玻璃:“钱修业,你也应该知道,你把齐观弄进去,复活出来的我师父,根本就是一个骗局,那只不过是我师父玩的把戏而已,这个骗局,因为有你徒弟墨暮桥的鼎力相助,变得相对完美,把当时鬼迷心窍的你完全骗过了。”
    钱修业不说话,只是带着笑看着刑术。
    第三十五章:尾声
    “还是不信?你在货船上被逮捕的时候,不是明明就相信了吗?”刑术站在那道,“然后你又突然’想通了‘,认为我们骗了你,对吧?”
    钱修业冷冷道:“不然怎样?神迹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
    刑术道:“好,那我就把照片里的真相,从头讲起,故事是这样的,在很多年前的波斯,有两男一女是青梅竹马,关系十分好,甲男一直深爱着丙女,乙男虽然也喜欢丙女,但因为身份卑微的原因,只能心怀嫉妒,后来战争爆发了,身为贵族的甲男不想上战场,于是,乙男提出,自己愿意在关键时刻,替换甲男,愿意代替他上战场,听到这里,你想到了什么?”
    钱修业的眉头皱起,并未说话。
    刑术又道:“没错,当初第一组雕塑里边,向丙女示爱的实际上是甲男,而拔出匕首的应该是乙男,因为就算是雕塑也没有办法完全将人的五官描述得那么真实,是我们自以为是将雕塑三人的身份固定了!”
    甲男与乙男上战场之后,两人一直奋力杀敌,可在关键时刻,乙男出卖了甲男,让甲男被敌人伏击,险些丧命,随后乙男带着甲男的宝剑,回去告诉丙女,关于甲男牺牲的消息,丙女十分伤心,乙男趁机求婚,也在同时悄悄害死了甲男与丙女的孩子。
    钱修业听到这笑道:“你简直在胡说八道!”
    刑术摇头:“你仔细看看那些铁宫殿内的壁画,那些画才是真相,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些雕像和壁画中缺少的部分。”
    钱修业当然不看,只是凝视着刑术的双眼。
    刑术接着道:“乙男没想到,甲男还活着,并且回来了,因为战功成为了国王,乙男很是嫉妒,也担心甲男会报仇,于是偷偷逃跑,甲男并未报复他,只是不断地希望丙女能开心,但丙女呢?因为她失去了孩子,也认为孩子的死,与丈夫有关系,如果丈夫能早点回来,乙男怎么可能得手?但甲男却误会了,认为丙女移情别恋,爱上了乙男……”
    甲男伤心欲绝,他抛弃了王位,成为了摩尼教的门徒,在此期间,乙男用谎言欺骗了百姓,让百姓们以为他们的国王是恶魔,战争爆发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战争,让整个国家大乱。
    甲男无奈之中,只得找上乙男,希望他不要这么做,而乙男则与甲男达成协议,协议的内容很简单——乙男继承王位,与国王的军队演一场戏,杀死自己的替身,成为新的国王。
    战争终于在国王的城堡下结束,看似国王的军队赢得了战争,乙男死去,但实际上是乙男胜利了,但丙女终于明白,一切都是乙男的阴谋,于是,她试图杀死成为国王的乙男,却被识破。
    成为国王的乙男,知道宗教的可怕,不仅禁止了自己创立的教派,也禁止了甲男所在的摩尼教,并且遍天下追杀甲男。
    在监狱中的丙女,认识了摩尼教的一名长老,寻死的她被长老救下,长老告诉她,如今想要推翻乙男的统治,只能借助所谓“神”的力量。
    当时的民众,被暴政统治着,甚至开始怀念乙男,怀念他创立下来的那个宗教,但并不知道乙男此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国王。
    同时,身为国王的乙男,也开始暗地中铲除在国内所有自己过去建立的教派的残余势力,同时也逐渐开始铲除摩尼教。
    丙女越狱离开,与甲男在外会合,打造了一支真正的军队,利用乙男过去留下的谎言和教派的残余势力,巩固自身的势力,并打造了一支铁甲雄师,开始在全国发动了对抗乙男统治的武装起义。
    这次的起义浪潮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速,短短半年时间,就让丙女的军队兵临城下,并完全根除了乙男的所有军队,并且活捉了已经投降的乙男,推翻了他的统治。
    但是,一个国家不能没有领导者,不能没有国王,但又不能让甲男重新回归,怎么办呢?
