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有约了。」
    乘着地铁,盖儿放下亮着萤幕的手机,止不住地感到懊恼。究竟在期待什么呢。事实上,在发出的那一秒她的确就后悔了,无奈冯经理也马上读了她的讯息,根本没有收回的时间。
    大概对一个人念念不忘时总会有这种心思的,想对那人说点什么,当两人之间真的毫无阻碍时,倒又说不出口了。盖儿出神地盯了一会车门上方的港铁路线图,到石门站也就这几个站的距离,感觉还不够长似地。
    回酒店后,她发现半开的衣柜门中的确掛着她的墨绿色外套,这意味着冯经理早一步回来了。
    盖儿将外套取了下来,表面摸起来还有点湿意,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踌躇不定后还是没忍住,将外套衣领处凑到鼻尖前嗅了嗅。冯经理的香水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淡淡薰衣草精油的味道,迷幻芬芳,正如她见了她时的感觉。
    回过神,盖儿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可理喻。她羞红了脸,连忙将外套再塞回衣柜内,关上门,一时间难以平復心情。迷恋是有罪的,她可不能太过火了。
    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似乎是知道她回来了,冯经理敲了敲她的房门,问道:「盖儿,在吗?」
    出差时交换彼此的一张房卡原本是盖儿的意思,源自于冯玫綺讲求的高效率,省下谁要给谁开门的时间。不过,冯经理倒不会像助理一样随手便进了她的门,仍是保持着适当距离的。
    盖儿帮她开了门。
    「那个,我昨晚把研讨会的参与名单寄给您了,有收到吗?」
    刚开门,冯玫綺还站在走廊上,猝不及防地就被映入眼帘的助理问了一句。她顿了一下,马上接续了这样公务化的话题:「我刚刚看过了。」
    「那就好。」
    盖儿的耳根有点热,她尽可能地想藏住不知所措的情绪,但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
    「那,下週的行程......」
    「你不先让我进去吗?」
    打断助理的话,冯玫綺无奈地微笑,分明也看出了什么。
    「啊、对不起。」
    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直咧咧地挡在房门口,盖儿连忙让出了通道,邀请冯经理进到她的房内。最为难堪的或许就是这种状况了,她的心底既是欢喜也是抗拒,拿不定主意,飘悠悠的。
    「外套我帮你掛起来了。」
    冯玫綺坐到床缘上,抬眼看了下与自己房内一模一样的衣柜。
    「你只带了这件外套来吗?」
    她又问,这次把目光移向年轻的助理。
    「不,还有一件。气象预报说香港这几天都会下雨……」
    同样在这一刻,盖儿突然意识到说是的话结果会更好,纵然是绝对的自私。不过,那不是以她的性子而言说得出口的话。
    「那就好。」
    「幸好,我们也快回台湾了。」
    虽说如此,盖儿也明白自己是不想结束这些日子的。冯经理在这趟旅行中所有的反常都让她更加动情,即使只能在暗地里。如果真的有灵的存在,如果惭悔有用,她会祈求再多给她一些时间去接近冯经理的一切。
    「......是啊。」
    冯经理听到这句话后,显得有点儿无精打采。说不定是跟这几天她常常见面的「朋友」有关。盖儿这么一想,心里也变得难受几分,她是多么地想问清今早的事,可是一旦开口她们就回不了头了,她也是清楚的。在这些紊乱的思绪中,她没有瞧见冯经理此刻在眸底酝酿着的小心思。
    「盖儿。」
    午后雷阵雨正在窗外下得过份,给了她一种天色早暗了的错觉。冯玫綺的手指在毛衣上悄悄收紧,又放开,最后抬起头来,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们就在这样阴凉的气氛中凝视对方,眼底是打着火光的,盖儿在此刻藏不了这些令她胸腔温暖的悸动,冯经理在沉默中靠得太近了,彷彿心知肚明年轻的助理不可能退得开般。
    「我不能这么做的。」
    冯经理肯定清楚一直以来,盖儿都是用怀有私心的目光来看待她的。而她只是正好需要一个像这样单纯的、令人分心的事儿去令她忘掉那些不具名悲伤。于是,盖儿在最为敬重的女人几乎快要靠过来时还是闭上了双眸,轻声说道,压抑得像在咬牙切齿。
    「......要是这将会使我必须离开您。」
    女人眼底的哀伤一沉,神色严肃。
    「要不要离开我,那是你的决定。」
