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白子将所有人都叫醒,提醒他们必须赶路了。
    「呼……」黑莓打了一个呵欠,「好像比平常早啊……」
    「恩,我认为这样比较保险。别忘了昨天在这附近有怪物的活动跡象,虽然说待了一个晚上都没发生什么事,但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
    经白子这么一说,黑莓才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的白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直觉对方藏着什么,但是又没有证据。
    女子带着审视的眼光盯着白子,对方却心安理得的收着火堆,一点不自然的举动也没有。这反而让黑莓不禁自我怀疑:难道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神经过敏?
    「姐姐,你可以帮我绑头发吗?」这时一名小女孩拉了拉黑莓的裤脚,也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黑莓看了看持续收拾的白子,最后还是选择牵起女孩的手轻声细语的带着她走回团体中。
    而在一旁整理的白子在听见对方离去的脚步声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黑莓的怀疑令他浑身不自在。虽说知道对方的顾虑,但白子认为不需要那么担心。并不是说他有多相信虹,只是不觉得对方拥有足够的资讯找到他们。
    白子拔起插在洞口前防御的木刺,同时发现一旦思绪跳到虹的身上,对方的身影就会瞬间占满他整个脑袋。
    他无法控制的想起了对方美丽的红发在月光之下是多么的耀眼,彷彿在发着光。收拾完的火堆中还闪着直拗的零星火光,白子忍不住比较了一下,感觉还是虹身上的红色更加鲜艳。
    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插曲,白子不免在乎起对方现在如何。他有说出遇见我的事吗?还是乖乖的保守秘密呢?
    他们会再相见吗?
    那会是在怎样的状况之下?
    他将最后一个木刺拔了出来,想念也戛然而止。一名男子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白子点了点头。
    他们做了最后的检查,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追踪的痕跡后便悄悄地离开该地。
    他们继续向前走,偶而白子会停下来确认他们的方向正不正确。他手上拿着朗风留给他的指南针,事实上他看不太懂这个东西,只记得朗风教他红色指针往上便是他们该走的方向。
    他们走过一个荒芜的城市。里头的大厦早已斑驳,路边的方向牌上头也早就锈得看不清写什么。
    但是白子不在乎,毕竟他要的资讯只有一个,就是方位。他努力的辨识着,牌子上头有三个方向,其中一个箭头下方小小的写着北边。
    我们的方向没错。他确认到,暂时将指南针收起来,然后将眾人分成几组分头寻找物资。
    由于物资有限,所以必须像这样每到一个新的地点就开始收集可用的物品。除了最重要的粮食与水,再来就是生活必需品了。药品反而不是他们会收集的东西,由于是好几年前的东西,因此很多药品找到时都烂得差不多了,根本一点用也没有,他们最多只会带走绷带。
    白子走进一栋屋子中,里头的柜子有些斑驳生锈有些则是严重破损,只需要轻轻一扳就能打开锁。他仔细的检察着房间内每一个角落期待有什么意外的收穫,上次他们就找到了几件防弹背心,那东西比一般的衣服更能抵御怪物的爪子,包括白子的几位战斗要员都穿上了它。
    他拿走了几件还算完整的衣物与包装完好的瓶装水,将他们全部装进刚发现的背包中。然后他还找到了一个保险箱,虽然门有些松动但是却依旧坚固,不管怎么推拉都纹风不动。
    白子是了几次后开始不耐烦。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头,不只找到的物资可能会减少,在眾人分散的状况下若是有怪物或是军队偷袭的话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他摇了摇箱子,确认里头是有不少东西后决定直接将门砸开。
    他将箱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并一口气摔了好几次。每一次都重击着尖角,终于在一次的重摔下将箱子变形。白子拆下了一个废弃的桌角伸进了那个变形的开口施力,成功的将洞口拉大。
    里头是照明弹、罐头与录音机。白子对自己的收穫感到满意,然后拿走了罐头与照明弹。至于旁边那个怪模怪样的机器……白子根本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虽然他出自好奇的摆弄了一下,然而机器突然传出的声音却吓了他一跳。
