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三天,梁毅就跟囚犯一样,每天都给拴着个铁鍊,在仓库里干活,装修那些皇上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大堆电子器械。梁毅的专长是电脑软件,对电子零件不是挺熟,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这些电子装置中有的是无线电对讲机或电子遥控器之类,接个电池也就能用了,但有些是连梁毅也搞不清楚的电子仪器,他弄了半天也无可奈何,好在皇上倒也没挑剔。
    梁毅最受不了的是皇上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出巡,带着大臣将军和格格,却把他关在地牢里,忍受那薰天的臭气。可是经过一两次经验,梁毅也发觉这地牢也有可以利用之处。他开始偷偷将一些饭盒麵包之类藏在衣服里,在大臣押运他的过程中,又随手从仓库角落拉了张摺叠椅,说是坐着舒服,大臣也不为难他。然后他又偷偷地带了一把螺丝起子。
    进了地牢等大臣走后,梁毅就站在椅子上,用螺丝起子将连通天牢地牢的通风孔隔板卸下,将食物丢入隔壁的天牢中。钟老师夫妇千谢万谢,这让梁毅心上好过一些。只是钟夫人的身体状况仍是每下愈况,钟老师常因此唉声叹气,大骂皇上的不是。梁毅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附和痛骂。
    只是梁毅这技俩才耍了两天,就被识破了。这天他又藏了些食物在衣服内,和大臣往地牢走去,但没走多远,将军就过来将他衣服内藏的东西係数搜去,大臣也将地牢内那张椅子抬走了。梁毅一肚子气,却又无计可施,逕自唉声叹气,倒是钟老师反过来安慰他,要他忍辱负重,从长计议。
    如此又过了几天,一天傍晚梁毅在仓库内正要准备吃饭,突听得天牢那儿传来钟老师的咒骂和哭叫声。梁毅第一个直觉就是师母出事了,心情顿时沉到谷底。大臣闻声跑去查探究竟,没多久便慌慌张张地跑来,在皇上面前囁嚅地报告道:「师,师母,,,不,那,,,女犯人走,,,走了!」
    梁毅心下大惊,他万没想到钟夫人竟给皇上活活害死了,一时间满腔悲愤,怒目地瞪视着皇上。皇上刚刚将那支大型霰弹枪组装完毕,听到这消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还是继续用布擦着枪身。梁毅几乎忍无可忍,只想跳起来大骂这头畜生。此时后方传来钟老师的声音仍在断断续续着,没有停止。
    就在这时,大臣又说话了:「钟,那个男犯人要,,,要见皇上一面。」说话时战战兢兢地,活脱脱就是一个胆怯的孬种。
    皇上继续擦他的枪,隔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带他来见朕。」仍是一副颐指气使的皇帝派头,梁毅看得一肚子气。
    大臣领命而去,没多久就见他带着钟老师来到仓库中间。梁毅见钟老师一脸悲愤,满头皱纹白发,比他上次看到时苍老了太多,心中悲痛万分。心想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动静,他无论如何也得帮助钟老师一把。
    钟老师来到皇上的面前,距离他两三公尺远,见皇上还是一个劲儿地低头擦枪,便沉声地说道:「黄上进,抬起头来!」但皇上仍是低头擦着枪。
    钟老师叹了一口气道:「黄上进,老师我,我,还真看错了你,,,咳咳。」说话时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咳嗽,很显然胸部的伤口没有痊癒。
    只听钟老师继续数落道:「当初学校以为你家境不好,你又有学习障碍,所以才勉强通过,让你留级两次,没把你踢出学校。原希望你起码混个高中文凭,入社会可以积极向上的,真没想到,唉!黄上进,你真叫人失望啊!」
    说到此处,大臣忽然插嘴道:「不,不得对皇上无理。」
    钟老师听了,转头对大臣教训道:「陈同学,你好歹也受过高中教育,怎么会变得这么齷齪无耻?做人的基本尊严哪儿去了?」
    大臣听了,一句话也不敢吭,只用眼睛偷瞄了皇上一眼。梁毅心里不禁讚叹,钟老师骂得真好,大臣这个人就是齷齪无耻之徒,完全没有做人的尊严。
    钟老师教训完大臣后,又转过头来对着皇上道:「黄上进,你是真在做皇帝梦吗?你做的是哪一朝代哪一皇帝?是唐宗宋祖还是崇禎溥仪?」梁毅听了不禁心中拍案叫绝,当初他讽刺皇上也是用这句话。
    钟老师继续讥讽道:「黄上进,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一时迷失,还觉得情有可原。现在你把师母给害死了,我可就不会原谅你了。」皇上还是低头擦着他的枪,对钟老师的话似乎无动于衷。
    钟老师环顾周围几个人,感叹地说道:「黄上进,你就这几个人,就想称孤道寡,就这一间破仓库,就想雄踞一方,你呀!真有出息!」后面这句话,眾人都听得出来是在讽刺。只是皇上还是低着头毫不回应。
    钟老师看皇上一个劲儿地擦着枪,却始终不肯抬头看他,心里一股气往上衝,说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道:「黄上进,你弄来这些破铜烂铁,就想称霸天下呀?你以为你这些破玩意可以抵挡那架战斗机吗?笑话呀你!」梁毅听到「战斗机」三个字,心里突然打突。他想起前些天在曙光办公室里听到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声音,莫非真的是什么顶级的战斗机?