    只见窗外电光一瞬,不闻雷声,世界像失了声息。冯玫綺的双手在盖儿的颈后交叠,她们的闷与痛苦在此时此刻变得麻木不已。盖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吻上的是她渴望了太久、太久的人,冯玫綺的唇瓣就跟梦里的一样柔软,气息紊乱,好似真的动了情地吻着她。但盖儿发现自己做不到,怎么样都无法再闭上双眸细细品味。就像被折腾了,她贪恋着这一切,她贪恋偷偷摸摸地想念着冯经理,她贪恋女人微醺时谈吐的可爱,然而当她贪恋的一切变得如此近时,她也从未像此刻一样强烈地感到患得患失,强烈地心痛。
    就只是,盖儿知道的。这并不是为她所准备的。
    所以,她回吻的方式更重了。像一场自我毁灭般,趁着雨声正响,她带着徬徨地压下了冯经理的身子,撑在那散开的深色发丝两侧。女人在助理的身下依旧美得不可一世,冯玫綺偏过被吻得有些涨红的脸庞,声细如蚊地咕噥道:「快点。」
    盖儿的心跳快得让她的感官更加敏感,甚至全身上下都有一种酥麻的刺痛。她想继续吻上这女人,但她犹豫不决,这显然让冯玫綺有些耐不住了,勾住助理的颈子向下带,两人的额际再次碰到一起,气息乱了调。盖儿这才发现,冯玫綺的身体其实也热得不可思议。
    你第一次吻女人时,是什么感觉?要是之后有人这么问起,盖儿发梦似地想着。她会仔细地说?像碎糖块那般甜得牙疼,像面着暖炉般发着热,像贪婪在心底扎了根,发出的芽叶名为慾望,而她得不偿失。或者,什么都不说罢了,她吻着不该吻的人,非得在这种时候才成全了她的嚮往。
    或许就只是,越是知道结局不可能圆满,便越是珍惜彼此仍在一起的时间。
    「您是认真的吗?」
    冯玫綺的双眼红了,然后慎微地半垂下,轻地嗯了一声。盖儿只需要这个。这不是她的罪,这是冯经理的默允,就算以后真有人怀疑了什么她也会扛下的,可是此刻她需要让自己心里过得去。
    这样就够了。
    疼。冯玫綺不禁起了冷汗。
    有多少年了?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显然地。细数的话,除了那些真的因为过去那些糟心事而喝得昏头的夜晚,冯玫綺几乎没这么放任过自己。最后一次跟谁的亲密接触大概也要五年前了,仅此一夜,也确保了对方不会打扰她的生活。但这只能短暂地骗过脑袋,她依然想起佟于馥。
    但盖儿明明是个太好的孩子。冯玫綺颤抖着拥住了助理仍穿着整齐的身子,将手指搭在背部上摩娑,好似这能减轻一点痛楚。她不允许自己为这些痛楚的感受作声,只得以选择咬住下唇,略略弓起纤柔的身躯,将脸埋在盖儿的颈子前。这孩子大概也是第一次做吧。她暗自想着,后悔的情绪早已是身外之事了。但她需要感受点什么,自私也好,纵然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想感受被爱着。
    佟于馥做了鸡,让别人要她的身体。感觉起来也是这样的吗?想起那些话语,冯玫綺气得绷紧身子,也感觉到盖儿给她的刺激更加强烈。疼。她死命地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然而身下湿闷的压迫感让她难受得不行。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快溺毙在这些当初不可告人的祕密中了。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的关係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佟于馥选择像个浑蛋般一声不吭?
    盖儿隻手拎起冯经理的下巴,想再吻一吻女人的唇瓣时,这才发现冯玫綺的脸庞上都是泪水。年轻的助理一时慌了,连忙停下所有动作,捧着她的脸问道:「你还好吗?」
    冯玫綺不发一语,就只是冷淡地闭上双眼,侧过脸,彷彿还想掩藏什么事实一样。盖儿怔着,迟迟不敢有任何动作,直到女人安静地抬起手,搆着了盖儿的手腕,缓缓将那往自己的下身带去。
    「我会付给你加班费的。」
    冯经理伤透了她的心,这一次是真的。盖儿望着女人咬红的下唇,听着这样平淡的话语,从未感到如此难堪过,但,她只能做好本分的事了。或许多少是对此怀着不甘心的,她凑下身去啃吻冯玫綺的颈子,眼色痛苦,床单下的指尖倏地发麻,却再次安分地探入那软濡处,随着女人每一次轻吟都加重了力道,往深处勾撩着,发了狠中又想尽可能地爱护着这样脆弱的身子。
    她会离开冯经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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