    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的白子直接将收音机丢到地上,录音机才刚说了:「今天是怪物出现的──」就被踩的稀巴烂。
    冷静下来后白子决定无视机械继续搜索。在将整栋房子的可用物资收集完后,外头也正好传来集合的呼声。
    「嘿!白子,你有找到什么好东西吗?」
    在白子朝集合地点前进的途中,突然有一名男子搭上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忍着抽刀防御的反射动作转过头,发现来者是另一名战斗要员,名叫木英。
    「我找到了一些吃的,还有瓶装水。如果我们喝完了里面的水,瓶子还能继续用。」发现来者不是敌人,白子放松了下来。
    「我还找到了一些照明弹,这在晚上也很好用。」
    「真的?太好了!不过,我找到了更棒的东西。」木英说,一边小心翼翼的从口袋拿出来:「我找到了地图!」
    「第涂?」
    「是用来确认方向跟寻找目的地,只要有了它就能找到目标。大概啦,反正我爷爷曾经跟我形容过。」木英也是出生就在实验室的一代,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地图的模样,只是刚好见到这张斑驳老旧的纸上写着地图两个字。
    白子好奇的凑了过去,见到上头的字后才恍然大悟这东西的写法。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停下了回集合点的脚步,并开始研究起这张破烂的纸。
    「呃……应该是这样看?还是这样?」木英将地图翻来翻去,就是不确定哪边才是朝上的。纸张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易碎,上头的文字与图片大半都掉得差不多了,加上木英找到的时候已经缺了一部分,一切都使得正确阅读这份地图变得困难重重。
    「『他镇』是甚么意思?」白子指着地图最角落的字,又指了地图上的十字:「还有这个……感觉很像指南针,所以红色箭头是北边的意思吗?」
    木英耸耸肩又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对方的两个问题。他将地图收起来打算之后再继续研究,「我们先集合吧。身为领队的你不见了大家会很着急的。」
    虽然还想继续研究下去,但是木英说得没错。
    白子重新迈开脚步往集合点前进。
    他和木英都比预定时间还要晚了一点,以至于到达集合现场时见到的眾人都是一脸紧张。
    「你们没事,」负责盘点人数的女孩看见两人的身影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们还以为发生甚么事了。」
    「抱歉,我们停下来研究了一下东西。」
    语毕,眾人便开始盘点收集回来的物品。木英抢先当着所有人面拿出了破破烂烂的地图,当他解释完这是什么东西后得到了所有人的崇拜。
    「那么,这个要怎么用?」其中一个人疑惑道。
    原先正骄傲地接受称讚的木英愣了一会儿,将完全不知道上下左右的地图翻来覆去,最后才不确定的指示:「先……找到我们在哪里吧。」
    一群人围着一张地图看来看去,他们以为上头会显自己的位子,因为木英的说法就像是这样。但是他们瞧了老半天,地图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安与不耐渐渐的降临在眾人身上,他们开始不确定这个东西的用处。有人想将地图抓过去瞧个究竟,但是这轻薄的希望却破碎的严重。若是一个不小心将它扯碎了该怎么办?眾人沉默的盯着地图,没有人敢去拿它。
    事实上这张地图其实只是这个小镇的地图。就算他们看得再认真、再怎么努力分析里头的每个字,依旧无法靠着这张地图到达墙那里。但是每个人都看不明白上面写的东西,当然也就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只是焦急的来回盯着这张破烂的纸与白子,期待突然降临的奇蹟能够给他们答案。
    白子原本专注的盯着地图,感受到匯聚的视线后抬头不禁愣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彷彿希望白子能为他们解答。但老实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他跟眾人一样无能为力。
    人类是学习的生物。若是没有他人的教导又该怎么知道工具的使用?更别提经过了好几代的他们早已没有城镇的概念,地图上写的路名与小镇对他们一点意义也没有、甚至也不了解意义。
    一种古怪的情绪扼住白子的喉头令他觉得既难受又诡异。
