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术此时想起来什么,问:“庵古,你为什么会成为俗化者?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至少得告诉我们原因吧,最主要的是,你为什么要帮助库斯科公司去四季山?不搞清楚这一点,我们没有办法成为’朋友‘。”
    刑术故意将“朋友”二字说得特别重,以此来提醒庵古,眼下他们只是被迫与庵古站在一起。
    “如你所见,我是个另类!”庵古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我是部落中最古怪的一个人,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有个绰号,叫’山妖‘,只有传说中四季山中的山妖才会这么矮小,这么丑陋,所以,从我出生一直到16岁,我都生活在嘲笑和白眼之中……”
    金雕部落的人,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左右,几乎没有个头矮于一米八的,在这么一个地方,竟然诞生了一个侏儒,谁都能猜到这个侏儒这一生将会面临什么。
    庵古坐在那,呆呆地说道:“我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是被巫医养大的,自然而然也成为了巫医,因为巫医特殊的身份,就必须要从部落中选出一个最丑陋的孩子来担任,这样的话,才能用独特的相貌跨走阴阳之间,震慑鬼怪。当时,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就那样了,以为自己只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巫医,就可以得到部落中其他人的尊重,谁知道事与愿违。”
    一直到庵古16岁正式成为巫医,他都没有被部落中其他人用正眼看过,甚至有传言说,他的母亲是与山妖苟合才生下了他这个杂种侏儒,这让庵古在部落中抬不起头来,他也意识到,自己不管做什么,可能都无法在这个部落中得到应有的尊重,稀里糊涂的他,深信了自己父亲就是山妖的传闻,所以决定进入四季山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温暖,哪怕是真的成为一个宁人憎恨的山妖reads;。
    在某个狩猎的日子,庵古趁着部落中人大部分都离开的时候,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四季山当中,临行前,他留下了自己作为巫医的所有物件,告诉自己的老师,从此之后他将永远离开部落,再也不回来。
    陈泰东听到这,问道:“你16岁的时候就去过四季山?那里到底有什么?”
    庵古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后来我学到的词语来形容,一开始走进四季山中,我以为自己来到了世外桃源,那里有很多我从前没有见过的美丽动物,还有吃不完的果实,喝不尽的山泉水,气候宜人,我也不用再整日都穿着厚重的皮袄,不过这一切都让我更加厌恶部落,因为在部落的传说中,一旦走进四季山就是死路一条,那里就是地狱,而金雕部落的祖先们,正是走过了地狱,走到四季山的尽头,才获得了征服阿尔泰山脉的力量……”
    马菲坐在那喃喃地重复着庵古的那句话:“走到四季山的尽头?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说法?”
    刑术也道:“不是应该走到四季山的顶端吗?尽头是什么意思?”
    庵古摇头:“我也不明白,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朝着四季山半山腰攀爬上去,爬到半山腰,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地狱,那里不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片荒芜,一眼望去,除了雪地之外,就是被寒风冻结的图腾和人。”
    “人?”陈泰东一惊,“什么意思?”
    庵古道:“有很多人死在了那里,都被冻成了冰棍,他们穿着各异,一看就是外来者,我就想起来,我师父对我所说的很多人都在觊觎四季山内宝藏的事,但部落从来不担心这些人会偷走宝藏和属于部落的力量,因为四季山的山神会惩罚他们的,因为没有任何人在进入四季山之后还能活着回去的,我当时看到的情景就是最好的证明。”
    刑术不解道:“但是你活着离开了?”
    “我是活着离开了,那是因为我没有再继续。”庵古狡猾地一笑,“我胆怯了,我离开了那里,返回了山脚下的世外桃源,可是当我回到那里的时候,却被天空中盘旋着的那一群金雕所包围,我知道,我死定了,他们来找我了!”
    庵古被部落中的金雕骑士生擒,但并没有将他带回部落,因为他离开的时候就自愿放弃了身份,加上部落中的人原本就认为他是个另类的关系,直接将他送到了山脉的另外一端,在那里将他扔掉,并告诉他,从此之后,他的名字叫做庵古,是金雕部落的俗化者,永世不能回到部落。
    庵古回忆到这,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看到他们骑马远去的时候,我并不伤心,也不痛苦,我相反很高兴,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再也不会被困在一个地方遭受歧视了。”
    刑术道:“然后你离开了,去学习,但是你没有放弃回到四季山,你想用学来的新知识战胜四季山的所谓山神?”