    钟老师越说越激动,嗓音越来越高:「黄上进,你欺善怕恶,专挑软柿子吃,你天生就是个孬种坏胚!」皇上突然停止了擦枪的动作,但头还是低着的。梁毅心头突感不妙。
    钟老师继续骂道:「黄上进,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害死师母你心虚了吗?」这句话已是直接挑衅,梁毅心跳倾刻间加速。就在此时,皇上终于将头抬起来,和钟老师四目相对,双方眼里都充满了怒火。
    钟老师看着皇上,鄙夷地笑骂道:「黄上进,你终于抬头了,很好!」说着缓步走上前去,瞪视着皇上说道:「我虽无法替师母报仇,也要。。。」冷不防使出浑身的力气,「啪」的一声重重地搧了皇上一记耳光。围观眾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皇上瞬间暴跳起来,抓着上膛的霰弹枪就对准了钟老师的胸膛,双眼发红,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梁毅大骇,高声叫道:「别!别!皇上,钟,老师,,,别别。。。」紧张得舌头拼命打结,一句话也讲不清楚。
    钟老师反而冷静得很,转头对梁毅笑道:「梁先生不用操心,我也活够了。现在老婆儿子都走了,留在这世上看这种世道也没什么意思。」
    接着钟老师转头对其他几人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人总是要死的,但得活得像人,得活得有尊严。」
    然后又转头对着皇上说道:「黄上进,开枪吧!你开枪,我就解脱了!可是你,你却得承受所有的罪孽。」
    梁毅大叫:「别!这是谋杀!」
    没想到钟老师却继续说道:「没错,黄上进,老师我就是瞧不起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孬。。。」
    「砰!!!!」
    一阵巨响震动整间仓库,钟老师整个身躯向后飞起,重重地仰面摔在地上,胸口一块碗大的破洞,鲜血汩汩而出!
    梁毅惊吓得跌坐在地上,脑里轰轰作响。他万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穷凶极恶,干下杀害师长的滔天大罪。
    梁毅瞪着钟老师还在冒血的尸身,悲愤莫名,耳里传来皇上沉重的呼吸声。梁毅此刻不敢转头去看皇上,他知道此时的皇上就如同刚开杀戒的野兽,任何一丁点的刺激都能让他更加疯狂。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梁毅听皇上的呼吸声慢慢平缓下来,接着听见他一拉一托霰弹枪的枪机,将子弹壳退了出来,然后坐回椅子上去。
    梁毅这才撇眼瞄了四周一下,见大臣已经尿湿了一裤子,将军面无人色,格格则摀着嘴泪流满面,皇上则眼神呆滞地望着钟老师的尸身。
    过了许久,皇上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抬出去!」
    皇上这命令显然是下给大臣的,但大臣此刻已经吓矇了,对皇上的命令竟然充耳不闻。
    皇上见大臣居然没有反应,大吼一声道:「我叫你把尸首抬出去!」一时之间也忘了要自称「朕」。
    大臣给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怎样也站不起来,只有爬着来到钟老师的尸身旁,用手去扳,无奈手脚拼命发抖不听使唤,扳了半天还是无法移动尸体。
    皇上又向将军使了个眼色,将军立刻跑过去,和大臣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钟老师的遗体抬走,地上留了一大滩血跡。
    梁毅将一切看在眼里,他虽然心中悲愤莫名,但也知道此刻若贸然起事,无异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他心中更知道,这个皇上既然开了杀戒,以后就会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若是长此下去,他和其他人就会动輒得咎,下场悽惨。
    梁毅下定决心,一定要想法先逃出牢笼,再为钟老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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