    他想说做不到,因为他也看不懂。但是朗风不会说这种话、身为首领是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如果说了就不像朗风、不是一名领导者该说的话,那是错误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坦白还是欺瞒?欺骗他们自己看得懂是正确的吗?还是老实说出自己也不懂才是正确的?朗风从没遇过这种事,所以白子不清楚朗风会怎么做。
    就在白子陷入沉默的同时,一阵捲着砂砾的风吹了过来,将本就脆弱不堪的地图带起。风将图纸撕成碎片,使眾人惊叫出声。他们伸手去想抓住每一张碎纸,但却徒劳无功。破烂的地图被这么一折腾后变得彻底无法观看了,所有人围在破纸面前就像是在哀悼。
    他们为逝去的希望流下了真切的泪水,却不知道这张地图对他们的行程一点用也没有。
    白子看着面露绝望的眾人,因为烦恼被解决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行的。」他对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羞耻,却无法控制自己感到了一丝的放心。白子在心中反省道:「这种心态是错误的。朗风是不会出现这种想法的。」
    为了弥补随之而来的愧疚,他补偿性的说服眾人:他们要走的方向依旧没变,没有地图时他们依然可以前进,所以地图不是必要的,他们仍旧能走到目的地。
    然而眾人依旧悲伤。虽然知道白子说的话没错,但是一想到看不懂地图与最后被风捲走的情况还是令人感到无力。黑莓看着白子彷彿在怀疑,但是白子却光明磊落的回望着她,一点也不懂女子眼中的控诉。
    沉浸完悲伤后路依旧要赶,眾人们清点完收集而来的物品后便往北边继续前进。这时,黑莓追上了白子在他耳边小声的质问:「你是故意的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装蒜了。」黑莓皱起眉,她一点也不相信刚刚的事是偶然。
    「你故意让地图被风吹走。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为甚么?」
    「我没有。」白子冷静的说:「我不能控制风要不要吹,还是你觉得这是我做的?」
    「你是不能,但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黑莓有些蛮横的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相信朗风……而朗风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白子,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我只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白子一边前进一边看着她,好像对她的话有其他想法。但最后只是说:「地图真的是被风吹走的,我无可奈何。如果这让你觉得失望或是生气,我对此感到抱歉。」
    既然白子都讲到这个份上了,黑莓也找只能闭上嘴。
    她感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白子,这是令她最害怕的事。白子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她周遭的人,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他们所有人都被关在同一个大房间之中,却只有白子一个人是被隔离在另一个小空间里的。他没有父母、没有同血缘的亲戚,不管是上一代还是这一代都没有人认识他,如果不是朗风刚好看到当时那名红发的孩子往那边走,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白子的存在。白子到底是谁?没有人知道。
    黑莓对他有敌意也是当然的,在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认识对方的情况之下有谁会向不认识的陌生人伸出友谊的手?白子看起来可疑的要命,若不是朗风,没有人会愿意带着这傢伙一同前进。
    朗风。
    黑莓脑中浮现了朗风的脸。在朗风死后的好几天,黑莓只要想起朗风都会忍不住泛泪。曾经爱过的男人、曾经尊敬过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想到这里就让她感伤。虽然不像过去那样一想到就悲伤的无法自拔,但依旧令她心痛得要命。
    朗风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怀抱着捨己救人的高尚情节,为了眾人的梦想与希望自愿扛起所有的责任。他说自己想做正确的事,所以在每一次的抉择中都尽量找出一条相对正确的方向,这种公正大爱的精神让黑莓觉得非常了不起。
    但是除了白子。
    只有白子的存在令黑莓感到疑惑。她感觉自己或许是带了偏见,但是白子却老是给他一种格格不入的错觉。明明是朗风带大的、明明他也做了很多正确的选择,明明他几乎像朗风一样无法挑剔,但是黑莓却总觉得白子与她之间存在某种疏离感。