    庵古点头:“对,我去了中国,也许那真的是神的旨意,让我去了这个最神秘最强大的国度,在中国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从而让我知道了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是怎么回事,也从不明确的资料中推测出了金雕部落的源头,也大概知道了他们到底在保护着什么!”
    说完,庵古自顾自地笑着,得意地笑着:“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别威胁我,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reads;!”
    刑术看了一眼马菲和陈泰东,又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到了中国之后,是不是去了我们的内蒙古?在那里,是谁教会了你那些知识,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我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庵古吃了一惊,没想到刑术这么快就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庵古的突然沉默,也让刑术意识到,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从庵古的角度来出发,他最大的愿望是离开金雕部落,开始新的生活,最多也是对部落进行报复,但绝对不可能对四季山产生什么念头,如果他真的有那种想要搞清楚四季山中到底有什么的想法,当初也就不会知难而退了。
    所以,在庵古的叙述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其一,他到底在四季山中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其二,为什么金雕部落的人会那么简单地放他离开,让他成为俗化者?这一点刑术是从自己所处的乌拉尔汗部落的行事方法推测出来的,因为这种原始部落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人,怎么可能就那样将庵古直接给驱逐出去,更何况庵古还去过四季山?其三,庵古怎么会那么巧就能在内蒙古遇到一个能教授他那么多知识的能人?这个能人是谁?庵古再回来,会不会与这个能人有关系?
    想到这,刑术与陈泰东交换了一下眼神,马菲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该回去了,否则他们会怀疑的,庵古,我先带你走。”
    庵古起身,看着刑术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没用的,你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是谁,除非是我做向导,否则你们也永远进入不了四季山,就算真的进去了,你们也活不了!”
    刑术对庵古的话,只是冷冷回应道:“你放心,就算我们要逃,也会带上你一起,不会扔下你的。”
    庵古默默点头,一瘸一拐地跟着马菲离开了帐篷。
    庵古跟着马菲走出帐篷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跟随着自己的那名乌拉尔汗部落的大汉,低声对马菲说:“你真的很幸运,有这样一个甘愿为了你去冒险的朋友。”
    马菲停下来:“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未婚夫。”
    庵古笑道:“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先前的你的举动中,我可以看出来,你喜欢他,但是他却不一定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矛盾,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马菲不明白庵古为何要这么说,但庵古的话却戳中了她内心中最软弱的地方,她确实很清楚,刑术这个重感情的人,肯定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放下贺晨雪的,就如时隔多年,他也一样放不下佘采香是一个道理。
    刑术的帐篷中,终于感觉到饥饿的陈泰东抓起了一根骨棒啃着,同时道:“你在怀疑庵古背后还有人?”
    “对。”刑术喝着凉透了的马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刑术随后将自己所想的三个疑点告诉给了陈泰东,让陈泰东帮着分析。
    陈泰东听完,也不急于发表意见,只是一个劲地吃着东西,吃得半饱后,才一抹嘴巴道:“你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刑术立即问:“什么?”
    陈泰东看着刑术道:“唐倩柔是通过什么渠道认识的庵古,只要搞清楚这件事,才算是找对了解开一切谜题的方向。”
    第四十六章:背水一战
    那条宽度不超过四米的河流出现在连九棋眼前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此时的三人,已是人疲马乏。
    连九棋翻身下马,双脚落地的时候,因为腿部发软险些摔倒,他干脆坐下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看着那条小河:“应该就是这条河了。”
    郑苍穹被墨暮桥搀扶着,不敢直接坐下,担心再起来的时候,会直接晕过去,即便他再强壮,年龄也已经大了,说不定一起一坐的功夫,就会导致脑出血直接死在这里。
    许久,郑苍穹才直起身子来,观望着四下:“应该是了,我们的确是按照托尔烈所说的方法找来的。”
    墨暮桥拿起望远镜看着河岸的两侧:“现在应该寻找马蹄印了,然后朝着马蹄印相反的方向去找,怪了,为什么没有看到马蹄印呢?”