    众望所归的丙女在欢呼中被迫加冕,成为了女王,但是她依然不能与甲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于是她利用过去乙男编造的三大神迹,利用民众和教徒的信任,开始了新一轮的计划。
    在监狱中的乙男并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所设计出来的谎言,却被现在的甲男和丙女两个复仇者所利用。
    在丙女的指挥下,教徒们开始打造着一座小型的铁宫殿,丙女同时宣称,会将三大神迹都放入铁宫殿之中,此举是为了将神借给先知的力量还给神。
    铁宫殿最终被打造出来,丙女当着大批百姓的面,举行了一场浩大的仪式,在仪式高潮时候,将乙男以献祭的形式推进铁宫殿之中。
    随后,一直躲在铁宫殿内的甲男杀死了乙男,为过去复仇,然后装作是死而复生一样,从宫殿之中走出来,上演了一出“昔日国王复活”的近景魔术。
    不知内情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依然兴奋,高呼国王、女王万岁,浑然不知自己只是看了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而已。
    刑术说到这,关上了电视,看着钱修业道:“身为国家统治者的甲男和丙女,很清楚他们利用的那个教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们也很担心,未来有一天,有人会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手段推翻他们的统治,于是,他们开始将摩尼教和乙男创立的火石教合并在一起,随后以传教的名义,将教派中知道内情,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一个个驱逐出境,并派兵暗中尾随,选取合适的时机暗杀,让这些人永远闭嘴!而其中一批人,被派往前往东方,虽然他们也遭到了追杀,但还是有极少一部分人活了下来,这些人来到了中国,以摩尼教先知的名义,加上自身拥有的各种铸铁技术和卓越的机关术,摇身一变,成为了铸铁仙。而这个铸铁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利用当初甲男和丙女相同的办法,重新在中国打造一支只效忠于他们教派的军队,回到自己的故土,推翻甲男和丙女的统治,可惜,他们在这片东方大陆上也遭到了全面禁止,这就是为何存在忽汗城,存在天地府,存在甲厝殿这些地方的主要原因所在。”
    钱修业依然不信:“不可能的,既然铸铁仙是在撒谎,又为何要留下这些真相?”
    刑术皱眉:“他留下这些真相,无非就是有一天能够告诉后人,当年的国王和王后是骗子,他用揭破过去谎言来制造一个新的谎言,就这么简单,谁知道这个谎言在千百年中不断的发酵,最终变成了所谓的奇门,根本不存在的什么神迹,也成为了你们掌戎逐货师追逐的虚假力量。”
    马菲起身道:“摩尼教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一个可悲的角色,甲乙丙三人都利用了宗教的力量,也都深知宗教力量的可怕,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都想方设法要彻底清除,而最终你还被蒙在鼓里,不愿意相信?还认为那些所谓的神迹是真的。钱修业,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穷尽一生,害死了那么多人,想要寻找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套在一起的谎言!”
    钱修业听完马菲的话,开始大笑,狂妄的大笑。
    笑罢,钱修业吼道:“你们听着,不要再骗自己了,神迹是真的,你们只不过是想占有而已!但是不管怎样,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神迹,是我钱修业找到的!拥有人是我!就算我有一天死了!也会有人为了得到神迹真正的秘密,在那座铁宫殿中将我复活!我不会死的!我!是!不!会!死!的!”