    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将朗风投射在对方身上吗?黑莓不知道。她对白子有近乎洁癖的挑剔,但是一方面自己又对这件事感到不好意思。
    以刚刚的地图来说,那个是存在于前几代人的记忆之中了,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说就连口耳相传的他们都不知道,那么呆在小房间中、所知所学只有朗风教导的这短短十几年的白子就更不可能知道。
    他们希望他能利用这地图带领他们前进是不可能的,是天方夜谭。黑莓了解这是强人所难,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质疑对方。
    黑莓一边有些愧疚地想一边赶路,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今天算是很幸运的一天,他们找到了为数可观的必需品、也没有遇到任何怪物与军队。眾人鱼贯地走进一栋倒塌的建筑物里,它的四面墙都失去了防护的作用,除了勉强遮风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帮助。
    白子想:『我们应该留在方才那个小镇中的。』
    但是一来是现在再走回去的话显得有些白费功夫,毕竟他们已经离那个小镇有一段距离。二来是,他们需要的是更快到达墙边,花太多时间停留在一个镇子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白子再次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并不是甚么好主意。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他最后决定道,一边指挥着眾人将木刺插在营地周围,自己则选了一个地方开始生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子抬头看了看天空。透明的玻璃罩外头是漆黑如墨的夜与零散的星星,白子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看着那一个一个发着微弱光芒的小点,心情便不自觉得放松下来。
    这时黑莓坐到了他的对面。火光劈啪的映在黑莓的脸上,女子沉默的搅着手中的罐头食品,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的对白子说:「……早上的事情……」
    「哪一件?」
    「就只有这么一件。」黑莓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而皱起了眉,「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不太会猜他人话里的意思。」
    「好吧,这还挺让人尷尬的。」黑莓看着被自己搅烂的罐头食品感到一阵噁心。道歉总是让人羞耻,她更加用力的皱眉,整张脸都跟着扭曲了。
    「我是指地图的事。我们大家都看不懂,却指望着你能了解里头的内容……我甚至还将地图被风吹走这件事怪在你身上。」黑莓顿了一下,「……我当时有些急了。毕竟一想到那张地图能带我们更快找到墙,我就兴奋的不行……但是事实上那东西根本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我们没有人知道要怎么用。」
    或许被风吹走才是正确的。黑莓最后说。她模仿着朗风的口气,好像这样做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白子看着她,所有的解释与想法在最后一刻化成承诺。他开口:「就算没有那个东西,我们依旧会找到墙的。」
    「……是啊。就算没有那个,我们也已经走了大半条路的。」黑莓扯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她挖了一勺尚未被绞烂的豆子,然后放进白子的罐头里当作道歉:「……同时,我想也该为自己对你的态度道歉。」
    「为甚么?你对我很好。」
    「……你真是……这岂不是让我更不好意思了吗……」
    言归和好的隔天,一行人继续赶路。但是不同于前几天的好运,今天的他们可以说是前途多难。
    白子将刀子从脑袋中拔出来,紧接着再度捅进一旁的怪物脖子中。他们这次实在是太不凑巧了,白子想,是他的决策与时机出了问题。
    或许是昨天他们拼命的赶路,也或许是两边的距离本来就没有很远。总之,和昨天的小镇相隔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另一个镇子。
    镇子代表着物资,他们越快发现小镇,就表示他们的物资能得到补充。有了丰腴的物资,他们抵达高墙的时间就越快。