    连九棋起身来,朝着河岸边走去,俯身看着:“这里有鞋印,也有浅浅的马蹄印,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看样子乌拉尔汗部落狼首部的马匹,都包裹了厚布,以免留下太深的脚印。”
    墨暮桥赶过来,蹲下来看着:“相反的方向,那么就应该是西面了?”
    两人正在那分析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前进的时候,来到两人身旁的郑苍穹却看到雾气蒙蒙的河岸弯道处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木制水桶。
    “看那边!”郑苍穹立即俯身指着,“趴下,不要被发现了!”
    连九棋和墨暮桥看到藏在河边雾气中的那辆马车之后,立即按照郑苍穹所说趴了下来,静静地观察着,看着在马车旁有两个穿着类似藏袍一样服饰的女人,正轮番将一桶桶水倒进马车的大水桶之中。
    连九棋低声道:“那应该是乌拉尔汗部落的人吧?”
    郑苍穹摇头,墨暮桥细看了一阵道:“看不出来,托尔烈也没有告诉过我们他们部落人的特点,我们不熟悉这里,也不知道他们的服饰特点,总觉得在蒙古看所有人都一个模样。”
    三人正说着的时候,站在马车上的那个女人却抬眼朝着这边看来,紧接着又指着这个方向,示意另外一个女人来看。
    连九棋一惊,把脑袋埋低:“她们眼神怎么这么好?我们被发现了吗?”
    墨暮桥无奈地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地扭头去看他们留在不远处的那三匹马:“我们是趴下了,但马还在那站着呢,哪怕是近视眼都能看到这里有三匹大马好不好!”
    郑苍穹压低声音道:“别动,别说话,她们过来了,想想办法!”
    那两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离开马车,一人提着弓箭,另外一人提着长刀,沿着河对面的岸边慢慢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猜测为什么会有三匹马出现在这里。
    “往后退,往后退!”连九棋压低声音道,“等下我会起来和她们友好的打招呼,最好的结果是她们会和我们对话,不好的结果是她们会攻击我们,然后会扔掉马车逃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骑马跟着她们,找到乌拉尔汗部落的营地。”
    连九棋趴在地上朝着后面边退边说:“你想得倒是很全面,但是她们手里边有弓箭,蒙古人擅长骑射,万一来个一箭三雕,我们仨就完了,最好不要乱动,实在不行,等她们靠近先制住再说。”
    “放屁!”郑苍穹一脚踹在连九棋的小腿上,“隔着一条河呢,她们也不会傻到涉水过来吧!”
    此时,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实在不懂她们的语言,三人也不敢妄动,只得趴在那,微微抬头看着。
    就在此时,意外出现了,其中一匹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开始用脑袋去顶连九棋的身体,马匹的这个举动,让对面河岸边手持弓箭的女人立即意识到草地中趴着有人,马上举起弓箭瞄准,然后大喊着什么。
    虽然连九棋听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但也估计到肯定是在问类似“什么人”的话,立即高举着双手慢慢爬起来,同时还用手肘去将那匹粘人的马给顶开。
    就在面带笑容的连九棋准备开口解释什么的时候,看清楚他穿着打扮的那个女人立即朝着他放出一箭来,连九棋立即闪身避开,一把将射来的羽箭抓住,随后道:“喂,不要放箭,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想打听点事情!”
    连九棋抓住羽箭,让对面两个女人吃了一惊,两人一边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一边继续放箭,而连九棋则在河岸这一边追逐着,一边避开女人射来的羽箭,同时大声呼喊着让她们停下来。
    两个女人见用箭伤不到连九棋,只得拔腿冲到马车前,解开套绳,两人同骑一匹马,朝着西面狂奔而去。
    连九棋正在着急的时候,郑苍穹和墨暮桥已经拍马跑到他身边,墨暮桥同时将连九棋那匹马的缰绳扔给他,喊道:“愣着干什么!追!”
