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与红晕快速地爬上江楷潼的脸颊。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虽说情话会习惯,但这种突如其来、真诚且了当地直入心里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司空见惯。
    抑或是因为是他,是她跌宕起伏的十几年人生中,足以让她倚靠的温暖臂膀。
    看了看通讯软体上署名为父亲的一行平稳地躺在那,上头显示的日期已经未知是几週还是几个月前。
    她真的是那么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我今天要回家。」说出口的仍是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
    一旁的关昱甄愣了一下,发出一声嗯的鼻音表示听见。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走得再慢,路总有尽头。不过三日未经这个巷口,竟然熟悉中又带点陌生,彷彿在这三天里时间悄然无息地改变了什么。
    老旧的路灯洒着微弱的光,照着两人。
    关昱甄心里当然是捨不得放手的,只能贪图着多几秒是几秒的手心温度。
    「我走囉。」江楷潼小声道。
    关昱甄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感受到手被捏紧,江楷潼缓缓转过身面对他,双手改为环抱住他精实的腰。
    她明白他在捨不得。
    相拥了一会儿,她才稍微松开,往后退了一小步,就像往常一样,向他道了声晚安。
    关昱甄仍是吻了她的唇才依依不捨地回应晚安。
    江楷潼走向家门,关昱甄仍手插口袋站在巷口,熟悉感油然而生,宛如一幅画。
    她深吸一口气,转开锁,打开门。
    家里没什么改变,就是更脏乱了些。父亲依然躺在沙发上,桌上有着各式各样的空酒瓶与酒罐,烟灰缸里的烟灰洒了点在桌上,还有一些已经冷掉的饭菜。
    她放下书包,到厨房拧了条抹布清理满桌狼藉,顺便看了看冰箱,空空如也。
    不免想到刚才桌上那几盘剩菜剩饭,也许已经吃了好几餐了吧。
    她其实还是会煮饭,只是现在下班后关昱甄都会带着她吃宵夜,才比较少煮。
    但她还是会煮几道菜放在冰箱里,父亲可以自己热来吃。
    明明是关心他,但江楷潼给自己的理由是,他只喝酒没吃东西伤到胃住院,倒楣的只会是她。
    这也是个很实际的问题,一来是没办法负担医药费,二来是父亲住院她就得去照顾。
    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父亲,江楷潼深深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理也理不清。
    正当她发呆之际,父亲出声:「还知道要回家啊。」
    听不出父亲的情绪,但他少见的清醒。她愣了下,回了声嗯。
    随之而来的是芒刺在背的感觉,既然要回家,她就知道要挨骂。
    可是空气却寧謐的可怕。
    父亲仍然躺在沙发上,没有任何想要移动的跡象,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既然他不说话,江楷潼也懒得站在原地乾等,反正不管早晚就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不是那么在乎了。
    江楷潼转身要回自己的卧室,身后传来父亲操着充满威胁意味的台语说道:「你给老子记着,你还没十八岁,在外面出事了是会找上老子的。我不想管你搞出来的事,给我有分寸一点。不要忘了,再怎么样老子都是你老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那股自鼻头传来的酸意。
    江楷潼不禁想取笑自己,怎么会相信逃家几天父亲就会转变态度呢?又怎么会认为他会担心她?
    从头到尾,不过是她自以为,他依然只想到自己。
    最可笑的仍是她,明明心里有底,却还是固执地认为父亲并没有那么糟。
    她应该早就对父亲的辱骂与情绪勒索麻木了才对,却每每因为他而感到难过。
    或许像关昱甄和他父母一样,形同陌路反而是更好的吧。
    等她终于缓解了情绪,才缓缓走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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