    白子大致的检查了这个城镇后发现比昨天的小镇还大上一倍,若以效率来看的话,分开探索比较合理。他将想法说出口,眾人很快的就分成两组去探索了。
    「嘿!你们看,我找到这个!」紫藤挥动着手中的东西,将眾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她手中的是天使形状的拨放器,当然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对这个有着翅膀外表的人感到疑惑。
    「为甚么他的背会有这个东西?这是旧时代的机器吗?」黑莓不解的问,但是没人能回答她。
    拿着拨放器的女子将机器翻来覆去最后在底部找到了一个开关。黑莓本来想要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但紫藤却比她快一步的按下按钮,只听见机器奇蹟似的发出了沙沙声,随即便传出了模糊沙哑的音乐。
    「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有过类似经验的白子很快的镇定了下来。
    「等等。」他说,一边安抚着眾人的情绪:「我之前有见过类似的东西,她貌似只会发出声音而已,并没有伤害性。」
    「但是……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紫藤研究了一会儿,除了知道将里头的圆形薄片拿出来就无法发出声音外,其他的一无所知。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感到喜悦。从机器中传来的声音就像是从某个遥远的乐园传来似的,无虑的歌唱着爱情与冰淇淋。
    这是他们无法想像的世界,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沉重的现实。
    陶醉在歌声中的紫藤没有按下暂停,而是决定一边播放一边前进。其他人并没有阻止他,或许也是被这歌声与里头的幻想给吸引了也说不一定。
    正当他们这边刚找的差不多时,就见到有个孩子从另一头跑过来。
    两边人马分得有些远,但不至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气喘吁吁又惊慌失措的孩子,意识到状况不对的眾人变得严肃。紫藤立刻按下了拨放器的开关,声音戛然而止,给人一种急促的错觉。
    而白子这时才听见远方的嘶吼与惊叫声。
    『糟了!』白子想:『我也只顾着听那台机器发出的声音,忘记了应该注意的事!』
    没在第一时间听见怪物的声音是一大失策,但是现在不是检讨自己的时候了!白子很快的抽出刀子,当机立断的往另一队的方向衝去。
    当他们抵达时,另一队人马已经抵御了好一阵子,但似乎效果甚微。黑莓粗略的扫过去,差不多只剩下一半的人了,这残酷的事实令她悲伤又愤怒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很快的加入战局试图挽回劣势。白子将刀插进怪物的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感觉一切都搞砸了。朗风在的时候从没发生过这种事,照理来说自己扮演了朗风就应该做到十全十美,但现在却发生了严重的错误,这令他对自己感到失望。
    白子用力的砍断怪物的脖子后一个转身将刀刺进怪物的眼睛里,怪物吼叫着,而白子只是毫不怜惜的抽出刀子割断对方颈动脉。他快速的砍杀着怪物,招式越发狠戾,就像是要发洩自己的错误所带来的情绪般疯狂的斩杀着。绿色的血就像雨一样溅满他全身,怪物那宛如腐败的气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但白子一点也不在意。
    他不断的重复着砍杀,原本要砍好几下的脖颈在他的努力下只要一刀就能分成两段,白子看着自己的杰作,居然不合时宜的感到了愉快。
    『血的臭味、斩杀的触感。这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
    『刻划在灵魂里头的本能一般──』
    「白子!」黑莓的声音突然刺了过来,令白子得以回过神躲过怪物的偷袭。
    他反手杀死对方后对自己瞬间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若不是黑莓的声音,他差点就要沉静在杀戮的快感中了。
    为了不再有这种错误的想法,白子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救助他人身上。他踩过怪物的尸体跳到另一个人身边,救下了那个被包围的孩子后,又赶去拯救另一个体力不支的队友。
    「白子!我们得想办法撤退!」木英的声音越过战场传进耳中,白子看了一眼,对方也正艰难的抵挡着怪物的攻击。
    木英的话没错,现在撤退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们这次的时机不对,怪物取得了先机,在这样下去他们会全军覆没的!
