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朗接下来的这个礼拜过的很煎熬,陆谦早出晚归的,两个人难得碰上面,就算见了面,也没什么交流,靳朗单方面生闷气,不想说话,也摆明了不出国的坚决。
    陆谦可不管他,他根本就当靳朗同意了,时不时跟他交代一下出国要注意的事项,有一天还趁着靳朗赌气夜不归营的时候,帮他收拾行李。
    靳朗一回家,看到自己的屋里被收拾了一大半,简直要气炸。他才刚刚从丁桥那里回来,昨晚没回家就是跑去丁桥那里借宿。
    原本想缠着师父让他别随着谦哥胡闹,哪里晓得陆谦跟丁桥早已连成一气,反倒是丁桥帮着陆谦来劝他。
    靳朗气死了。不知道陆谦是怎么跟丁桥说的,让丁桥连自己唯一的弟子,都捨得放出去。靳朗简直觉得自己同时被男朋友跟师父遗弃。伤心透顶。
    纪声声在旁边直摇头,靳朗性子拗,他自己没想通的事,谁都说服不了他,即使出国修习这件事对他有大大的好处,可细节处处透着不合理,也难怪靳朗死活不愿意。
    其实在陆谦找上门说清楚之前,丁桥接到陆谦那通希望他帮忙靳朗出国的电话,也是觉得十分荒谬怪奇。明面上同意了,内心不可说是不受伤的。毕竟靳朗是他受了三叩头、喝了拜师茶,正礼收入门下的唯一弟子。现在“家长”找上门,毫无来由的突然说要给孩子换老师,这叫丁桥怎么能不错愕?就连纪声声也替他抱不平。
    后来,陆谦亲自上门,既是致歉、又是说清原委。除去王明对自己的混帐事,其他关于靳朗酒店服务员的出身、靳朗妈妈对于他们同性交往的误会与不应允、流氓王世强的威胁:要求封口费,否则要造出靳朗卖身的风声……陆谦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丁桥与纪声声听得目瞪口呆之馀,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除了加紧脚步将靳朗送出国、让他暂时在国内销声匿跡使得恶人完全无法起风波之外,似乎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而且这事势必要瞒着靳朗,否则他绝对不会拋下陆谦一走了之。
    这是个难题。靳朗现在油盐不进,任凭丁桥跟纪声声说破嘴,靳朗完全没有动摇。这整件出国的大事决定的那么仓促,就像靳朗说的,他只是年纪小,又不是笨蛋,任哪一个正常人,都能察觉出这个计画漏洞百出。
    最让靳朗生气的是,每一个人都在说为他好,可没有一个人要对他说真话。他像一颗烫手山芋一样,被亲近的人丢开,想远远丢到法国完事。他想不透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居然会让他们这样急于摆脱自己。
    在丁桥家被叨念了一晚上,连他不识好歹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被说出来了,靳朗心闷的只想找人打一架,想不到回到家,没良心的陆谦居然还帮他收拾了行李,这真的太超过了。有必要这么急着将他打包送走吗?
    靳朗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狮子,焦虑又暴躁的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现在有些乱的桌子,根本没心思整理,就只是愣愣的盯着桌面。
    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他每次写好都会慎重收起来,而且根本已经好久都没再拿出来写的小本子,怎么这时候会出现在桌上?靳朗皱着眉伸手拿起本子,惯性的打开了第一页,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跡:
    【包养守则:绝对不能(但是要假装)爱上金主。】
    靳朗心一惊:糟了。
    该不会是谦哥看到这个误会了,以为他还把他当金主,以为他对他都是假装的,才急着要送他离开?
