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顾诺贤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将纪若狠狠揉进怀中,嘴唇在她额头唇角落下无数个吻。“纪若,你记住,我顾诺贤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从前是你,现在是你,未来也只有你。”
    他霸道的话语将纪若全部包裹,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拥吻。
    *
    纪若做梦了,她梦到了顾诺贤。
    梦里的背景似乎是在绿轩别墅山庄,顾诺贤站在那颗槐花树下,修长的身躯被落寞悲伤包裹着,看一眼,让人心痛一阵。
    梦中的男人凝望着槐花树下某个无人的地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那样孤独绝望的男人,是纪若最不想见的,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仿佛间,她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孩,五六岁的模样,她穿着红色连衣裙,她似乎在对顾诺贤笑。纪若想要看清那女孩的模样,但总有一层白雾挡住女孩的脸,纪若看不清女孩的模样,这让她很痛苦。
    在快要醒来时,一道遥远且稚嫩的声音传到纪若的脑海里:
    “啊,过河去!”
    迷迷糊糊间,纪若醒了过来。她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被顾诺贤团团抱着,他左腿搭在自己的腰间,像是怕她会走丢一样,固执地不给她留有一点空间。
    纪若凝望着顾诺贤的睡颜,又缓缓沉睡过去。
    入睡后不久,纪若又做梦了。这一次,梦境转换,纪若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幅奇异画面。
    在她的眼前,是一个模样精致可爱的男孩,男孩扛着不符合他那个年纪跟身材的重型机枪,一个人穿梭在阴湿危险的丛林之中,他连续好几天不吃饭,有时候累了,就掏出兜里的画纸看上几眼,然后再次从原地站起,扛着那把枪,继续向前进。
    那张画纸,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支柱。
    画面几度转换,男孩变成了少年,他有一张英俊到让女孩窒息的面孔。他不再是丛林里穿梭的小男孩,他开始站在高处指挥大局,他脸上笑意越发罕见,他变得睿智、冷静、不近人情、杀人不眨眼…
    整个夜晚,这些场景反反复复出现在纪若的梦里,搅得她彻底难眠。第二天醒来,纪若眼角有了黛青色的黑眼圈。顾诺贤皱眉看着她,目光带着打量。
    “你昨晚没睡好?”
    餐桌旁,顾诺贤给她倒了杯牛奶,声音中带着关怀。纪若接过牛奶,扶额摇头。“不知怎么的,昨晚一直反复做着一个相同的梦。”她吃了口煎蛋,有些索然无味。
    顾诺贤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蛋,轻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难道是电影要杀青了,状态不好?”
    纪若摇头,“不是,我最近状态还算不错,应该不是这个原因。”除了昨天那场差点酿成严重后果的车祸之外,她状态一直都不错,她不认为自己做梦跟昨天那事有关,就算是心有所惧,梦见的也应该是车祸场景,而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多吃些,你需要补充营养。”顾诺贤轻叹一口气,将自己餐盘里的鸡蛋夹到纪若餐盘里,“我没什么胃口。”纪若作势要还给他,被顾诺贤用冷眼止住,“你想我用嘴喂你吃?”
    纪若:“…”
    在顾诺贤的注视下,纪若味同嚼蜡吃下那个煎蛋,顾诺贤这才作罢。
    “若若,你梦见了什么,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顾诺贤试探性问道,纪若进餐的动作一僵,她放下刀叉,抬起下颔,看着顾诺贤,目光一点点变得复杂。
    她这番反应,令顾诺贤莫名。“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最近没做什么丧天害理的大事吧?
    “顾诺贤。”
    “嗯?”
    “我昨晚,梦见了你。”
    顾诺贤挑眉,“一个晚上都在梦里跟我幽会?”他嘴角扬起开心笑意,“我不介意你梦见我,但是,因为梦见跟我幽会而彻夜未眠,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这玩笑并不好笑。”纪若摇摇脑袋,她轻呼一口气,盯着顾诺贤逐渐认真起来的脸庞,缓缓道:“梦里除了你,还有一个小女孩。”
    脸色微变,顾诺贤心脏忽然停止跳动。“是怎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她…”纪若合上眼睛,仔细想了想昨晚那个梦,胡乱描绘道:“穿着红色裙子,站在槐花树下,她在对你笑。她…好像被你画在一张纸上…”纪若眉头紧锁,脑袋有些痛。纪若用拳头去敲脑袋,根本没有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浑身进入僵硬状态,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我一直试图看清她的模样,可却有一层浓雾挡在我跟她的面前,我始终看不清…”纪若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她干脆一头栽在餐桌上,不再说话。
    顾诺贤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大腿,一双冷冽漠然的眼里,竟然蓄满了水雾。他猛地起身,疾步走到纪若身旁,动作之大,直接吓得纪若抬起头来。
    男人一把扣住纪若瘦弱的肩膀,力道用的很大。
    “你做什么?捏痛我了!”纪若蹙起眉头,这男人怎么跟患了失心疯似的?