    朗风曾告诉他,若是没有胜算就应该找时机逃走。但是不管杀了多少隻怪物,他们都像是不曾减少似的前仆后继。怪物将他们团团围住,这让白子根本找不到适合的时机逃走。然而眾人却依旧呼唤他的名字,期待他能像朗风一样带他们离开这个困境。
    此起彼落的哀嚎与恳求交叠在一块,敲得白子焦虑不堪。于此同时朗风的教诲也不停的在干扰他,不断的提醒他失败与错误不是身为领导该拥有的,既然他接下了领袖的位子,那就必须如朗风一样做到完美才行。朗风不会说这是不可能的、不会做眾人失望的事,所以就算是赔上性命也得找出一线生机。
    但问题是眼前的状况不要说是离开,就连活下去都很困难。谁能保证他牺牲了自己,其他人就真的能得出去呢?
    白子因为压力与疲惫而流下了汗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于此同时,黑莓发现对方似乎思考的太认真了一点,完全没发现有一隻怪物正朝他扑过去。
    「白子!」她大声呼喊着想抓回对方的注意,但是眾人此起彼落的要求与哀鸣盖过了她的声音。
    黑莓心中既烦躁又焦急,她认为大家都搞错了重点。他们现在该做的可不是一昧的要求白子,而是该想办法抵抗这些怪物才对!这些自我中心的要求只是令白子也跟着迷失方向,如果搞错了先后顺序只会使他们死伤惨重,他们不该让白子在这个时间点上分心的!
    「白子!!!」眼见怪物就要咬到对方,黑莓再次大叫。这次终于成功拉回了对方游离的思绪,但怪物也在同一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白子扑倒在地。
    怪物张着嘴,一口锋利的牙齿上还残留人血的腥臭味。白子的武器在被扑倒的瞬间就脱离了手,意识到自己除了将手臂挡在眼前外甚么也做不到,白子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了放弃两个字。
    而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劈开了风,捲起了凌厉朝着这里气势如虹的飞奔过来!
    风声衝进了白子的耳中,极为蛮横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与眾人一同看去,远远的有一道红光宛若流星般的坠来,就像是飞溅的血、又像是燃烧的箭,白子感受到了某种急迫,这种感觉居然比近在眼前的怪物还令他感到强烈。
    将白子扑倒在地的怪物并不打算在乎那份异状,他只好奇:为甚么就要咬下眼前的人的手臂了,但自己的视线有些失重?
    怪物发出了一声困惑的兽鸣,唯一回应他的却是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
    白子看着眼前的怪物被某种外力切割,头颅就像是另一个物件般的飞了出去。机械的运转声闯入他的耳中,还未回过神的白子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件事是方才的红光。
    他想起了某个红发的男人。
    彷彿是为了回应这份想法般,虹以势如破竹的状态衝进了战场。伴随着一脸不正常的狂喜,他身上的机械也发出了轰鸣,好似在为这场战役献上胜利的讚美歌。他一脚踢飞了站在白子面前的怪物,那隻怪物的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剩下脖子的切面还喷涌着绿色的血液。
    虹将怪物的尸体当成是某种劣质推进器,直接滑进了战场中心。机械发出恰到好处的轻响,虹的双手便弹出了两把刀刃。刀身上还沾着怪物的血,但一点也不影响它们的锋利度。
    意识到虹才是最威胁他们的人,所有的怪物都放开了手中抓着或是与之对峙的人,一起往虹的方向衝去。他们发出了威吓的吼叫,但是虹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无惧的朝怪物们杀去,斩下一个又一个的头颅。怪物们拿他没办法,转而瞄准他的脚想让他失去平衡,却只见虹的双脚立刻变成某种尖锐的利刃,一个扫腿就使想攻击他的怪物们血流如注。
    接着便看见虹快速的在其中穿梭,不一会儿就解决掉了所有怪物。这种战力在白子等人的眼里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们呆站在原地,除了看着虹斩杀那些令他们陷入苦战的怪物外,竟一时无法有其他动作。
    一直等到虹砍下最后一隻怪物的头,白子等人才意识到虹的出现意味着实验室的人离他们非常近。
    眾人原本是打算立刻逃跑的,然而飞奔过来的军队却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成为困兽的他们惊惧地紧抓在一块,手上握的刀子彷彿只要有谁在靠近一步就会拿起来自刎。
    「白子。」黑莓站在白子的身边,将其中一隻手握着的武器递给对方。她小声的暗示白子,自己已经做好了与之衝突的打算。