    不行,这个误会大了,一定要解释清楚。
    靳朗一刻都不能等,他急着拨电话给陆谦,他现在就要见到他。
    陆谦的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他又打给齐少白问,小齐哥说谦哥一下班就跑的不见人影。靳朗掛了电话,想了想又拨了通电话去有木。是阿唐接的,阿唐哥说陆谦正在包厢跟老闆说话。
    宾果,确定陆谦就在有木,靳朗立刻飞奔过去。
    阿唐看见靳朗这么快就来了,猜他有要事急着找人,直接报了包厢号码让靳朗自己进去找人,想不到靳朗这一去,就闹出大事。
    靳朗走到包厢门口,才推开一个小门缝,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这靳朗也太不识好歹了吧?你已经出钱又出力的让他出国学画,他还不肯走?」靳朗短短的时间内又听到被人说不识好歹,心里腾的冒出一股气。说话的是金小靡,只听见金小靡又说:「需不需要我去跟他说?我这个老闆的话或许他肯听…」
    「哎…那时以为他是直男,合约到了,你们要分开会比较好分开,谁知道现在,还是分不开,这孩子,真是的…」
    「王明呢?找到人了吗?」靳朗终于听陆谦的声音,外面的音乐声忽然热闹起来,陆谦又坐的离包厢门口远,导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靳朗不肯…烦…尽快…想个办法……让他走…我……王明…要来…」
    靳朗听的没头没尾不清不楚,但是他肯定了一件事。陆谦是因为王明才急着把他送走的。他整个人怒不可遏,一脚踹开包厢门,将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都站起来。
    靳朗大步走进包厢又用力甩上门,他凶狠的瞪着陆谦:「所以是因为王明要来?你是因为他才要送我走?」
    陆谦眼看靳朗要知道他们受威胁的事了,急的想否认,却被靳朗接下来的话打懵在原地:「你那个前任究竟哪里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现在只是听到个名字,连人都还没出现,就急着赶我走…」
    陆谦以为自己听岔了,或是理解错了,他整个人好像被罩在一个撞响的大鐘里,脑袋嗡嗡的鸣。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将陆谦拉回来。是金小靡气的上前给了靳朗一个巴掌。
    「你在说什么?」金小靡气到朝靳朗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靳朗摸摸嘴角,嘴里的腥味激的他也吼回去:「从那天王世强说了王明这个名字,他就心不在焉,整天一个人躲着,碰都碰不得。他躲着干嘛?是不是就躲着思念老情人…」他看向陆谦:「就非他不可?王世强那种人的亲戚会好到哪里去?让你只听到他在找你,你就觉得我很烦?你就急着赶我走?」靳朗的失控对上陆谦的沉默更激的靳朗气极败坏。
    「靳朗,你住嘴…」比他更气急败坏的是金小靡,她几乎又要扑上前去打他:「你不准说王明,不准你再提到他…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王明他是…」
    「小靡…」陆谦回过神,喊住了金小靡,语气充满警告。他很艰难的看了靳朗一眼,心里忽然有了决断,这是个好机会,由靳朗亲手送上的好机会,只要顺着靳朗的思维演下去,那目前的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是什么?王明是什么?他是有多金贵,连提都不能提?不就是他前男友吗?不就是初恋吗?王世强都说了,他是他…是他…」靳朗顿了一下,还是吼出声:「…第一个男人…」靳朗自己吼出这什么第一个男人,想到陆谦也曾在别人身下迷离情动,嫉妒愤恨得满心酸涩。
    陆谦微微皱着眉,沉着脸看向靳朗,冷淡的眼神让靳朗心里好慌。满身的戾气被陆谦这样的眼光一扫,瞬间抽空。
    靳朗的眼睛开始发红潮湿:「可我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他刚刚凭着一股怒气狂吼发飆,可面对平静的对手,他束手无策。「他过去了呀,不能让他过去吗?」靳朗发觉自己居然抖着声音在哀求。
    「不能。」陆谦的声音很冷,冷得让靳朗感到陌生:「很多事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为什么?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初恋,初恋有什么了不起?」靳朗伤心的喊。
    「初恋?」陆谦半瞇起眼睛,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你自己都说过,初恋是最美好的,你忘了吗?」陆谦说的是之前有一次靳朗说陆谦才能算是他的初恋。那时他抱着陆谦心满意足的说: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初恋了。当时,陆谦微微笑的很温柔。
    而现在,陆谦用他的话,粗暴的捅了他一刀:「我的初恋,也是最美好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只想给他最好的。」给你最好的,远离脏的。陆谦面无表情,不知冷热。
    「你…你什么意思?那我怎么办?你真的不要我了?」靳朗惊慌地瞪大眼睛,陆谦的脸在靳朗满是水光的眼里载浮载沉。他绝对没想到事情捅破了,陆谦的态度居然就是破釜沉舟破罐破摔的不要他。自己跟他日夜相处了大半年,甜甜蜜蜜的日子曾让他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细水长流的过下去了,想不到竟敌不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前任。靳朗有点后悔自己先前的任性,如果自己不要追究,傻傻地让陆谦哄走,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闹到无可转圜?
    陆谦勾起一边嘴角,做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眼睛看向靳朗手里抓着的那本小本子,淡漠的开口:「好了,戏都演过了,咱们对彼此也有个交代。你也不用装作一副痛心的样子,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别闹得太难看…也别让你金老闆给人看笑话,说她教导不周…」
    什么?喔对,小本子。谦哥肯定是误会了,现在故意用王明来气我的。靳朗举起手中的本子,急着翻给陆谦看:「谦哥,谦哥…你是不是看到这个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在生气?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假装,我是真的…是真的…」喜欢你…靳朗的声音低下去,心越来越凉,他翻不到他写着喜欢的那最后一页。为什么?好好的一页纸怎么会凭空消失?
    陆谦静静看着靳朗从手忙脚乱到慢慢停止动作,无可辩解。他又说话了,声音很沙哑:「我现在…有旧人来,暂时没时间陪你了。」陆谦用力抿了一下唇,牙一咬,心一横:「我们解约吧!」终究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陆谦没敢看靳朗的反应,直接转头对金小靡说:「金老闆,我要提早解约,帮我开一张票,把尾款给他。」
    这几句话像利刃一般,划过他的喉头射向靳朗的心脏。他好像都能感觉到喉咙里的血气翻腾,堵在胸口,下不去,上不来。
    陆谦痛的几乎失了勇气与他的男孩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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