    顾诺贤不闻不问,他单膝跪地在餐桌旁,双臂扣着纪若肩膀,锐利眸子死死盯着她,顾诺贤激动地嘴皮都在颤抖。“告诉我,若若,你想起了什么?”
    他锐利的眸子深处,载满了希翼之光。
    纪若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愣愣的不说话。
    “若若,说啊,你都想起了些什么?”顾诺贤急得用力去推她的肩膀,他太兴奋了,根本就没发现纪若此时状态有多糟糕。纪若脑袋本就发痛,被顾诺贤这一晃,就更胀痛了。
    很多东西咆哮着想要冲出来,剧烈的疼痛一股股袭击上纪若的意识,折磨得她万分难受。
    “若若,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狂喜布满顾诺贤整张俊脸,一向优雅有度的他,这一刻像是发了疯的疯狗,连连追问纪若。
    “我什么都没记起来!我该记起什么?”她一双杏眼里噙满不满,甚至是愤怒。瞪着顾诺贤,纪若耐心快要消失殆尽了,她现在很难受,脑袋痛得像是要炸了,顾诺贤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也搞得她很难受。
    “怎么可能?”顾诺贤仍不死心,“你明明都梦见了,你怎么可能还没记起来?”他更用力地推搡纪若的身子,想要将她浑浊的脑子理清。“若若,你再好好想想,你一定是想起来了什么!若若,你静下心想想,我求你,你好好想想。”他语气越发激烈,眼神几乎激动地失控。
    纪若忽然安静了,她心里很愤怒,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禁不住想,他到底当她是谁?她是纪若,她只是纪若,她为什么要去想一些属于别人的东西?
    她感到莫名其妙,又觉得心堵。“顾诺贤,我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我甚至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语气凉凉,话语间几乎有了恳求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诺贤,我求你别折腾我了,我现在很难受,你放过我吧!”
    一双杏眼疲惫不堪,纪若几乎抬不起眼皮。
    闻言,顾诺贤消失的理智逐渐被拉拢回来,他看着纪若疲惫的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激动过了头。“好,我不会再问你了,你哪里难受,告诉我,我带去你看医生。”他声音柔和,跟刚才发疯的那个男人截然不同。
    纪若望向顾诺贤瞬间恢复正常的脸,心里只觉得累,“顾诺贤,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那只是一个梦,梦不是真实的。再说,即便是真实的,那也不是属于我的记忆,我为何要苦苦去想起那些东西?”
    顾诺贤难得安静,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两人之间的心墙会越来越厚。
    “若若。”他抬起下颔,恢复冷静的眸子多了些深沉。
    纪若望着他,不说话。
    “如果我说,你梦见的那些东西是真的,而且那就是你的记忆,你会相信吗?”男人认真的语气让纪若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是…
    “怎么可能?”她单手撑住脑袋,一脸荒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是纪若,我很清楚我的过去没有那些经历,如果有,我是不会忘记的。顾诺贤,你不要骗我。”
    她一个劲的反复强调自己是纪若,这让顾诺贤心里生起危机感,他似乎小看了纪若对待此事的抵触感。
    “若若,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当然。”纪若应的很快。
    顾诺贤起身坐到她身旁,他双手捧起纪若的脸蛋,放在掌心,凝视她的目光认真又难过。“那你可记得,你六岁之前的事情?”他此话一出,纪若脸上的荒唐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但很快便被她掩盖住了。“我小时候患过自闭症,不记得也很正常。”她声音已没有一开始那般理直气壮了。
    顾诺贤眼里闪过一纵即逝的失望。
    “那你可还记得,你腹部那道刀疤是怎么来的吗?”顾诺贤早发现了纪若小腹上那三指长的刀疤了,那刀疤,经过岁月二十载的消磨,已经很淡了。
    纪若脸色一变,那刀疤她也曾好奇过,她也问过阿爹那是怎么来的,纪谱霖每次都不愿多说。这…似乎说明了一切。纪若脸色一白,她不敢往深处细想。
    顾诺贤将她的反应收进眼底,他心有不忍,但他更知道,有时候该坦白的必须坦白。“如果我说,你梦见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你自己,你信吗?”