    白子朝她点点头,接着转回去看围着他们的军队。虽然举着枪但还未有任何的举动,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彷彿在等待什么。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的老长,看上去竟有些逼迫的意味。
    有个孩子因为受不了这紧张的气氛而哭了出来,母亲死死的摀住了她的嘴,女孩的哭声阻隔在温热的掌下变得模糊而失真,在白子等人听来有股危险的味道。
    白子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接着,就在这僵持的气氛中,有人说话了。
    「所有人都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要跟你们打的意思──」军队首领向前站了一步,他整理了一下措辞想要说些什么软化白子等人的态度,然而虹却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
    红发男子原本正看着怪物的尸体发呆,在军队首领开口后才慢悠悠的转过头。白子那特殊的发色就算在人群中也是非常的显眼,虹立刻就认出对方是自己的公主。
    「白子!」他几乎是狂喜的衝向了对方,根本没注意自己打断了或许是很重要的发言。
    白子将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了军队身上,全神贯注的想着该如何脱逃、要不要先听完他们的话后再决定。虹的大喊令白子吓了一大跳,还未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的视线偏移,衝击令他无法站稳。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将他扑倒在地了。
    「你──」你在做什么!?白子想推开他,但是虹的力气比想像的还大,他一时居然无法挣脱。白子无法理解,为甚么虹会衝上来与自己表现得这么亲密?难道他不知道他们是敌对的吗?若是被看到他对自己是如此的亲近,大家会怎么想?
    他还正在思考,虹就睁着美丽的瞳色望了过来。
    「公主!」虹无视周遭所有人笑得一脸灿烂,「我们又见面了!」
    黑莓一脸狐疑的看了过来,「……『又』?」
    不只是黑莓,白子方的人与军队的人都看着白子与虹。他们沉默却明显的注意着,彷彿是一种质问,令白子感到压力。
    「这傢伙是最早逃出来时朗风应该要杀死的那个孩子。」白子只能这样介绍。他尽量说得与对方保持距离。毕竟他们是属于敌对的团体,若是让人觉得自己与对方的关係很好,那么他在团体中的凝聚力与信任会降低的。
    如果是朗风的话就会这么做。白子接替了朗风的位子成了领导者,那就必须像朗风一样为了团体着想、将团体摆在第一位。
    这么想着,白子推开了虹并往眾人的方向退了一步。
    双方互相瞪视着,彼此都拉了一条界线分成了群体,除了虹一个人站在两队中间毫不在乎。他看着白子,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虹的目光令白子不自在,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警戒着虹、敌视着身为敌人的对方,但同时又被对方给吸引。虹将他当成了很重要的存在,这令白子无意识地感到喜悦,然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对应。
    在他犹豫的当下,黑莓也悄声的问道:「你说他是当时的少年?」
    得到白子的肯定后,女人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朗风当时一枪射中他的脖子,那可是致命伤!」
    「我知道。但是他的脖子有动过手术,朗风刚好打在他刚埋的铁片上。」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黑莓用力的拧着眉。她不知道自己是对对方居然愿意将自己改造成这副模样感到吃惊,还是对对方居然会为实验室付出那么多感到不可思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种都不正常。一般人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这傢伙是个疯子。
    身怀信念的人可以讲道理,忠诚的人是难以改变的死脑筋,但是疯子……就是疯子,无法改变也无法理解。既然这样,面对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靠近,也不要跟对方有任何关连。
    黑莓这么想着,对虹的警戒心更重了。
