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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卡登的这一天并不平静,打从大清早开始,城镇里面虽然仅有寥寥的百多位居民,忙碌的气息却能够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一公主诗妮?希莲忽决定前来视察,我等有些乱了手脚。」妲雅带着少许歉意说道:「不想竟让各位贵客身陷危机,妲雅深感愧疚。」
    「没关係的,不必在意。」哈姆微笑着对妲雅说:「毕竟我身为王室成员,要真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给各位添烦恼的。」
    「可我实在不解,消息究竟是如何流出去的?」妲雅低下头,几度沉吟,「林卡登有外人进入的事,应该是不可能会被第一公主察觉才是……」
    听见妲雅的说法,哈姆暗暗吐了吐舌头。
    确实,本已人烟稀少的林卡登,同为半奇族身份的全镇上下都是命运共同体,断不会将自己人出卖。百馀年来,眾人就算有什么隐密行动,在被希莲王室主动察觉之前,也不会有人刻意流出。
    但这一次,区区的半个月时光,就让希莲王室察觉到海韵一行人的行踪,就林卡登之民而言,过于不合常理。
    儘管如此,率领军队以「视察」之名,行「督导」之实的希莲王家部队已经快速接近,就连一点应变的时间都没有。
    「没有时间了,各位贵客还请即刻前往地下基地避难吧。」妲雅整理身上的装束,急急催促着哈姆等人。
    但哈姆却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是打发巴雷斯坦带着沉睡罗盘与佣兵团藏到已经无人居住的废屋当中。
    「哈姆,你有看到海韵先生吗?」
    格莉德在人群当中穿梭着,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从早上就没见到呢。」哈姆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找人了,他是聪明人,能见机行事的,你先和熊老爹去藏一藏吧。」
    虽然心底还是有着不小的疑惑,格莉德却是非常信赖哈姆。在她的带领之下,盖德里德与新自由佣兵团一行人,也尾随沉睡罗盘而去。
    没过一会儿,地板便夸张地震动了起来。妲雅担忧地望着城镇正门的方向,能够看见跃龙骑士的身影,以及样式华贵的王室笼车逐渐逼近时扬起的尘土。
    哈姆将身上的蓝色斗篷披好,戴起兜帽隐藏了自己的面孔,同时施展了魔道,让自己的气息与存在融入林卡登拜伏在地的人群之中。
    阵仗有数百人之谱的希莲王家部队,士气高昂地在妲雅等人面前摆开了阵势。行伍当中保留了给将帅通行的缺口,笼车上走下来一位身高约莫与哈姆相仿,年纪也十分相近的女性贵族。
    她身披暗蓝色甲衣,以戎装之姿来到眾人的面前。俐落的墨黑色长直发在风中飞舞着。与哈姆相同的粉色瞳孔,似乎正说明着两人深刻的血缘。
    「参见第一公主。」妲雅恭敬地交叉了双臂,行以战士之礼,随后便如同一位骑士般单膝跪下。
    那第一公主并没有答话,只是趋前凝视着头也不抬的妲雅,再看看满广场上以同样姿势跪地的半奇族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随后她忽地起脚,狠狠往妲雅的头部踹去。见这位林卡登的族长滚倒在地,满场的林卡登之民却是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很好,看样子各位还是有把我希莲王国的第一公主:诗妮?希莲放在眼里的。」她冷冷地说道:「要知道,只有你们是不受到永恆女王的『血誓』制约的一族,你们不是人,也不是奇族。但各位的主人早在传说时代殞落,我们希莲王族,才是各位现在的主人。时时刻刻都要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吗?」
    「是的,诗妮殿下。」妲雅从地上爬起,再度恢復原本的跪地之姿,面色依然平静无波。
    见了这样的妲雅,诗妮的脸色更沉了些。
    「那么,如此忠诚的林卡登之民,今天是为什么胆敢窝藏外人于城镇之中?」
    「稟殿下,我等迎为贵客之人,实非外人……」
    电光火石之间,诗妮又再飞起一脚。这次妲雅并没有滚落在地,只是别开了头,瞇着眼睛领受了这一击。
    「还要狡辩?」诗妮的语调变得更为阴冷,「今天我们带了圣韵队来,是不是各位体内的魔素太盛、需要靠圣韵师来消减消减,好让你们不要活得太长?」
    「请殿下息怒。」妲雅低垂双目,仍是一派毫无波澜的态度,「殿下自接管林卡登事务以降,可曾见妲雅说过谎话?」
    「你是没有说过谎话,但『话中有话』、『语带保留』的技术,倒是出神入化。我想我们就不要再打迷糊仗了,我收到的情报说:有林卡登之民迎来了人类宾客,人类宾客不是外人又会是什么?你可知林卡登全城上下所有半奇族,尽归希莲王室管辖之下是何意义?」
    「回诗妮殿下的话,皆因不愿有奇族得知免于血誓之法,皆因不愿民人知晓有不受永恆女王陛下控管之奇族。」妲雅平静地回答道。