    进入癫狂状态的钱修业被两名警察拖走,即便是对面的那扇牢门被关上了,刑术和马菲依然能够听到他传来的叫喊声。
    等叫喊声完全消失之后,马菲这才叹气道:“你说得对,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刑术点头:“谎言说一千遍,自己都相信了,钱修业就是这样,他布了一辈子的局,玩了一辈子的骗术,却没有想到,从一开始,最先上当受骗的人就是他自己。”
    回到房间的钱修业,等狱警取走他的手铐和脚镣,离开并将房门关上之后,他那猖狂的笑容终于从脸上消失。
    一股酸楚感从喉头涌出,直接冲向他的面部,但他还是忍住了,拖着沉重的双脚朝着角落中走去,缓慢坐下,蜷缩着身体,试图将自己直接塞进角落中那个只有尘埃才能钻进的缝隙当中。
    逐渐地,那种酸楚变成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地撞击着,终于迫使他张口狂喊了一声,随后便捂脸跪地开始失声痛哭。
    ……
    一个月之后,古玩城内,刑术的新当铺开张,连九棋、刑术、马菲和田炼峰站在那,看着那块崭新的“永安当铺”的牌匾,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连九棋笑道:“你取永安当铺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刑仁举吧?”
    刑术摇头:“对,是为了纪念,可是人为什么要纪念呢?无非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在某些事情上重蹈覆辙。”
    田炼峰感叹道:“没想到奇门竟然是一个天大的谎言,不过说实话,我还挺佩服刑仁举的,他为了一个谎言,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要是我,我肯定撒手不管。”
    马菲道:“刑仁举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其实最清醒的还是张墨鹿,只有他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刑术补充道:“还有我师父,其实师父并没有真的去深究奇门的真假,只是他通过自己人生的经验,告诫自己和身边的人,有些事情之所以会成为秘密,原因就在于那可怕的未知。”
    连九棋拍了拍手:“好了,今天开张大吉,我们吃完饭,好好收拾收拾,该正经做买卖了,咱们的后半辈子,就指着这间当铺了!”
    众人笑着,正要往店铺里边走的时候,傅茗伟却忽然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大家看到傅茗伟之后,都有些诧异,刑术迎上前道:“傅警官,没想到你也来了,来,进去喝一杯吧。”
    傅茗伟摇头,严肃道:“刑术,我是受人之托,前来邀请你、马菲小姐以及连九棋先生,去一个地方的。”
    刑术立即道:“傅警官,我已经说了,我……”
    傅茗伟抬手打断他的话:“刑术,别推辞,我并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而是在执行命令而已。”
    连九棋问:“傅警官,咱们都是朋友,有话直说吧?是不是钱修业一案又有什么麻烦了?”
    傅茗伟摇头:“车在外面等着,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连九棋、马菲和刑术三人对视一眼,刑术见傅茗伟那模样,知道他是认真的,只得转身道:“炼峰,麻烦你看铺子了。”
    说完,刑术道:“傅警官,走吧!”
    刑术等人坐上了那辆玻璃全黑的商务车,上车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所坐的车后与驾驶室完全是隔开的,不仅从外面看不到车内,从车内也无法看到外面,就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
    连九棋有些不安,问:“傅警官,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背靠着驾驶室坐着的傅茗伟,微微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马菲有些紧张,握了握刑术的手,刑术问:“什么意思?总不至于……”
    “别瞎想!”傅茗伟摇头道,“只是为了保密,既来之则安之。”
    汽车足足行驶了四个小时,在众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的时候,刑术才发现汽车已经驶进了一间巨大的仓库当中,仓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能看到的只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不过,刑术等人还是从那两人的站姿,以及他们的眼神判断出,他们是军人。
    等刑术四人下车,商务车又后退着驶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刑术也不知道那司机在没有光线的前提下,是如何看清楚周围环境的。
    “这是什么地方?”刑术四下看着问。
    傅茗伟摇头,众人都只得看向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军人,但两人只是站在那,一言不发,就像是两座雕像。
    突然间,在他们十来米外的地方,顶端的数盏聚光灯打开了,照亮了在下方的那座铁宫殿,与此同时,原本荷枪实弹站在铁宫殿四面的八名武装人员也朝着各自正前方的黑暗中跑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搞什么?”马菲皱眉看着,但她也知道,这是一种高级别的安防措施。
    刑术、马菲、连九棋和傅茗伟朝着那座铁宫殿走去,刑术边走边问:“铁宫殿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茗伟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客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成为主人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众人扭头,看向右侧的黑暗中,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留着平头,却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男子站在那。
    男子的年龄看起来也不到四十岁,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就好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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