    「你在做什么!虹,不是说过别那么靠近那傢伙吗!」方才被打断的军队首领对站在白子面前的虹大吼。枪枝危险的指着他,但虹却一点也没将警告放在心上,反而想更加靠近白子。
    他向前踏了一步,但是白子却再次后退。
    虹之前以为他是没认出自己,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他感到不解,好不容易与对方相遇了,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为甚么公主要躲着我呢?」虹不了解,所以他直接问了。
    面对这浅显易懂的问题,白子在觉得对方无知之前,反而觉得对方式明知故问。他不知道虹想做什么,对方公主公主的叫着让他觉得既困惑又羞耻,眾人也对这个称呼感到好奇,视线令他不舒服。
    「我说了我不是公主,不要这样叫我!」白子说:「看就知道了吧,你是实验室的人,跟我们是对立的。为了不被你们再次抓回去,我们得尽量避开你们啊!」
    「不是那样的──」军队首领想插话,但是白子等人并不相信他的话。他们并没有想听完他的辩解、抑或是安抚,对方手上的枪还对着他们,任何有脑袋的人都知道枪是用来做什么的,没有人会相信拿着枪指着自己的敌人。
    虹看了看军队,又看了看白子等人。他思考了一下白子方才的那句话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因此兴奋的说:「那这样吧!我加入你们这样我们就是同伴了吧?」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啊!别开玩笑了!」黑莓是第一个出声反驳的,她没想到对方会疯成这副德性,声音也跟着拔高了起来:「你是属于实验室的人!是要将我们抓回去的敌人!我们怎么可能让敌人跟着我们一起移动!」
    「没错!」
    「如果他趁着我们松懈时把我们抓回去就完蛋了!」
    「实验室的人是不能信任的!」
    黑莓说出了大家所担心的事。因此当她的尾音刚落,群眾也此起彼落的附和。他们的声音与手上的武器同样尖锐,令人有一种即将实体化衝破军队的错觉。
    「别闹了,虹!」同样觉得莫名其妙的还有实验室一方,其中一个人大声的斥责虹那乱七八糟的计画,「你忘记我们的目的了吗!结果你反而还倒戈了是什么意思!?你没脑子吗!」
    他看上去就要破口大骂了,但是军队的首领阻止了他。首领对虹说:「虹!别忘记博士他们对我们说的话!你是知道的吧?我们得快点将他们带回去!」
    然而不管是军队的劝说还是黑莓等人极具压迫的声浪,虹却彷彿没被影响到似的依旧微笑着。他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白子就正在他眼前,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嘻嘻嘻。」他状似害羞的笑,「我加入你们。这样我就能和公主你在一起了。」
    军队首领见状,一脸习惯地对身边的人说:「没用的,这疯子根本听不进其他人的话,跟他讲道理只是浪费时间。别理他,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说着,他便下达了命令:「先将他们所有人都抓起来!至于中间那个白发的,伤到他也没关係,只要是活的就好了。」
    「咦?」白子在紧张的同时感到了疑惑,如果说想将他们全部的人都抓回去那就一口气将他们打至半残就好了,但是从对方的语气听来,似乎只有自己是受到特殊对待的。
    白子感到不解,不太清楚是否是因为自己是团体中的队长,所以需要特别注意还是别的原因。他想起了在实验室时只有自己是待在小房间中与眾人隔离,不禁怀疑是不是实验室早已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但是如果自己是他们的实验品,应该会更加小心对待自己,而不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好才对。
    『……不清楚。完全不清楚实验是想做什么。』白子在军队的人朝自己逼近时摆好架式,同时脑中还一面地想着:『虽然不清楚,但是绝不能在被抓回去。』
    那个纯白的小房间中一无所有,而自己也早已习惯外头的世界了。若是再回到那个房间的话,自己绝对会受不了的。
    他这么想着,正想与眾人一起衝上去反抗军队时,对方首领的脑子却宛若扭开的瓶盖直直的朝天空飞了出去。鲜红的血从脖子的断裂处喷涌而出,接着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下,整个人就如消气的皮球般软软的倒了下去。
    虹不知何时站到了那里,刀子上的血乖巧的滴落,在此刻居然刺耳的吓人。
    他冷静而轻声的转过身,说:「你们想对公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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