    「那么,你们将外人迎为上宾,究竟是何意图?」诗妮瞇起了眼,她那双自细缝中窥视的粉色瞳孔里,透露出坚定而决绝的意志,「视乎你的回答,我也将要决定:是否我应该就在此时此刻,背负起屠灭传说时代战争功臣的罪孽。」
    就在诗妮准备做出指示的同时,跪伏的行伍之间,哈姆倏地直起了身子,引起在场的王家卫士队一阵譁然。
    「大、大胆的林卡登之民,殿下在说话时,由得你起身吗?」也许是因为情绪上的窘迫,那人说话有些结巴,「殿下何曾让你起身?忘、忘记同王室之人会晤时的规矩了吗!」
    「哎呀,讲话何必这么紧张呢?喔喔,我也能明白啦,毕竟大家都知道在场的每一位半奇族战士都能随便放倒各位一整队的人马,你们会那么紧张,也是很自然的嘛。」哈姆忙不迭将自己的兜帽掀开,解开了魔道认知屏障,态度轻佻地以真面目示人。
    认出来者是希莲王国当今第一王子的卫士队员吓得目瞪口呆,他双膝抖颤,头皮发麻,落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态度,让哈姆哈哈大笑起来。
    一瞬间在场议论之声此起彼落,相较于林卡登之民的平静与沉着,希莲王家卫士队竟显得格外沉不住气。
    「都给我安静!」
    蕴含了魔道的嗓音掠过广场,诗妮的一声喝叱之下,王家的部队总算是平息了私下交头接耳的声浪。
    面对此等与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魔道修行,哈姆暗暗嘖了一声,但随即恢復了一派轻松的表情及语调。
    「姐姐,看来你率领的部队,不仅仅是会打败仗而已啊。」哈姆呵呵一笑,抽出了身上的迷你四弦琴,装模作样地弹奏起来,「似乎对弭平战争这回事呢,不管是卫士队还是前线的部属,都看得出实力不足呢。」
    「这事情似乎轮不到你说吧,荒唐的垃圾。」诗妮那张秀美的脸庞上,因蕴藏的盛怒而变得少许扭曲,「既不带兵打仗,也不待在王城里头指挥管理王国事务。放荡之名,甚至连敌国犹克多都传得举国皆知。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不但越权前来林卡登擅事,甚至还当眾顶撞我,我倒要看看你凭的是什么?」
    「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啊,姐姐。」哈姆的迷你四弦琴流洩出欢快而俏皮的音调,一如他那令人气结的自恋气质,「就算只是广场上的这一队战士,要让姐姐你无法全身而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近两百年来从未对王室谋逆的这一群忠臣,只为了恐惧就将他们陷于软禁之中,是真正的王者应该做的事情吗?」
    「那是母亲的命令,由不得你我置喙。」诗妮略显无奈地别过头,咬了咬下唇,「这不是愿不愿的问题,王命在前,你我身为儿女,有不奉命的道理吗?」
    「哼,我只觉得蠢死了。不管事只管下令的母亲、顽固得比石精还像石精的姐姐,好像倾举国之力打垮犹克多王国是个不可违逆的宿命,除了头破血流的战斗以外没有其他办法了一样。你各位皇家卫士队的浑蛋们,是不是搞不清楚脑袋上除了长了嘴可以说话吃饭以外,还有脑子可以用来思考啊?」
    议论之声再度纷起。
    希莲王国有没有继续拼杀的本钱,身为知晓国内一切事务的王家部队,其实了然于胸。王国贵族多半像林卡登之民一样,面对王家的忠诚可谓坚若磐石,即便对王命有所存疑,也会贯彻命令服从的优秀家风。这也是为什么想法与作法如此与眾不同的第一王子--姆恩?希莲会成为人们口中的异类,被冠以「放荡王子」之名。
    当然,诗妮也并非不明白国家现况。只是成命在前、仅受永恆女王律令的奇族大军在后,若然公开违抗母亲旨意,却不知又会有何下场。
    「母亲近年的神智状况,弟弟你也是清楚的。」诗妮的语调中有着力不从心的愴然,「贸然抗命,不继续与犹克多王国拼杀,我们又能如何?母亲自传说时代起便存活至今,虽然我们生而为人类,但不老不死的她,本身是不是人类却十分值得商榷。若她决定指挥奇族大军剿灭我们这些扮家家酒似的『家人』,你又该怎么办?」
    「别紧张嘛,姐姐。我又不是说不帮忙?你瞧--」
    哈姆一面说,一面弹奏迷你四弦琴引动蕴藏已久的魔道。
    空间骤然扭曲,另一个妨碍了视线的魔道之术解开了暗藏在他身旁的屏障,有一人双手反绑在后,双眼被蒙上,紧抿着嘴唇跪伏在地。
    妲雅与一眾林卡登之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只因那人正是眾人近期以来最大的恩人,犹克多王国盛名远播的「医侠」海韵。
    「看,我这不是帮了忙吗?我抓到了犹克多王国的第三王子席利?犹克多喔。」哈姆眨了眨眼睛,神秘地笑了笑,「怎么样,这礼够大吗?姐姐你和你的部队,能护送我和重要的俘虏回王城领赏吧?这么一来,我就不会插手林卡登的事了,你说好不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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