    说完,墨暮桥调转马头,往后跑了一段时间,给胯下马匹一个助跑时间,然后骑着马直接跨过了那辆小河,率先去追那两个女人。
    等连九棋和郑苍穹也如法炮制跳过小河时,墨暮桥已经跑远,而那两个乌拉尔汗部落的女人也快消失在了对面山坡的脊背之上。
    “糟了!师父,快点!”连九棋拍马疾奔上前,但他们的马匹因为太疲劳的缘故,已经无法尽全力奔跑。
    两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墨暮桥骑马消失在山脊背之上,不过很快他们又看到墨暮桥骑着马又跑了回来,紧接着便看到那两个骑着一匹马的女人出现在山坡脊背之上,还拉马停住,立在那看着下方的逐渐跑远的墨暮桥。
    “搞什么?”连九棋双腿一夹,让马匹停下,气喘吁吁的郑苍穹也拉马停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墨暮桥骑马狂奔回来。
    郑苍穹喊道:“暮桥,怎么了?”
    “逃——”墨暮桥奔到他们跟前来的时候,根本没停,直接骑马从他们旁边跑了过去,同时扔下了一个“逃”字。
    逃?逃什么?就在连九棋和郑苍穹纳闷的时候,山坡脊背上突然出现了并排站立的八匹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身背长弓,手持长刀,带着狼首面具的乌拉尔汗部落的战士。
    连九棋和郑苍穹傻眼了,站在那半天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那些战士已经取下了身背的弓箭,对准了下方的他们。
    “跑!九棋!快跑!”郑苍穹调转马头,朝着墨暮桥的方向奔去,连九棋迟疑了一下,也立即调转马头就跑。
    两人的这个举动,让山坡脊背上的那些狼首部的战士们微微皱起眉头,在一个领头者的指挥下,骑着马冲下山坡,朝着逃跑的三人追去。
    跑到最前方的墨暮桥,眼看就要来到那条小河边,但他感觉到坐下马匹的身子开始晃动,他意识到马匹太疲劳了,估计是无法再次跨越那条小河了,只得拉马停住。
    墨暮桥将马拉停下的瞬间,马匹直接倒在了地上,鼻孔中不断喷出气来。
    墨暮桥摔下马来,从马背上拿起背包和必要的东西,抬手伸向骑马奔来,也朝着他伸出手去,试图将他拉上马去的郑苍穹。
    就在郑苍穹抓住墨暮桥手的瞬间,他坐下的那匹马前蹄一曲,直接撞到在了地上,墨暮桥眼疾手快,一把将即将栽倒在地的郑苍穹抱住,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缓解了冲击力之后,这才将他放下。
    连九棋知道肯定跑不了了,只得拉马停在两人的跟前,在背包中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一件像样的武器来。
    墨暮桥从口袋中掏出了个打火机:“喂,你们说,我要是用打火机点燃火,会不会让这群原始人认为我是火神下凡?”
    连九棋和郑苍穹一起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墨暮桥放下打火机:“我只是说说而已……”
    很快,狼首部的八名战士骑马冲下来,将三人团团围在河岸边上,形成两个圆圈,但并未停下,一直骑着马围绕着他们转着圈,同时用带有杀意的目光打量着三人。
    连九棋骑在马上,扭头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眼中尽是杀意的战士,轻声道:“各位,我们不是敌人,只是有点事情要打听。”
    就在此时,那两个女人骑马奔来,站在外围大声说着什么,紧接着一名狼首部的战士突然拔刀朝向连九棋,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又挥舞了一下,像是要让连九棋做点什么。
    连九棋完全不明白,只得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墨暮桥在马旁低声道:“我觉得,他们是不是要找你单挑呀?”
    连九棋看着眼前骑在马上的那个战士,深吸一口气道:“不会吧?哪儿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的?”
    郑苍穹也附和墨暮桥道:“我觉得暮桥说得对,你别忘了你先前连续抓住了好几次那两个女人射来的羽箭,大概他们认为你非常厉害,要和你比划一下。”
    连九棋听郑苍穹这么一说,立即朝着那人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又指了指那个战士,同时指了指自己。
    那战士眉头紧锁,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将刀一横,用刀身碰了碰连九棋的手,突然间举刀就砍了下来。
    长刀落下,连九棋擦身避过,同时一把将刀背抓住,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连九棋抓住那战士的刀,犀利的动作看得周围其他狼首部的战士目瞪口呆,持刀的战士立即将刀收回,再次挥刀朝着连九棋的手腕砍去,连九棋再次避开,并抓住刀背,同时也明白了,对方不是要和自己单挑,是准备砍下自己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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