    纪若俏脸更加苍白,她浑身开始发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目光一狠,顾诺贤望着掌心中这张苍白的漂亮脸蛋,一字一句,清晰问道:“若我是…岳父大人不是你的亲父亲,你…信吗?”此话一经出口,满室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他静静看着她,冷冽的目光第一次变得残忍起来。纪若望着他,清冷视线逐渐朦胧,噌地一下,纪若站起身来,在顾诺贤错愕的目光中直奔上二楼。
    不一会她下来,手里竟然拖着一个箱子。
    脸色一变,顾诺贤挡住她的去路,吼道:“你要做什么!”他几乎是瞬间震怒,粗鲁地夺过她的箱子扔到地上,“你想离开我?”他一个闪身来到纪若身前,愤怒之际,顾诺贤甚至对她扬起了手,他的眸子里有火光在跳动,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挥下去。
    毫无血色的俏脸看向顾诺贤,纪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雄赳赳的模样,像只发脾气的小母鸡,面对他的巴掌,一点也不畏惧。
    顾诺贤眼光变了又变,轻叹一口气,他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我给你时间去接受,但是你不许离开我。”他将她搂在怀里,从她的发丝开始亲吻,一路向下,直到来到她的嘴边。纪若嘴巴微凉,她泪眼朦胧。
    泪水滑过唇角,顾诺贤伸出舌头去舔干净。“对不起,吓到你了。”他也没想到,纪若反应会这么强烈。
    “顾诺贤。”
    “我在。”他一个劲地去拭擦纪若的泪水,心特酸。他后悔了,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的。强迫一个人去接受另一份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记忆,多多少少都会有抵触感,纪若自六岁以后就跟纪谱霖生活在一起,告诉她这个消息,无疑是在她的天空撕了个窟窿。
    天塌了,人还会完好吗?
    她的丈夫亲手做了那个撕天的人,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眼泪一颗颗自纪若脸上滑落而下,纪若悲伤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你个骗子…”她呓语着,口齿不清。顾诺贤心跟着抽痛,他抱紧她,重复她的话,“是,我是骗子,都是我不好,我是骗子,我是骗你的。”
    “你个大骗子!”她狠狠一口咬在顾诺贤胸膛口,顾诺贤闷哼一声,然后娇躯忽然一软,纪若彻底失去了意识。
    “纪若!”
    顾诺贤脸色惊变,他搂着昏迷过去的人,俊脸略惊慌。
    *
    姬玄御细细检查了一遍纪若的身体,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我们下楼去说。”
    顾诺贤点点头,跟着起身。
    “诺诺你先下去,我想在这里多陪陪她。”籁嫦曦握着纪若的手,温柔端庄的脸上,满是担忧跟疼爱。
    她的雅若…
    能这样近距离贪婪的看着女儿,籁嫦曦心里忍不住窃喜。
    “好。”
    客厅里,顾诺贤一脸担忧,而他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姬玄御也显得脸忧心忡忡。
    “姬玄叔叔,纪若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姬玄御看了眼二楼,应道:“她开始恢复记忆了,给她足够的事件,她会慢慢想起来的。”
    闻言顾诺贤神色丝毫不见轻松,“她对这件事很抵触…”这条路还很长。
    “我知道。”姬玄御打断他的话,“这事顺其自然,以后慢慢来,只要她好好的,我跟她妈妈也放心了。”没有什么比女儿过得开心更重要。
    姬玄御看了眼顾诺贤,脸色有些犹豫。顾诺贤眯眯眼,敏感地察觉纪若身体出了问题。“姬玄叔叔,还有什么问题,您请直说。”
    姬玄御整张脸都有些严肃,“她腹部那道伤,你看到了吧。”
    顾诺贤微微蹙眉,“我看到过,她腹部那伤还有什么问题吗?”
    姬玄御十指缠在一起,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顾诺贤望着姬玄御踌躇的模样,心跟着沉了下来。“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看向顾诺贤担忧的眼,姬玄御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应道:“雅若她以后,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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